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云获那让人趋之若鹜的驻颜秘术,其实在冬阳等一众身居高位的人眼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因为这乃是鉴天宗内不外传秘术,加之修炼方法实在有违天和,稍有不慎还会祸及自身,严格来说甚至算得上是邪门歪道的一种。
为避免鉴天宗在修仙界造人唾弃,历代宗主都将此事隐瞒的很好,几乎鲜少会有外界的人得知其中辛秘。
听到冬阳提起此事,云获面色猛然转变,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一般哑口无言,盯着冬阳的眼中仍然有愤恨,有不甘,却再也没了原先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冬阳的话里字字句句都是毫不掩饰的威胁,赌的就是云获不敢把秘术的事情公之于众,她在迟疑,犹豫。
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冬阳话说的不算委婉,但至少她并没有说错什么,作为云获捧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女儿,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保命的手段怎么也有个千八百。
她一直都知道这点,刚才招招都下了死手也只不过是想借题发挥,趁此机会把这个未来的心腹大患给铲除,扫清前面的阻碍,以后她的女儿就可以成为修仙界的第一天才。
不过现在她的如意算盘好像要落空了,有冬阳在她根本不可能杀得掉冬琳琅,更何况她还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一旦鉴天宗内不外传的养魂秘术被公之于众,等待她的下场必将是背负千古骂名的罪人,甚至连宗门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被那些自诩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势力围剿。
“今日之仇我记下了,你得以不了太久,风水轮流转,早晚我会让她,还有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云获语气愤怒,险些咬碎了一口牙才强忍着没发作。
她干脆利索收剑转身,斜斜睨了一眼冬阳所在的方位,伸手抱起地上已经被鲜血浸泡的云想身体,瞧着云想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僵硬的脸,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少女躺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自责与痛苦。
“我的孩子,别害怕,母亲这就带你回家”
她低头亲吻少女的脸颊,语气难掩疲惫与歉疚,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离开的背影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宗主...”
燕阑珊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冬阳抬手制止,她的视线久久没能离开云获消失的方向,良久后,她摇头叹息,想说的话在喉间转了一圈找不到方向,复又回到了脑子里。
“先带琳琅她们去疗伤,等二人醒了再回宗门”
“是”
时间不知不觉从晌午走到了黄昏,在场的几个当事人都已经陆续离开,由玉她们这些旁观者自然也没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不过片刻,这片聚集了许多人的沙滩上空空荡荡,沙滩上的沙粒借着海风的帮助在欢腾的跳动着,海浪推搡着彼此上岸,冲刷掉一个个踩下的脚印。
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这些弟子们单是做个旁观者就已经应接不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在视线聚集地的外围,有一个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深夜,陈海礁替海言擦去了脸上的最后一丝血污,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和其他负责治疗的弟子照顾冬琳琅和海言二人,时不时还要分出精力去担心一下陈锦鲤的状况,她实在有些撑不住。
从二人一身重伤被抬进帐篷的时候,陈海礁就对海月的处境感到无比的担忧,她害怕海月也会和她们一样受伤,甚至是比她们更严重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很想问问其他人海月的情况,但这些弟子们都很忙,忙着去救躺在眼前重伤的昏迷的二人,没人有时间停下来回答陈海礁的问题,也没人能帮她打消心里的那点顾虑。
所以她就只能揣着自己的担忧,战战兢兢的熬过这个漫长的下午,直到日落西山,黑夜悄然拥抱了整片大陆,冬琳琅和海言的情况在借助许多有价无市的天材地宝后终于算是堪堪吊住了一条命。
其余弟子都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休息后,陈海礁才终于有时间担心海月的情况。
帐篷外的海浪声此起彼伏,它们正争先恐后的从海里跑出来欣赏今夜的美景,陈海礁很爱它们相拥或推搡时发出的声音,这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属于它们。
她走出帐篷,月光下的海面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宝石,晶莹剔透的质地,反射着斑驳的月光,月亮的影子藏在海里,晃荡的涟漪把它的影子放大又缩小,它和海里的浮游生物嬉笑玩闹,偶尔出现在距离陈海礁近在咫尺的位置,偶尔又突然消失在海面让人找不见它的踪迹,它和天上的星星们玩起了捉迷藏,星星们努力眨着大眼睛满世界找月亮。
“锦鲤跟我说过,读过书有文化的世人总喜欢用月亮比□□,说这叫做借物...什么什么表情来着,我记不得了,但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看到月亮我就想起你来了”
夜晚的海风有些冷,陈海礁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搓了搓被吹到有些发冷的胳膊,自言自语的话随着风飘散出去很远,没有人给她回答。
“你的名字和月亮有相同的地方,我认识你以后也总感觉你和它太过相似,但你又和月亮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月亮是星星和大海的月亮,是所有人的月亮,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只是我一个人的月亮”
......
“我又在胡言乱语了,幸好你听不到,不然肯定是要嘲笑我的”
陈海礁对自己着这莫名的念头感到有些好笑,而她也确实这样笑了出来。
她的母亲对她的教育算不上最好,她没学过琴棋书画,不懂得什么叫知书达理,出口成章,或许终其一生她也不会有名动天下,大展宏图的机会。
但母亲爱她,给予了她能够给予的全部。
陈海礁懂得怎样才算得上爱,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爱她能够付出行动和理解,却总是羞于去提起它,表达它,哪怕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自己和微凉的海风,她也不敢将爱描述的太过具体。
“我听到了,海礁!我永远也不会嘲笑你,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只喜欢你一个人”
汹涌的海浪已经卷上了礁石,陈海礁的位置也快要被波及,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有熟悉的身影从海中探出了头,是白天里无缘无故消失的海月。
在陈海礁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了,是听到陈海礁正在靠近的声音她才躲了起来,她从海底带了最漂亮的大珍珠给陈海礁当礼物来着,正好这会就可以直接送给对方,于是她又躲回了海里,在嘈杂的海浪声交叠中听完了陈海礁的自言自语。
陈海礁的表达过于含蓄,如果换做其他人,比如说陈锦鲤这样对人的性格非常了解的,她就能很轻易听懂陈海礁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哪怕换成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曲青山,都能从她的话里提取一些到有用的关键信息。
可惜海月听不明白,她只能理解最表面上的意思,只知道陈海礁很在乎她,非常非常的在乎她,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足够让海月开心很久了。
她觉得,如果再多待一会或许能听见更多陈海礁说在乎自己的话,所以她一直很耐心的躲着,直到她看见陈海礁站起身准备走,她才慌里慌张的从水里冒出了头。
在表达喜欢或赞同某个重要观点的时候,鲛人通常会用大声重复对方的话的方式,所以她从水里冒出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重复陈海礁的话,并且是非常大声,保证陈海礁一定能听到。
少女萌动的心思自以为掩藏的很好,最终却被人一语道破,而道破她心思的又正是她动了心思的人,羞赧的红晕在一瞬间爬满陈海礁的脸颊,幸好月亮因为玩的太累,早早就已经躲进云层睡觉去了,而海月又是个视力不好的,因此并没人能目睹她此刻的窘态。
“海月!你怎么偷听我说话,不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躲在海里干什么,你之前干什么去了呀,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海言她回来的时候伤的很严重,你有没有被伤到呀,有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呀,你快点上来让我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陈海礁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羞涩,但她转念便想到海言回来时带的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担忧重又在她的心里占据了主导地位,她双手撑着礁石的边缘,拼命往下探头想确认海月的情况是否还安好。
但她四周找了一大圈都没看见人在哪,海月再刚刚说完话之后就又消失了。
“海月!海月!你在哪呢!”
陈海礁焦急的朝着下面大喊,不曾注意到有个身影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她于月光照耀下缓缓而来,身上的鳞片反射着月亮的光晕,落在她身上时好似一件点缀了无数闪亮珍珠的华丽衣裙,只需一眼,就足够让人再难移开视线。
“我去海底给你带了东西,是最漂亮最大的一颗珍珠,这是,送给你的临别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