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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徵和赵格非目前住宁淮侯府,安全。
次日,崔珩让赵毓回家一趟。
赵毓一到家,就看见黄枞菖在他的书房里面端着坐着,正在临摹。
“祖宗,这是楚相刚送过来的字帖,全部的《诗经》《楚辞》,还选了他喜欢的一百多首唐诗宋词,还有他自己写的诗。这是左相大人自己亲手写的,说是给您添书房用的。我得描回去,司礼监那群孩子们可没见过楚相写过这么多诗词歌赋,留着给他们临摹练字用。”
赵毓仔细看了看,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别溅上墨点。哦,另外也给我也临一套出来,给格非描红用。”
“拉倒吧,大小姐想要看随时都可以,我们那群孩子们可等着这个救命呢!”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们那群孩子可没见过这个,楚相原来只写条陈,那些都是制式的,里面的字都临够了,唐诗宋词多一两个字都是稀罕玩意儿。我把这个拿回去,那些孩子们还不得请我天天喝大酒?”
烧火的赵大妈送过来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棵胡杨。这是美丽的树,号称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荷包你们夹着一张字条,字迹同端午那天让他们’快走’是一样的,同时还写了一个地址,——雍京西市玉关茶楼,故人到。
“黄瓜,一会儿让赵大妈给你烧火煮面吃,我得出们一趟。”
“哎!祖宗,主子说端午那天你没过去喝酒,他给你留了酒,一会儿就得走!”
“我一会儿就回来!”
如果说雍京那里最繁华,有人说北城都是高门大户、威风凛然,南城都是舞榭歌台、温柔乡英雄冢,各有千秋;那么如果有人问,雍京那里的货物最全,那就只有雍京西市。
这里什么都有的卖。
只要有钱。
赵毓这次回雍京还没有机会来这里,原来那些年倒是来过,当年过来,是为了销|赃。他在西疆的时候为了扩军,边境走私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过,只是不做几行:烟膏,人,还有杀人的买卖。
这几行实在太作孽。
这次有人写了纸条,还写了西市,一定是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人出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在一个铁铺外面看到石慎。
“赵先生,又见面了。”随侯世子温文尔雅,“您也过来西市散散?”
“我来遛弯不稀奇,我一个平头百姓,西市东西便宜,居家好用。可是,世子您来这里就稀奇了。您来这里是,……”
“为弟弟看把剑,他们书院要用。”
如今世家公子的教养也向大郑皇子们看齐,读书的时候开始习剑。
“哦,那您还真有眼力。这是王三麻子铁匠铺,打的菜刀闻名京畿。我听说北城好几位大人家的厨子都是在这里订菜刀。就是不知道他们打造的剑如何了。世子您慢挑,我走了。”
“赵先生。”石慎叫住他,“遇见了,一起喝个茶吧。”
既然,当下谁也不能把谁做掉,那么,就是朋友了……?
赵毓想了想,点头,“行啊,上次世子请了酒,这次我请您喝茶。咱们去枫水茶楼。”
这里人多,生意多,茶楼多,枫水茶楼就在玉关茶楼前面,喝完这顿,刚好可以去玉关回故人。
枫水茶楼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层小楼。
一楼卖茶叶,二楼卖点心。
石慎身娇玉贵,他从来没有到这种地方来过,这里嘈杂的叫喊声,劣质的茶叶味道,还有腻腻的点心让他有些皱眉头。不过赵毓倒是如鱼得水。他在一楼点了一包半钱银子的西湖绿茶,又在二楼要了两个肉烧饼和猪肉包子,就坐到石慎对面,等着伙计把茶水用大壶冲好,拿着两个缺边的盘子将烧饼和包子端了过来。
“赵先生哪里人?”
“雍京人,土生土长。”
既然这位世子有个王妃妹妹,赵毓估计自己那些底,人家也探的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探到哪一步了?
“哦,我也是。”
赵毓忽然问他,“世子,您当时听了屠明珠的琴,感觉怎么样?”
石慎没有想到赵毓会问一个可以得到真实答案的问题,“屠姑娘自然是色艺双绝,只是她的琴声有些过于炫耀。那晚我看她用的是名琴’天音流韶’,这把琴的声音高一些,适合梵音,只是可惜,让屠明珠弹了一曲靡靡之音。”
“世子就是眼光毒,我当时也是感觉弹奏的不对,别的没多想。”
“赵先生要是喜欢挺琴,改天有时间,我请先生到临水天苑,那里有好的琴师,只是怕姿色不如屠明珠,不入先生眼。”
“不会,有琴听,就好。”
两个人,各怀鬼胎,居然就着一壶茶、两个烧饼与包子聊的异常亲密。赵毓同石慎在长街拱手分别的时候,还颇有一种十八相送的依依不舍,财狼与猎犬的惺惺相惜。
——既然能找到西市,那么,别的事情他也能嗅到。看样子,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够多了。
赵毓想。
玉关茶楼比枫水茶楼看着气派一些,主人是瓜州人,所以这里有独特的热奶煮浓茶。赵毓上楼,在西边靠着内院的雅间看到找他的人。
——一名绝美西疆女子,湛蓝色的眼睛如同佛宝琉璃一样,似乎就是西疆那抹碧透的蓝天。
“加茉妹妹,好久不见。当年你还是十三四的小姑娘,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元承哥哥,找你可真是费力,要不是元承哥哥一直是个好人,我还以为你要躲着我们呢!”
元承,是赵毓在西疆用过的若干个名字中的一个。赵毓拉开椅子,坐下,“加茉妹妹在端午那天的救命之恩,哥哥实在无以为报,如果不是你的纸条,估计我们一家三口都死了。只是,……,恐怕那件事情上,佛是妹妹,鬼也是妹妹。”
加茉巧笑嫣然,“哥哥,是那个世子太丧心病狂,当时我们只是让人告诉他要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他出手就要见血。这事,您可要原谅我哦,再说,我们给那个世子带信的人也死了呢。哥哥,这是我们的砖茶,用牛奶煮的,雍京仅此一号,哥哥尝尝。”
赵毓没动。
加茉叹气,“元承哥哥,虽然当年您离开瓜州就说过,以后不用再相见了,可是,我们真的有难事,还需要哥哥帮忙。”
闻言,赵毓还是无言,只是手指在桌面轻轻滑动。
加茉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软语是无用了,这才说,“方才哥哥也见过那个世子了,现在他可像草原的鬣狗一样,专门吃腐肉的,他盯上哥哥了,可怎么办?”
赵毓柔和的笑了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如果哥哥肯帮我们,我们自然也会帮哥哥的。那个世子就不会再得到哥哥任何的消息,比如,……,当年在敦煌,哥哥走|私的内账?”
赵毓笑的像柔软的雪水,“妹妹,如果我连抹平那种账的能力都没有,就不会在西疆帮你们打奴隶贩子打了七年。可你们呢?那些人让我扫了,你们现在是自己卖自己人。我知道现在雍京一些权贵高门买一些西疆奴隶,都是你们自己卖进雍京的吧。”
“这是大长老的筹谋。”加茉语气颇为恭敬,“为了圣喻,为了来世,姐妹们在地狱中煎熬就是修行。”
赵毓冷笑,“你们那个大长老要是相信他自己说的鬼话,他怎么不把自己卖了?据我所知,那位大长老虽然上了一些年纪,可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雍京这边的权贵们倒是有人喜欢这口儿的,……”
“住口!”加茉厉声说,“不许侮|辱大长老。”
“你也知道这是侮|辱?那你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妹受苦?”赵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再次柔和下来,“妹妹,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但是,这不意味着你有权利把你的苦难转嫁给别人。还有那个大长老,他就是一个神棍,说的鬼话自己都不信,你们信他,早晚出事。”
“元承哥哥是不打算帮我们了。”
“不帮。”
“大家都说元承哥哥吃软不吃硬,现在看是软硬不吃呢。既然这样,……”加茉站起来,用她们自己的礼节送赵毓,“用哥哥原来喜欢说的一句话,雍京山高水长,请哥哥多保重。”
赵毓回家的时候已经掌灯,黄枞菖等的抓耳挠腮的。他一见赵毓进门,一把抓起来就去牵马,“快走,快走,主子一定等得心急了。”
结果到了文湛寝宫,发现人家也没有很心急,就是安静的坐在那边看书。
赵毓对抓耳挠腮的黄枞菖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黄枞菖一讪,“拉倒吧,您看主子这本书的拿倒了。”
夜饭摆在临着太液池的鹧鸪殿,临着水的大殿没有柱子,全然是开阔的水面,可以看见遮天蔽日的红莲。赵毓胃口不好,晚上吃不多,所以只是准备了他爱吃的几样小菜。没想到他好像真的饿了,捧着米饭就着菜一口一口的吃,看上去慢条斯理的,饭菜下的极快,不一会儿,一碗饭就底朝天。
“昨晚,你去宁淮侯府了?”
“嗯。我找老崔有点事。”
“以后,有什么事先对我说。”
“哦,记住了。”
“现在,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没啥。”
黄枞菖给盛了第二碗饭,赵毓捧着继续吃。一口饭一口菜,一口菜一口饭,还是那样,看着慢条斯理,可是速度极快。
“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听文湛这样问,赵毓抬头,“我没有心神不宁。”
“你刚才吃的什么?”
赵毓,“龙井竹荪,花菇鸭掌,莲蓬豆腐,还吃了一口如意卷和炝芦笋。”
文湛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他说的对,一点不差。
忽然,文湛向他伸手,“礼物。”
“我自己用黑丝和金线编了一个络子,端午之前已经让黄瓜给你送过来了。喏,你自己也戴着呢。”
“礼物。”皇帝的手没有回撤。
赵毓只能擦了擦嘴,然后抓过文湛的手,在他的手心上亲了一下。
“礼物。”
皇帝起身,在他身边弯下腰,随后在他腮边也是轻轻亲了一下。
赵毓抬起双臂,揽住了文湛的脖子,被他撑着腰身从椅子上拉起来。赵毓在西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几乎是食不果腹,但是居然还长高了,现在他站着被抱高一些,就可以直接亲吻到皇帝嘴唇。再被抱高一些,赵毓用双脚勾住文湛的腰,就这样,以面对面亲吻的姿势被抱着从临水广阔露台上离开,进入内殿。
身边一直伺候着的黄枞菖、柳丛容连忙低垂双眼,躬身离开,在鹧鸪殿外将周围服伺的人遣离二十步,周围空旷又安静。
入夜,太液池的风吹皱了一池的红莲,除了那些莲叶摇动的声音,就是喘息和呻i吟,……
也许文湛是对的,他真的是心神不宁,只是两个回合就撑不下去了。
文湛把薄被给他盖好,被他掀开。
“夜里凉,盖好。”
“……,热,……”
什么都没收拾,身体肌肤上还留有薄汗。
文湛起身,披了衣服下床榻拿扇子,回来坐在他身边,轻轻摇着扇子,一下一下再一下,……一直到更深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