秦舒奇知道苏黎有自己的打算以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采取法律手段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期间流言并没有停息，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她和苏黎的正常生活。

为了不影响陈亦语的生活，秦舒奇自从流言发生起就没有再和她一起出行。陈亦语不放心她一个人，但秦舒奇以“在学校不会有人对她怎样”拒绝了。

与此同时，她和苏黎保持距离，避免两人同行会再次扩大流言。

这天秦舒奇来到教室，周围人仍旧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倒是很奇怪，这些人上课不爱听讲，却是十分热衷于八卦，明明每天都会见面，每次看到她都很有新鲜感，要把她看出个洞似的。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书。时间久了，那些人渐渐收回目光，嘴里却在念念有词着什么，大概又在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秦舒奇抬起眼环顾四周，敏锐地发现苏黎没在教室。怎么回事？难道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吗？

她低头给苏黎发消息：【你怎么没来上课？】

苏黎没有回复。秦舒奇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看到回我，我很担心你。】

整堂课秦舒奇都感到如坐针毡，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很慢。好不容易等到下课，苏黎还是没有回她消息。

秦舒奇心情忐忑，立刻飞奔下楼往宿舍跑去。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秦舒奇心中一喜，可能是苏黎看到消息之后给她打电话，连忙打开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她停下脚步，思虑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一阵令人听了就反胃的油腻笑声，然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性恋，不恶心吗？”

秦舒奇顿时浑身汗毛竖起，全身紧绷，警戒地问他：“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

电话那边的油腻男却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只是没试过男人的好而已，今晚跟哥约，哥让你□□。”

秦舒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马把电话挂了，靠在树边干呕。太恶心了，想起刚才油腻的声音就忍不住想吐。但是自己的手机号码就这样被泄露出去，实在是太恐怖了。

连她都被骚扰了，那苏黎呢？她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秦舒奇蹲下身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之后继续往宿舍飞奔。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徐宇。

徐宇似乎也看见她了，径直朝她走过来，满脸带着嘲讽和怒气。“怎么？没和你小女朋友在一起？”

秦舒奇皱起眉头，站直身子很有气势地瞪回去，“关你什么事？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徐宇嗤一声，满脸不屑：“苏黎把我当猴耍，我只是把事实公之于众而已，现在这样也是她咎由自取！”

“事实？别说笑话了。你也是学法的，你难道不知道造谣是违法的吗？现在的传播量早就远超500了，舆论这么严重，只要我们起诉你最少也得判两年。”

徐宇露出一个奸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发的？账号是我买来的，现在已经注销了，你怎么查都查不到我的头上。”

“你！”秦舒奇怒极，不愿多待扭头就走。

“切，还想跟我斗。”徐宇得逞地笑了，之前在苏黎面前的憋屈顿时畅快了许多。

走出几十米开外，秦舒奇拿出手机按下录音暂停键，嘴边勾起一抹笑。没有证据？现在不就有了。

突然一个人迎面撞来，秦舒奇一时躲闪不过，摔了个四仰八叉，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稀碎。

“靠，你他妈没长眼睛是吧？”撞上她的人先一步指责，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起来。

“明明是你撞我好不好，我是正常走路。”秦舒奇手掌擦破皮，有些火辣辣的疼。见眼前的人颠倒黑白骂自己，她受不了这冤枉。

男生原本还想说什么，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有了变化。“原来是你啊，我在帖子上看到过你。”

“听说苏黎用别人给她的钱养你，现在她不行了，所以你另寻他人来勾搭我？不过你这个手法还真是拙劣，我不吃这一套。”

他爷爷了个腿的，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说出这么一段不要脸的话的？真是脑子有大坑。

秦舒奇站起身，与他看看平视，眼神冷若冰霜：“有病就去看病，别来我面前装疯。网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可见你的智商也就那样了。勾搭你？你谁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当人人上赶着追捧的少爷，我看你应该去见见你大爷！”

男生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手指着秦舒奇，嘴里说着“你你你……”

秦舒奇等他半天，见他说不出好赖话来直接转身离开，走之前留下一句：“没事多看点书，网上什么话都有，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自己。”

周围的人瞧见这阵仗，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这些人的脸上是最常见的平静与“无辜”，因为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干系。可他们的眼神又是那么尖锐，直勾勾地盯着你，好像要用眼神把你的身体刺穿。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目光。接连发生的两次冲突让秦舒奇有些心力交瘁，她的心底陡然生出阴暗的情绪，让她忍不住逃离人群。

这些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那种状似无意实则放肆的窥探，甚至或许有人对她露出鄙夷的表情。两年前有过，再远些也有过。

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像现在这样好，那时的她穿着并不合身还有些旧的衣服，留着老土的齐刘海，是班里的隐形人。

没有人和她做朋友，只有每次上讲台领奖状时大家才会将目光投向她，但那些目光里并不都是和善的。

后来有一次班里有人丢了东西，所有人都咬定是她偷的，好在老师相信她的品德，一直安慰她。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到底是谁偷的东西，关于“秦舒奇是撒谎精和小偷”的流言自那起便没停止过，直到秦父做生意成功，一家人搬家后转入新的学校才有了转机。

秦舒奇恨那些流言，恨污蔑她的人，更恨无法向别人解释真相的软弱的自己。那种无力感深深地刺痛了她，于是她开始改变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开朗合群。

高一时的那场甚至还未发酵起来的流言，拨动了那根始终紧绷着的神经。

她开始害怕，别人会说些什么，她应该怎么办？这种应激的情绪很快便转成了愤怒，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也成了传遍流言的人呢？

而现在，面对这场远比之前要严重得多的造谣诽谤，秦舒奇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极限了。

她的大脑有些恍惚，心底的委屈不断滋长，苏黎遭受的比自己更多、更恶劣，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

就在这时，苏黎终于回她消息了。

【我没事，刚刚在和律师商量上诉的事。】这条简单的消息躺在两人的聊天框中，秦舒奇的眼泪噙满了眼眶，她立刻给苏黎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喂，怎么了？”

秦舒奇吸了吸鼻子，听见苏黎的声音后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她带着明显的哭腔问：“你现在在哪？我想见你。”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中染上急切：“你怎么了？我马上到学校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秦舒奇用手擦干眼泪，声音稳定了很多：“那我在湖边等你。”

苏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湖边，秦舒奇正在出神地看着水面上游动的鸭子，眼眶通红，看起来刚刚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对你做什么吗？”苏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拥住她的肩膀，满脸紧张地看着她的面庞，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温和。

秦舒奇呆呆地看着她，一秒，两秒，久到苏黎心中不安的火焰愈燃愈望，眼中的心疼怎么也掩不住。

秦舒奇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将头紧紧埋在苏黎的肩上，抽噎道：“你为什么要担心我有没有发生什么？我能发生什么，他们攻击的对象是你啊。我、我完全不能想象你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有没有人骚扰你，你睡得好不好。

我以为我们不见面对我们都好，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陪你一起找律师，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今天我收不到你的消息，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可能性，万一有人对你做什么极端的事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黎一边静静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一边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等到秦舒奇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手机静音，让你担心了。”

秦舒奇抓着她衣服的手更紧了，她拼命摇头：“重点不是这个，我害怕你出意外，就像你害怕我出事一样。

你一个人默默面对这些，但是你也是一个女生啊，你也会难过，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还是你来安慰我？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你做些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秦舒奇。”

少女的话轻柔婉转，落在秦舒奇的耳中仿佛有万钧的重量。这份青涩绵长的情意，在空荡寂静的湖边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