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已三日,胤祯的怒火不仅未减分毫,而且越烧越旺。有关老十三和澜汐的流言蜚语,有意无意的,总是要灌入他耳里。而澜汐居然三日都没有递给他只字片语,更是惹得他心伤心痛。他真不知,她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他不得不承认,那日亲眼所见,近日亲耳所闻,都在一一动摇着他对她的信任。
那日澜汐满心欢喜跑向他的场景,无数次重现在他眼前。她当时脸上的喜出望外和眼里的浓情蜜意,无一不是他的朝思暮想。可是,她既然对他回京开心莫名,又为何要与老十三亲密异常?他不知,他和她这场感情风波应如何平息。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与她造成不可扭转的裂痕,反而让老十三得了便宜、钻了空子。无论如何,老十三都休想得逞!
这日午间,他在酒楼里借酒消愁。背后几个男人的闲聊言语又不可避免的闯入他耳中。
第一个人神秘的聊道:“哎,你们听说没,十三爷和完颜小姐整日出双入对,看来喜事将近,就等皇上赐婚了。”
第二个人兴奋的乐道:“何止听说啊,我亲眼所见,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位完颜小姐堪称惊为天人,容貌倾国倾城,气质高雅脱俗。美若天仙,美得不可方物!如此绝色佳人,是个男人都会对她魂牵梦绕,欲占为己有。十三爷即便贵为皇子,也照样心动不已。哎,十三爷真是好命啊!”
第三个人悠悠的笑道:“的确如此,我有一日在书馆也看到了。两人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极为般配。如今成双成对,今后就要双宿双飞了!”
“闭嘴!!”胤祯厉声怒呵道,同时“啪”的一声,把酒杯狠狠的砸到了桌子上。
三人瞬间哑然惊诧,先是面面相觑,后又惴惴望去。只见发怒的这位青年男子衣着富贵考究,一身银鼠色福寿暗纹斜襟锦锻长袍,外罩灰鼠色暗银福寿团纹斜襟锦缎马褂,腰系银鼠色镶白玉束带。
三人看他来头不小,互相递了递眼色,便一起小心翼翼的起身探头一看,这才发现竟是十四阿哥。
他们遂连忙到他跟前打千行礼,惶恐不安道:“奴才们给十四爷请安了!方才奴才们没长眼,不知十四爷在此。”
胤祯怒目直视前方,眼里冒火,口中冷冷道:“不想被割了舌头,就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胆敢再将方才的浑话吐露半字,我绝不饶恕尔等!”
三人战战兢兢的忙应“是”,又不知怎的就得罪了十四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傻愣着杵在那里。
“滚!”胤祯恼怒的吼道。他话音才落,三人忙不迭的,就一溜烟如飞般跑走了。
今日的亲耳所闻,再次交叠那日的亲眼所见,让胤祯怒火攻心,气得咬牙切齿,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急需找一个地方,发泄满腔怒火。径直出了酒楼,翻身上马,朝城外的南苑奔驰而去。
南苑马场,四爷身着玄色暗金如意纹斜襟锦缎长袍,正跑马归来。十三爷身着黛蓝色暗银云纹斜襟锦缎长袍,正和澜汐说着胤祯之事。她今日一身藕荷色银丝绣蝶花纹捻襟锦缎氅衣,外罩梅红色银丝绣梅花纹双圆襟织锦缎坎肩。
“所以,我那日也只有言简意赅的与他解释了一二。他后面这两日在宫里见到我,也是掉头就走。”十三爷一边刷马,一边无奈的说道。
澜汐黯然神伤道:“即便你解释了,也无济于事,终归是我的问题。我本应次日就去对他解释清楚的,可又犹豫着要不要去他府上,毕竟以前没去过,怕冒失了,我又不想让我哥插手。”
她温柔的抚摸着马头,怅然若失地想如何解除与胤祯的误会,一连几日她的心情都是如此低落。
此时,一阵狂奔而近的马蹄声传来,三人齐齐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灰色的高大男子驾着一匹白色的高大壮骏马。待看清时,才知是胤祯策马急驰而来。
十三爷淡然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他这架势,又在发着火呢!”
四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澜汐。
澜汐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定定地望着正策马奔驰而来的胤祯。
而胤祯这边,待他看清前方三人后,直叹天不遂人愿!他万万没想到,澜汐又和老十三待在一起!他越怒什么、越恼什么、越恨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本就高亢猛烈的怒火,不仅无从发泄,反而再度飙升,熊熊燃烧。
他翻身下马后,板着脸谁都没理会,径直走到另一边,拾起弓箭,对着箭靶,弯弓射箭。“嗖”的一声,双箭凌厉齐发,齐齐正中红心,箭无虚发。
澜汐侧头怔怔的看着胤祯,她虽知他骑□□湛,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亲眼见他高超箭术,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胤祯眼睛的余光觉察到不远处的目光,侧头一眼望去,澜汐那双明亮的眼眸,正神色复杂的凝视着他。面对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他纵然有再多的思念情深,现在全都被满腔烈烈燃烧的醋意怒意吞没。因此,他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转头继续射箭。
胤祯冷漠的脸色和冷冽的目光,让澜汐如坠冰窖,心中冷得发痛发颤,唯有默默挪开了视线。她低头暗自喟叹,他这分明是要冷战的态度。心里憋闷刺痛,她随即挑了一个离胤祯较远的箭靶,射箭出气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在现代虽没学多久骑马,可射箭却是烂熟于心,就是不知这清朝的弓箭,是何效果了。她拉开弓弩,一箭射出,直中红心,干净利索。
一向冷静的四爷不由得惊诧地问道:“你竟然会射箭?”
澜汐淡淡答道:“当然会了。”
十三爷鼓着掌走进澜汐,笑叹道:“原只见识了你的学问才情皆在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没想到你射箭也是一流,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技法不错,谁教你的?”
“天生的。”澜汐淡淡的脱口而出。难不成,还坦白说是她在现代学的么?当初她如果早些学了马术,如今也是能骑善射。
闻言,十三爷立即被逗得大笑出声,连四爷也忍不住浅笑起来。只有胤祯,他虽心里也是惊诧不已,可面上却似视而不见,依旧一脸的冷漠。
“手执弓再低一些,这样会更精准。”十三爷说着,便手把手指导着澜汐。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刹那,她不自然的忐忑不安。只见一箭射出,果然比刚才那支更中靶心。
澜汐却根本顾不得高兴,压着心里的不悦,颦眉对着十三爷,小声急道:“这是做什么?你明知他在意,这分明是刺激他!”
十三爷却忽然更亲密的凑近她耳边,低语道:“我可是在帮你……我就不信,他还能装作视若无睹。”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胤祯赫然而怒,硬生生把手中的箭折成了两段。两人的此情此景,令他火冒三丈、五雷轰顶、七窍生烟!饱尝何为旧怒未平,新怒又起!如果不是理智尚在,他此刻撇断的就不是箭了,而是已经直接对十三抡拳,狠揍一顿。
见胤祯如此发怒,澜汐怔怔的立着,尴尬紧张的不知所措。她心下极为忐忑不安,担心胤祯对她的误会更是要剪不清理还乱了。无来由的,她心中陡然而生对十三爷的怒意,无论他是不是为了帮她,她都接受不了这样过分的刺痛胤祯。
此时,胤祯怒目圆瞪的朝两人走了过去。出乎意外的,盛怒之下的他没有厉声斥骂十三爷,更没有将其暴揍一顿,而是冷面冷眼地完全无视了十三爷的存在,直接从箭筒中取了一支箭,执弓、搭箭、扣弦、开弓,利箭离弦,凌厉的径直射穿了十三爷和澜汐方才一同射出去的那支箭。
一时之间,在场的其余三人皆是哑然失惊,可反应又不尽相同。
澜汐十足惊愕得呆呆的看着胤祯,她算是知道了,何为箭术精湛,何为怒火中烧。
十三爷则是五分惊诧、五分不悦的紧盯着胤祯,却又克制的压着脾气,并没直接发作。
而站在几步开外的四爷,则五分惊讶、五分玩味的看着三人的修罗场,最后深邃的眼神定格在了澜汐身上。
四人俱是无言,四周只余寂静。
十三爷没理会胤祯,对着澜汐暖心一笑,道:“我送你回去吧。”说罢,便欲神手拉她走。
还未触碰,胤祯便迅速的一把截住了十三爷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冰冰的沉声道:“不必。”
十三爷听后,倒未见发怒,只是冷着眼神示意胤祯放开他的手。待胤祯冷淡的收回手后,十三爷朝澜汐挑了挑眉,暗暗递给了澜汐一个“刺激成功”的眼神。
澜汐则忐忑不安的稍稍抬眼,余光一扫,只见身旁的胤祯正在蹙眉冷盯着她。于是又反射性的挪开了眼,却对上了前方四爷的目光,只见他看她的眼神若有所思又深不见底。
沉默片刻后,十三爷眼神示意了一下澜汐,便和四爷一同转身上马而去。待马蹄声渐闻渐远,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初秋的冷风在呼呼吹着。
胤祯和澜汐对面而立,静默良久,仿佛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犹豫再三,澜汐抬头望着他,好声好气的说道:“我和你有话说。”
毫不犹豫,胤祯侧头不看她,冷声冷气的回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他目光冷冽,言语冷澹,“无话可说”四个字,直戳人心。这让澜汐像掉到了冰天雪地一般,五脏六腑都刺痛的打着冷颤。一直以来,他都是她的温暖如春。如今,却寒冷似冰。本来打算同他好好解释一番,此时却被冰冻冷颤刺痛得一字也无。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潸然而落,不住的点着头,情急的哭道:“无话可说……好!是我自作多情!”说罢,随即转身而走。
“你和老十三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如今是要好到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了吗?!”胤祯忽然在她身后怒气冲冲的喊道。可是,怒目圆瞪下尽是难掩的心伤心痛。
澜汐忽地停住脚步,不知怎的收不住气,转身怒瞪着胤祯,心口不一的赌气般呛声哭道:“是!我和他就是要好!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开心!”
胤祯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答话,怒不可遏又心痛如绞。他满脸涨红,嗔目切齿,喘着粗气,拳头捏紧间指节脆响。怒气波涛汹涌之甚,齐齐从绞痛的心中狂奔而至口中,可竟骂不出一字半句,只觉一切皆多余。
他蹙着眉、红着眼、咬着牙、点着头,忽然厉声怒吼道:“好啊!你去嫁给老十三啊!我就不耽误你俩琴瑟和鸣、情浓意浓了!”
澜汐从未见过他如此雷霆之怒,亦从未听过他如此伤心之言,亦是心痛如绞。她眼眶通红、泪珠盈睫,急声哭道:“你为何要说这样的伤心话?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和你赌气吗?我与他根本没什么!”
胤祯急迈几步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双眼,心痛着嗔怒道:“没什么?!哼,我回京这几日,你俩的事哪天消停过!京师里流言纷纷,旁人对你二人之事,言语措辞不堪入耳。才说你俩整日是出双入对、亲密无间,又道你们是天造地设、只待成婚。我也想当作是捕风捉影,可我亲眼目睹的一幕幕,让我知道流言蜚语一点也不过分!”话毕,他大口喘着气,湿润通红的眼里尽是伤痛。
回忆着当时分别的情景,他痛心疾首道:“我一直记着,我们离别时,你那般依依不舍。这七个月以来,我们的封封书信,更是无数相思。我日日夜夜思念着你,事情才办完,就千里迢迢快马加鞭急赶回京,还因错过七夕而深以为憾。原以为你会伤心难受,一大早进城就急忙去找你。可你呢?!我万万没想到,再相见,你已和老十三共度七夕、共乘一骥,竟还整夜不归!今日你又和他在一起!当着我的面,都能那般举止亲密、眉目传情!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有谁?!你有没有丝毫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这是无拘无束,还是云心水性?!”他大声喊出了最后四字,待意识过来,已是后悔莫及。虽是一时气急,可说出口的话,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澜汐听着他这误会重重的一通话,本欲软下性子同他好好解释。可最后四个字,犹如霹雳,震得她脑子一轰。她难以置信的直视着胤祯,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从那满是伤痛的双眸中汹涌滚落,锥心的声泪俱下道:“云心水性?你说我云心水性!你是胤祯,你不是别人,你怎么可以用这四个字来污蔑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作风轻浮、用情不专的人?!”
胤祯徒劳的张了张口,此时纵有万语千言想为自己的气话解释,一时却也不知从哪一句说起为好,只得怔怔的望着泪流满面的她。
澜汐见他一言不发,心揪痛着,垂泪低声道:“看来,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语毕,她转身急走至一匹马旁边,一踩马镫,翻身上马。顾不得自己还完全不过关的骑术,策马离去。
“澜汐!”胤祯大吃一惊的喊道,连忙几步跑到他的大白马处,跃身上马,奋力追赶她。他大声急喊:“澜汐!快停下!你的骑术根本不过关,摔下来可怎么是好!”
马儿狂奔,风驰电掣,使得澜汐心里不安起来。她拉紧缰绳,尽可能不让自己掉下马,随即懊恼刚才的冲动行事。由于紧张,她手心已全是汗水,只觉手心的缰绳越发滑溜。可马儿却越发跑得飞快,马背的上下颠簸越发剧烈,使得她心里越发害怕。她用尽全力拉紧缰绳,试图让马儿停住,可此时奔驰的大马像撒了欢儿似的,根本不受她控制。她听到了身后飞奔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传来的是胤祯的呼喊声,一遍遍,一声声,使得她忐忑不安的心跳稍稍得以平稳安定。她根本无法回头看,但依稀能从渐闻渐近的呼喊声而判别出他越来越近了。只要他追上她,就定会没事的。
胤祯在她身后不停地大声急喊:“澜汐!澜汐!你不要怕,我马上追到你了!”他眼瞧着澜汐在马背上摇晃不平的背影,心急如焚,疯狂打马,追赶着她。再快一点,再近一点,他就追上她了,她就安全了。
突然,随着一声惊叫,她猝不及防的被颠簸的马背一顶,失了平衡,脱了缰绳,摔了下来。顷刻之间,她睛闭双眼,只知下方是草甸,只求这一摔别摔到要害。
“澜汐!!”几乎同一时间,胤祯立即从马背上跃下,在她落地前伸手抱他入怀,紧紧的护住了她。
胤祯顾不得自己摔得生疼的左臂,小心的扶起澜汐,紧握她的手,急声发问:“摔伤哪里了?脑袋、手脚、脖颈、胸口,身子上哪里痛?你如实告诉我!”
她三魂去了两魂半,并未答话,只是依靠在他怀里,眼里酸酸的,很是眷恋这久违的温暖安心,安抚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你还好吗?伤到哪里没?别不说话啊!” 胤祯关切的问道。
见她还是蹙眉不语,他顾不得男女之妨,抬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卷袖检查。才刚碰到她的右胳膊,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咬唇哼叫出声。卷起袖子后,只见原本洁白的皮肤已被大块擦破,所幸伤口不深,只渗出了点点鲜血。
他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口,皱着眉头,关切的问:“快动一下,除了皮肉痛,骨头关节痛吗?”
她尝试着屈伸了一下胳膊,只有拉扯的痛感,估计是有轻微撕裂伤,但骨头没事。她便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胤祯不放心,又十分小心的拉着她右胳膊,前后上下大幅度动了动。见她只是皱眉却并未喊痛,也并未见红肿,才略微安心。他关切道:“幸亏有惊无险,摔在草甸上,只是皮肉之伤,没伤到筋骨。其他地方呢?还有哪里伤到了?别瞒着我!”
澜汐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回道:“没有了。”
可胤祯心里惊魂未定,忍不住劈头盖脸的对她嗔怪道:“你怎么敢独自骑马!你不要命了吗?!方才千钧一发,若是真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我说错话,你再生气,打我骂我都行,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安全开玩笑!”
澜汐低眉垂眼,泪光点点,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听着他关切的责骂。
见她难得一见的不顶嘴,胤祯反而更是懊恼,说到底,他应该责骂的人是他自己。若不是他糊涂的出口伤人,也不会有这一遭意外事件。
他握紧她手,自责的柔声解释道:“那四个字,我发誓我有口无心,都是气话!我发疯的吃醋生气,心里就像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神智不清。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听他如此言语,她缓缓的抬眼,只见他的眼里饱含自责、歉意、关切、柔情、温情,脉脉流露,再无冷冽冷淡冷漠。她一时百感交集,又动容又委屈又伤心,把最近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脸埋在他的胸膛,眼泪扑簌簌的垂落。
见他默默帮她拭泪,澜汐关切地问道:“你呢?你可好?”
胤祯一听就来气,眉头一皱,瞪她一眼,不悦道:“我不好!很不好!先前没被你气死,方才没被你吓死!”
“我认真问你呢,伤到哪里没?”见他避重就轻,她再次复问道。
“伤到心了,千疮百孔!”胤祯没好气地喊道。随即放开她身子,站起身来,不去看她。
澜汐甚是无奈他这情绪化的脾气,随即也站起身来,欲拉起他衣袖检查他是否无恙。
“你别碰我。”胤祯轻声赌气道,微微躲开她的碰触,免得徒惹她担心。
澜汐心里直叹他这天下无敌的傲娇,只好耐着性子,软声柔语道:“你预备一直和我怄气吗?到底伤到哪了?”
胤祯转过身来看着她,蹙眉气急道:“我说了,伤到心了!千疮百孔!我就是生气!我就是吃醋!我就是受不了你和别的男子那样亲密!你怎么可以与老十三共度七夕?!”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十三爷那天并没有告诉胤祯这一个重点。原来,胤祯不知道,她不是去过七夕,她从不过七夕,她根本忘了是七夕。如此一想,胤祯会如此伤心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她凝神深思,才意识到十三爷的私心。他如果真想和胤祯解释清楚,即便胤祯当时在气头上,也耽误不了他的一句话。一句话,足可以将七夕误会解释清楚,而十三爷却没有。她心里明白,他是有意为之的私心私欲。再想至刚才他教他射箭的亲密举动,她更不觉得他纯粹是为了帮她“刺激”胤祯,他还为了他有意为之的私心私欲,他确实是真的想刺激胤祯,加深胤祯的误会嫌隙。她可以理解十三爷如此所为的目的,不得不直叹,人的私心私欲,竟如此可怕。
但至少,他言而有信,没有用那夜握手的亲密举动去更深的刺激胤祯。看来,她的确不能再和十三爷有过深过密的交集了。她只有纯粹友谊,他却放不下男女之情。这次的离间,她不想再深究了。可如果今后十三爷再为了一己之私而用计离间,她绝不会再做他的莫逆之交。十三爷,他不愧是四爷那边的人。目的、心机、利用、算计,这些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不屑,她有她的原则和底线。正是这一点,才让她深爱胤祯。因为胤祯与她一样,与她志同道合。
胤祯见她低头沉默,又怕自己哪句话又说错,只好还算平心静气的问道:“你在凝神想什么呢?难道我又说错话了么?分明就是你惹我生气。”
闻言,澜汐回过神来,忙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是,是我不对,是我惹你伤心生气了。我对天发誓,我对十三爷绝无丝毫男女之情。那天,我不是去和他共度七夕的,我根本忘了是七夕,我从不过七夕。所以,没去刻意记着日子特殊,才没有想到你会赶着七夕回来。”
胤祯惊愕地看着她,困惑不解道:“从不过七夕?你这又是什么标新立异的想法。”
“牛郎织女一年才得见一次,寓意多不好,我才不要过七夕呢。”她简略的说完,抬眼真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你信我,我心里就你一人,再无旁人。那天大雨下得突然,留宿在外,实属无奈。如若提前知道,我断不会夜不归家的。我虽然看似并非谨守男女之防,其实极为专一专情、洁身自好,我绝对会恪守我的原则和底线。”
胤祯自然是信了她的解释,脸色好转了不少。可他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剑眉微蹙道:“即便如此,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平日就可以与他同游吗?放眼全京城,还有你俩没去过的地方吗?他是男人他不介意,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就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吗?何况你如此聪慧,即使你对他并无男女之情,难道你会不知他对你有男女之情吗?你明知她对你有意,却还毫不避嫌!你伤我心的,又何止一桩事!”
他说着说着,气就不打一出来,眼神伤痛的气瞪着她。
她知道自己理亏,诚心诚意的低声认错道:“是,这次的事端,都是我思虑不周,行事不妥,伤了你心……这几日,我一直想着去你找你解释清楚,可我怕你根本不想见我,我怕你冰冷嗔怒的看着我……”
她的手指轻轻扣紧他的左手心,柔情的倾诉道:“胤祯,一别七月,我好想你。我们和好了,好不好?你再不要甩开我的手了……”话至动情处,眼前浮现出他那日冷漠的甩手拂袖而去的一幕,立即音带哭腔,泫然欲涕。
她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心早已回握住了她的手。她话音才落,他右手一揽,已将她拥入怀中。
胤祯心疼道:“你明知那日我是气急之举!而现在,你如此低眉顺眼的服软,又真心实意的认错,我哪还有气?”他温情的话语,温柔的目光,温热的掌心与怀抱,温暖着她的全部身心。
她仰头凝望着他,柔声道:“我不仅认错,还知错改错。下不为例,绝不再犯。”
“如何改错?”胤祯俯视着她问道。
“你要如何嘛,不许我和十三爷来往了么?”她抬眼望着他,试探着低低低小声问道。
“我即便心里真这样想,也不会硬逼着你这样做。我深知你不喜被拘束,岂会明知故犯,让你心里难受?我要如此不懂你,你还不和我真的心生隔阂?反倒叫你更和老十三亲近了?更是觉得他与你惺惺相惜了?我才不会出此下策。”胤祯平心静气的认真说道。
澜汐听着他这番话,轻笑他这番心思。
胤祯遂拖紧她的腰身,俯下头直直地凝视着她的明眸,沉声道:“我明知自己看不惯会吃醋,却仍然设身处地为你着想,那么你当如何?反正这次我不发话了,我要你自己说。如何改错,嗯?”
她怔怔的仰视着他俯视的眼眸,似是无形中的征服在迫近,这让她油然而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柔顺。思索片刻,她低声软语道:“我不再和他有任何亲近之举,不再和他单独相处,一定谨守男女之防,不再惹你生气伤心。好不好?”
见她这样乖巧可人之态,听她这番自我约束之语,胤祯对这招以退为进,颇为满意。他点头笑道:“好,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所说。一言既出,一诺千金。倘或你今后没有言出必行,你便是言而无信,我可真会生你气的。”
澜汐则乖觉的指天誓日道:“我一定言出必行,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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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汐翻开时光之书第十六页,
作画:
南苑草地上,她在胤祯怀中委屈落泪,他帮她温柔拭泪。
作书:
先前没被你气死,方才没被你吓死!—— 胤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