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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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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梦步子加快,一个转身,消失在市井之中。

身后的人既知是他,又迟迟不敢露面,想必也不算是什么善茬,良久,一道黑色的人影在自己消失的地方出现,徘徊了几圈,又倏地飞起,消失在了人海中。

来人身手了得,这般轻功不在他认识的人范围内,宋清梦想,才来得及观察自己躲在了什么地方,他松开手中不自觉抓着的染布,幸亏并没有沾在身上,刚要走,竟险些撞上一位脸上堆着笑意的姑娘。

宋清梦知失礼,连忙作辑道:“刚刚事发突然,不得已藏身于此,还望姑娘海涵。”

那姑娘生的美艳,一颦一笑绰约多姿,一件寻常粗布衣裳被她穿的风情万种,站在不远处托腮看着他,蛾眉微挑,丹唇轻抿,不由得让宋清梦想起那首诗,“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奇怪的是虽不好奇,这般美人,他竟从未在宫中见过,也未听身边人提起过,唯独...只听过雁荡楼的那位花魁被赞过一句国色天香。

雁荡楼....?!

“小郎君,你可知这里,说不定比跟着你那人还危险呢。”不错,这位姑娘正是名动大楚的花魁,无数人散尽家财只为见上一面的京都牡丹梅茹安。只见她步若莲花,轻轻走到宋清梦面前,白嫩的玉手搭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轻笑了一声,又缩回了手,打量着。

“姑娘,我本无意闯入,现在立刻离开,还望姑娘权当从未见过宋某。”宋清梦虽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也不是个经得起撩拨的人,梅茹安几句话实在让他不好意思,自觉闯了人家姑娘的住处不对,没想到闯的还是人家花魁的住处,一时间差点自报家门。

“哦~宋家的小郎君啊,”梅茹安捂着嘴笑了,“几场佳节见到了全京的少爷,却唯独见不到无心女人的你,真是让我不得不好奇呢,今日算是大开眼界,没想到正人君子,竟然有这种嗜好,不在台面上见,喜欢‘误打误撞’呀。”

她言语轻佻,点到即止,三两句便把宋清梦弄得不知所措,后者无奈的摇摇头,徒劳地解释道,“抱歉姑娘,在下实在不知此处是雁荡楼,也无心于打扰你的清净,如今还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便要走,不成想又被拦住了,不明白梅茹安为什么似乎对撩拨自己这么感兴趣,同那褚星河简直是一样的恶趣味,但他偏偏就对这般恶趣味无能为力,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要说什么。

街上时不时有人瞥来目光,宋清梦连忙别开头,希望不要被熟人看见,想是梅茹安也感觉到了,哈哈笑了起来。

“宋家小少爷,我只是调戏你两下,怎得这般经不起撩拨,罢了,相逢即是缘,便送你一个见面礼,日后相见,可要好好感谢我哟。”梅茹安动作轻快的往宋清梦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立刻变脸将他推怂了起来。

只见她挽起袖子叉着腰,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喊道。

“你还看什么呢,快点走啊?!老娘跟没跟你讲,没做好事儿之前不要来找我!你根本配不上我知不知道?少来这里招人烦,纠缠我......”

宋清梦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梅茹安竟当街演上了这样一幕,嗓门之大与刚才的风情万种大相径庭,街坊是又好奇又不敢看,好在宋清梦反应快,又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意识到她是在掩护自己,于是配合着弯起身子装作被打的样子,三两下溜入人群,甩掉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他一直握着手里的东西,直到回到大理寺,才拿出来。

梅茹安塞给他的是一枚铜镯,做工精巧,不像民间之物,宋清梦手指摩搓过上面的纹路,在某一处停了下来,想是找到了机关。

他小心翼翼拧了几下那个位置,果真听见有东西运转的声音,顺着纹路重新拼了一遍,只听“咔嚓——”一声,铜镯打开,掉出了一张纸条。

“看白鹤无声,沧云息影,物外行藏。”

宋清梦蹙眉端详着,立刻发现其中有个字错了,应当是“苍云”,此刻却写成了“沧云”,《木兰花慢》这首词并非家喻户晓,甚至太学的人都未必人人知晓,他记忆深刻,是因为这是他当年最向往的生活,也是他亲手写下挂在自己房间里的第一幅字。

给他递纸条的人指向性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也一定十分了解他,梅茹安不可能,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更不要说了解对方,再者,对他了解到这个程度的人,不是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就是对自己有所图谋而调查自己的。

所以,是谁让她来的?

还有,沧云指的是...

“少卿,好久不见。”

梅雨三五月,天气阴晴不定,大早就将前来上早朝的大臣们淋的狼狈至极,宋清梦庆幸自己走得快还带了伞,后进来的几位从头到脚都是水,站在殿外的檐下自顾自的拧着衣袖,他站在不远处,听一人叹息着抱怨道。

“这天也太差了,早上根本不知会突然下雨,突然有点羡慕在将军府禁足的徐将军了。”

另一人赶快说,“羡慕他做什么,他要是一直在南海,本来也不用来上朝,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回来,非要提他那位师兄惹陛下生气,不过你说,陛下怎么那么生气,难不成郁骋将军真出了什么事?”

宋清梦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想来他昨日传讯宫中,皇上批准他今日来上朝,应当有不再隐瞒的意思,于是暗暗祷告,希望能一切顺利。

他闭上眼,恍惚间,耳畔骤然响起郁孤的声音,夹杂在西沙大漠的无边风声之中。

“从这儿一直向前走,跨过玉门关,再翻过一座雪山,就是我父亲打下来的中原!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名正言顺回去的地方!”

声音随着风声呼啸着穿透耳膜,宋清梦再睁眼,只听见丹陛大乐奏响,金钟长鸣的声音,他找到自己的位置,不料在金銮殿内,对上一双纳了世间风物的眼睛。

褚星河?!

褚星河笑笑,装作和他不熟的样子,转头同旁边的人说话。

大概在生气吧,宋清梦心想,毕竟自己当日的话那么重,还说什么要分道扬镳一刀两断之类的,走的时候也没和他打招呼,那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连夜跋山涉水的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怨声载道,至少也会埋怨他的不告而别,在心里骂上个千百遍吧,他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褚星河,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会儿叫他道歉,还真有点放不下脸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看得出,皇上今日兴致很好,大家也便松了一口气。

“今日参报之前,朕要先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前几日催的紧的郁骋老将军的事,已派大理寺办清楚了,对于定西元帅的死,朕万般悲痛,决定即日起,举国食素戒色戒酒七日追封镇阳王,任何人未经允许犯禁,皆受国法。”

大臣们本顺耳一听,没当是什么大事儿,再一品,“老将军的死”这句话可谓是掷地有声,皇上还未说完,下面便议论纷纷。

宋清梦打量着这群人,意外的发现少了几张面孔,不知是休沐还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下了朝可要找都彻问个清楚。

“少卿,你便来讲讲,此去西沙可查出什么。”

“且慢!”宋清梦刚要说话,身前的人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若是没有作为还好,这人一开口,宋清梦竟然与昨日的那张字条对上了。

沧云,不正是四皇子褚仲弦的字吗!

所以,昨日通过梅茹安给自己那张字条的人,就是在提醒他,他查出来的事情和四皇子有关,但是究竟来者何意,好心还是骗局?

蓦地,视线里多了一把扇子。

褚星河不知何时背过手,在朝堂上轻轻打开悠哉悠哉的扇着,宋清梦眼尖,看出他今日换了一把扇子,那扇面上不再是“摇钱扇”三个大字,反倒成了一片吞海沧云,显眼的很。

他顿时了然,想起那日褚星河对自己说的话。

“就算我告诉你背后是谁在做这些事儿,你择的出去吗?!”

他早就猜到褚星河一定知道些什么,本以为他只是说说,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告诉了自己,想来,九殿下和四殿下的关系也没传言中那么好,皇子之间,不免得也在明争暗斗。

只是褚星河想要什么呢?总不会是单想着为自己好,宋清梦想,梅茹安是他的人,他又一直对自己那么上心,难不成想收买自己?

但他又不说自己所为何事。

“父皇,老将军去世怎是一句话的事,为何儿臣之前从未知晓,之前问起,您又支支吾吾,再说到西沙,如今无人镇着,如何是好?这怎是一个大理寺便能说清的?难道真要少将军一介女流镇守一方封地吗?这可不是国法能说清楚的!”四皇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大臣们只觉得皇上那话怪怪的,又不知哪里有问题,现在被四皇子戳穿了说才明白,最怪的当属之前陛下的态度啊!

这举国食素戒酒戒色倒没错,怎得就从龙颜震怒变成了一带而过?

“就是,我才发现不对劲儿,郁老将军的死讯怎么这么突然。”

“对对,这也太随意了吧,况且现在西沙除了个少将军,真就群龙无首,也没说怎么办。一介女流就算再厉害,也不见得能镇得住西沙,出了事儿谁负责啊?”

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大,又要冠冕堂皇的跪下喊几句交代和“就是”了,皇上禁不住蹙眉,皮笑肉不笑道:“沧云,何时轮到你来质疑父皇了?父皇话未说完便讨教上了?朕的沧云真是长大了,如今对江山重事也要指点一二,朕甚是欣慰啊。”

宋清梦听着这话便眉间一跳,哪里是欣慰,皇上巴不得给自己这倒霉儿子抽根筋扒层皮,真就是吃力不讨好,把他精心想好的说辞,转移的态度拆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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