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之前，言臻收到了梁威的回复。

梁威：[倒是也没说过不允许。]

姜徊酌穿着浴袍走出来，他看着另一张床，上面被塞进被子里的人还没睡着，此刻正灼灼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

他走过去将空调温度调高，那道目光便一直跟随着自己。

想了几秒，空调遥控器还攥在手里，浴袍裹得很严实，姜徊酌站在言臻的床尾，说：“安心睡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言臻闷咳一声。

“为、咳咳咳，”言臻咳嗽着坐起身，“为什么说这个？”

刚刚这人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估计是和自己一个房间睡不踏实。

他解释更清楚些：“今晚丁鹏可能让你心情差一些，别担心，我和他不一样，从没有那些方面的想法。”

言臻突然觉得那半杯白酒真有点上头。

他怎么就开始莫名地头疼了呢？？

现在这算什么？

自己刚有了想要攻略姜博士的念头，姜博士就站在这里对自己说没睡自己的想法？

不是……倒也不是睡自己这么个事儿，主要是……

哎呀头疼，理不清。

言臻刚还灼灼发光的视线里瞬间就加进去一发已经点着的弹药，他瞪着姜博士，语气略显生硬：“哦，是，我没担心，我很放心。”

说完他就躺回了被子里。

半夜姜徊酌醒了几次，借着床头留的一盏灯，能看到旁边床上的人影。

最后一次醒是在凌晨四点，姜徊酌抬眼，视线回拢几秒，他看见言臻的被子滑下去一些。

起身把人的被子拽上去，姜徊酌低头看了言臻半晌。

这人睡得安安静静，那双很好看的眼睛闭着。姜徊酌本以为眼睛能看出一个人的情绪，因为它最难以伪装。

可即便他此刻看不到言臻的眼睛，这人睡着后也微蹙的眉心，微微下撇的嘴角，都证明这人不算太开心。

姜徊酌的手撤离被子边缘，停在言臻侧脸。

他有些想要拨弄一下这人阖着的睫毛。动作止了许久，他翻转手背，轻轻贴在了言臻的额头。

温度不烫，没有发烧。

姜徊酌起身离开，手背抬起时轻轻地蹭了下言臻的鼻尖。

*

早上醒来后，言臻已经恢复到了酒劲儿日出而息的状态了。姜徊酌早上还有别的安排，没等他一起。

去一层早点自助区吃完饭后，言臻去到场馆内。

公司的展位已经在按照设计建造了，另外几个同事也都在。

上午这里的一切都要准备好，大概中午的时间，陆续会有全国各地的大客户抵达场馆。

也就是下午他们就要准备迎接大客户了。

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到姜徊酌的影子，倒是听见楚子曈和他未婚妻打了三个电话，其中提到婚房的次数尤为多。

为了姜博士日后不至于太难过，言臻决定把攻略提上日程，尽早让他忘掉对楚子曈的这份孽恋。

场馆一切准备好，有几位大客户站在总场馆门口，暂时看了眼里面，又和同伴离开了。

“呼——”刘亦道，“终于搞完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还是三楼，走。”陈休看着人们说道。

孟川和一部的两个人也没吱声，直接就离开了。

楚子曈手机响了下，他拿出来看，说：“你们去吧，我先出去一趟。”

他快步朝场馆外走去。

林苏拍拍言臻的肩，说：“要不咱们出去吃？省得在这里吃不安生。”

言臻看着楚子曈离开的背影，他直觉现在楚子曈离开应该是和姜徊酌有关，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别了，外面太热了，田娜姐、苏苏姐，你们去吃吧。我得离开一会儿。”

“咋一个两个都有事，”陈休说，“那咱们走吧，下午三点正式开展，早点吃完饭还能回酒店休息一个小时。”

言臻跟在楚子曈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处。

楚子曈上了一辆车，没多久就拎着两个袋子出来了。

他哪边都没看，直奔旁边的酒店。

言臻快步跟上。

楚子曈大概一心只想着快点吃饭，连言臻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都没察觉到。

他还乐呵地左右摇晃，口中念念有词：“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徊酌哥的。”

言臻：“？”

徊酌哥？

他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电梯旁等待刷卡的小哥看着这两个怪异的人，自己面上挂着招牌微笑。

门打开后，小哥给他们刷了卡，楚子曈这才看到自己身边的言臻。

“嘿，是你啊，你吃饭这么快？”楚子曈惊讶道。

言臻笑得尊敬，话也尊敬，语气却僵硬：“楚经理。”

楚子曈：“……那个，小言啊，倒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该对您客气的，”言臻皮笑肉不笑，“您这两份饭是？”

不等楚子曈回答，他继续说：“和您一间房的刘经理在场馆吃饭。”

楚子曈即将要说出口的“我这份是拿给姜博士的”突然就咽了下去，并且在这一刻觉得自己送份饭极为名不正言不顺。

“其实我还没吃饭，”言臻盯着他手里的一份饭，说：“楚经理介意给我一份吗？”

楚子曈：“……”

目送言臻拎着一份饭离开，电梯继续上行，楚子曈拿出手机给姜徊酌发了条语音：“哥，你姨给你送来的一份饭被言臻抢走了。”

收到消息的姜徊酌：“？”

言臻正好打开房间门，手里还拎着两份饭。

他站在玄关处，与迎面走来的姜徊酌对视。

良久，言臻提起左手边的饭，递给姜徊酌，说：“姜博士，吃这份，我买的。”

后来直到姜徊酌把饭吃完，他都没搞明白言臻到底在做什么。

下午的畜牧展正式开始入场后，所有参展的公司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因为这次畜牧展，不论公司还是受邀的客户，都极有实力。

所有公司在三个月前就申请参展，展会负责团队依照各省情况，层层筛选，综合考量公司硬实力和软实力。凡是现在出展的公司，产品效果和口碑皆好。

受邀的客户来自全国各地，共有1200个名额，其中200个是养猪公司，1000个是母猪规模500头以上养殖场。

先前北知公司也出过几次展，大客户部销售部参展的员工都有经验，知道如何接待这些来到公司展位这里的客户。

相比之下，言臻就要生疏很多。

北知公司在业内的口碑很好，即便目前知名度还不算太高，但公司展馆内咨询的客户很多。

这些业务员都要一人同时接待三个或者四个来咨询的客户，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言臻这边刚送走一个，已经说的客户心动，也添加了联系方式。

他转身想去拿瓶水，身后有个人问：“你好，你们公司的言臻是哪位？”

言臻回过头，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

“我是言臻，请问您是？”

那人伸出手，“我叫华元，是老朴的朋友。我昨天和他联系，提了嘴我来参加畜牧展了，他立马就和我讲起了你。”

“老朴？”言臻问，“您是说内蒙古的朴主任？”

“对，就是他，”华元笑道，“他跟我讲了讲你，我很感兴趣，专门找到你们公司的展馆，想着咨询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时间方便吗？”

言臻把他引到座位前，又拿了两瓶水，说：“方便，您随意问。”

两分钟后——

“华老板，您的猪场外部环境怎么样？”

“我们那边养殖场很多，我家猪场前后左右也都是猪场。”

“平时你们也不接触吧？”

“不敢不敢，这猪瘟太厉害了，谁的面我也不敢见，每天就待在场里，就这样我还每天消好几遍毒呢。”

五分钟后——

言臻斟酌着问：“华老板，您的母猪乳汁质量怎么样？”

“我看着也挺好，没觉得少。母猪产后也会吃生鱼汤，平时下.奶的偏方也都用着，从我爹那辈儿就一直这样。”

“但我听您的表述，觉得这仔猪吃不饱。”

华老板：“怎么呢？”

言臻卡了下壳。

他知道现在针对客户的情况要推公司的大单品“旺奶宝”，但他从入职以来，就一直在卖脱霉剂和旺血氧，对于这款产品的讲解，他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他斟酌着切入产品的话术：华老板，您刚说一个月前有十窝产仔，现在这几窝……死多少了？

……

不行，绝对不行，这太冒犯了。

那——华老板，您这刚产完的猪，糟蹋了多少？

也不行……

冷场半分钟了，言臻凝眉，语气沉重：“华老板，咱们猪窝还有多少活着的？”

华老板：“……”

杀人诛心。

刚走过来正好听到的姜徊酌：“……”

其实那瞬间华老板想要暴走，但现场以及和老朴的交情让他决定再相信言臻一次。

幸好，这次的相信由刚过来的姜徊酌买单。

当华元离开时，也确定了2万元的订单。

事后姜徊酌把原封未动的水瓶拧开，递给言臻。

等他灌下去小半瓶后，他看着言臻依旧干燥的嘴唇，说：“下次别问这么扎心，有个词叫——死淘率。”

言臻默默记下。

下午的展结束后，段珂叫了所有人进二层的会议室，他们对下午的情况进行了复盘。

整体来看是非常不错的，展会上来咨询的客户络绎不绝，员工表现也都很好，并且各自加了三十多个大客户的微信。

畜牧展还有一天的时间，复盘结束前，姜徊酌出现，讲了几个遇到集团养殖客户的可以用到的专业词汇：psy，msy。

言臻记在备忘录里，和同事们一起吃过饭后回到酒店，继续他日落而作的酒劲儿。

两个人都很安分守己，言臻先去洗澡，出来后看到自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他也确实有些渴，走过去喝了一口。

甜的。

是蜂蜜水。

他抬眼看向姜徊酌，那位已经只留下个背影去了浴室。

＊

第二天的畜牧展照常，前来公司展位的客户比前一天还要多。

下午孟川似乎有别的事情，有很多客户来咨询，别的销售都在忙，他也不管不顾，就独自坐在椅子看手机。

一直到展会快要结束时，孟川突然站起来，高声喊道：“林总，您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很大，惹得旁人纷纷看去。

孟川快步迎接的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衣品很好，脸上带着和善的笑。

“抱歉，让你久等了，”来者说道，“临时有事，真的没脱开身。”

“不碍事，”孟川将他带到招待区，“您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了。”

他们与言臻相邻，言臻自然也听到了孟川的声音，但懒得回头看一眼。

现在接待的这个客户谈成了5000的订单，言臻起身，环视一圈想要找姜徊酌分享这个好消息。

视线匆匆掠了一圈，他看到姜徊酌在楚子瞳那边，正在帮助他讲解产品。

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了几秒，他挪开眼神，转身看向客户的一刹，突然听到一道自己极为抵触的声音——

“言臻？你怎么在这里。”

那时间言臻有片刻的血液逆流，欺涌着、翻滚着……

他站得僵直，生生压下所有情绪。

最后，他偏过脸，看到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