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阿拉港口被暂时封锁。
人员疏散完毕后,艾克尔领着身后盖着白布的担架率先离去。
淮澈视线跟随着担架移动:“那些女童怎么办。”
原本以为这场联盟内不会发生的案件只是场闹剧,淮澈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以这件事来试探米塔,但从艾克尔的反应来看,他们是认可米塔行动的。
楚庭虽然没有表示,但淮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在想什么。
“安置女童是纪权的事情。”楚庭道,“现在我们需要回去接受处分。”
他说的轻描淡写,让淮澈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重复道:“处分?”
“你身为纪行的检察官,也要受处分吗?”淮澈感到不可思议。
楚庭走到外部走廊,步子停了下来:“今天不一样。”
“今天匆忙赶来,所有行动都没有得到批准,更何况人还死了。”
淮澈被他说得话蓦然紧张起来,试探道:“你这个处分,不会牵连到我们这些底层人物吧?”
楚庭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尾忽然染上一层笑意。
“既然是当事人,处分自然是有你的一份。”他笑道,“毕竟这种东西不常见,留一份在档案收藏也不错。”
不错个鬼。
淮澈身为在校尖子生,名字只出现过奖项名单之中,连小型警告都不会有,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处分。
他收回与楚庭并排的步子,默默落在后面,趁楚庭没有转过身,隔着空气狠狠的瞪着楚庭的后背。
楚庭少见的金发经过刚刚的气流冲击,已经炸开,发梢处微微向上卷起,走路的同时还能不经意的勾住衣服扣子。
楚庭的指尖无意识的顺着炸开的发尾,像是抓住把柄一般,淮澈找到了宣泄口。
淮澈意味深长道:“检察官阁下的头发比上一次颜色更漂亮。”
楚庭的指尖收拢,将一缕头发拢到眼前,对他临时恭维不置可否。
“平日里一定在好好打理吧。”淮澈不怀好意道,“比如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对头发进行清洗,你看看这色泽不花些钱绝对不会这么漂亮,比在审讯室的时候更惊艳......”
楚庭微微侧身,一辆长款无人驾驶车随即停在他旁边,反光镜倒影出他眼底的嘲弄。
“楚泽先生,我建议您将这些可有可无的观察力用在自己身上。”
淮澈愣了下,听到楚泽两个字刚想破口大骂,就看见楚庭钻进了车里,下一秒将车锁死。
“或许动动你的脑袋想一想,你该怎么回去。”
车发动的声音与楚庭的声音一起飘远,热源离开后,淮澈被一阵冷风吹醒,他盯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那辆车,终于想起自己该做什么。
“卑鄙--无耻--”
“祝你早日下岗!”
......
纪行审讯室内,墙壁处两排电灯直射在审讯中间的位置上,男子衣着军政官军服,身上的职位与检察官尽为相同,他双手合拢,两侧的镣铐不停的摩擦碰撞,在阴冷空荡的审讯室里,发出刺耳的磨音。
他百般无赖的看着对面的玻璃,在玻璃的另一处,坐着两位纪行成员。
他们只是看着男子,不敢进行审讯,直到男子安耐不住率先开口--
“怎么,没了你们检察官,你们便不会审讯人了?”
纪行成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慌张道:“执政官阁下,恕我们冒犯,对您的审讯恐怕需要检察官阁下的参与--”
倪顺听到检察官几个字后,身子往后一靠,视线投向审讯室天花板。
审讯室是全死角的监视着受审位,头顶的天花板由数十块钢化玻璃组成,在疏影错落的玻璃板块下,他看见自己的脸被分割成两块。
这是很常见的场景,倪顺却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一般,露出新奇的笑容。
“能这么快找到我的身处,带到这里来审讯,应该已经在伯阿拉港口忙的不可开交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下一瞬,他将头垂了下来,盯着两个纪行成员问道:“像是这样被当成犯人坐着等待审问,比我想象中要无聊的多,平日里是不是你们稍微一恐吓,其他犯人就交代了?”
“没有,执政官阁下,在历代纪安所定的律法里,我们是不允许对受审人进行虐待,恐吓威胁。”纪行成员小心翼翼的答道。
倪顺顺着他话说道:“像之前那位甚至出动了审讯庭的情况,基本不存在?”
“是的,说实话,审讯庭那次的审讯,检察官阁下过于大胆,就连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或许副官阁下知道隐情--”
倪顺漠然,他指尖摩挲着镣铐,原本温润的皮肤温度已经被镣铐同流合污,在镣铐的反射处,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身份核验通过--”
“身份认证成功--”
在他垂眸之际,两位纪行成员同步起身,对着尚未开启的审讯室门行注目礼。
待机械女音消失后,楚庭大步跨进了门。
他看了眼纪行成员,示意他们出去,自己坐在审讯位慢条斯理的脱下自己的大衣。
夜色寒气霜重,他身上裹了一层雨后泥泞的味道,在感受到屋内的温度稍稍有些暖意后,他才抬起头。
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倪顺的身影,如被一块寒冰照射一般,倪顺感到审讯室内唯一残存的暖意骤然离去。
楚庭身为检察官,审讯同僚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做,更何况还是昔日的校友。
同为埃教授手下的学生,竟然竞争到这种地步,倪顺和楚庭都收起了笑容。
“怎么,不过半日没见,不用想念我想的想要找机会囚禁我吧。”倪顺率先打破沉默。
楚庭道:“不过赦免了半日自由,你便参与到这次事件中,执政官阁下,我现在完全有理由向上层举荐你--勾结教唆罪犯,扰乱联盟内部治安。”
倪顺被他一句执政官阁下逗笑了:“你大可以去,反正如果我辩解辛和是自己跑掉了,对你来说,也是无稽之谈。”
“为什么放他走。”楚庭道,“按联盟律法,他应该出现在纪安内接受处罚。”
“他求我,我心软,就放他走了--”倪顺摊开手,“你信吗?”
“你信吗?”楚庭反问,“他现在已经死了,在追捕程旭的路上。”
听到程旭两个字,倪顺的指尖忽然颤抖了一下,他淡定道:“是吗,真是太可怜了。”
楚庭盯着审讯位上出现的数据检测仪,波澜不惊的看了倪顺一眼,断言道:“你认识程旭这个人。”
“根据你身体各项数据检测中,你在听到程旭两个字的时候,心率有所提高,”楚庭意有所指道,“怎么,这是你的心上人吗?身子比得过辛和先生自爆而亡这个消息还要欣喜?”
“......”
倪顺瞳孔微缩,一丝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自喃道:“我忘了你的设备很齐全。”
“谢谢夸奖。”楚庭道,“如果连这种设施都没有,或许要沦落到哪个总会一样也不一定。”
倪顺目光锐利的扫过楚庭的面孔,拇指轻轻摩挲着两旁的金属边框,对楚庭的自带嘲笑没有丝毫反驳。
“我不知道。”
良久,倪顺才开口。
楚庭看着忽上忽下的心率数据,不耐烦道:“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倪顺干脆闭上眼睛,在钢化玻璃处再度显露他无奈的面孔。
“我不能说。”
楚庭皱眉:“什么叫做不能说。”
“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一位执政官开口。”
倪顺:“......”
楚庭对他这种已经放弃的态度感到不满,他拉开审讯室的玻璃,大步走到倪顺面前,一把扯过倪顺的衣领,镣铐在极大的拉扯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个人手里绑架着的是联盟内部的孩子,他们才多大,就要流离失所,现在锁定的人员只有这个叫程旭的人,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坦露!”楚庭怒道,“你对得起联盟吗?对得起孩子们吗?对得起你执政官的身份吗?”
楚庭的声音在整个审讯室里回荡,倪顺在他吼完,才稍稍有所反应,他吃力的挪开身子,将自己的衣领从楚庭手里夺回来。
洁白的衣领被攥的紧巴巴的,倪顺一点点扯平,在此期间,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楚庭难得失序,从腰间抽出佩刀,架在倪顺脖子上:“你还要袒护他是吗?”
倪顺摇头:“我没有袒护他,楚庭,我只是想阻止你接近他。”
“你会后悔的。”他轻声道。
楚庭透过佩刀的刀刃处,看见自己失序的脸,一时愣住。
他有些操之过急,现在冷静下来,也明白倪顺虽然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多了些,但在职责上不会做有违道德的事情,他没胆子,也不会这么做。
说是偏袒一位罪人,倒不如是受人胁迫。
“是上面的人让你这么做的吗?”楚庭清醒了些,咬牙切齿道,“共和自由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