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夏克拉边缘的庄园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
在它的周边没有臭烘烘的露天水沟,也不是一下雨就变得很泥泞的黄土路。
这里干净,整洁。
一条水泥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庄园,道路两旁也满是绿植。
这里,是金钱的世界,是穷人眼里的世外桃源。
照例是在花园等候。
女佣上了茶水没多久,阿蓝便来了。
他依旧穿着件灰麻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的白皙小臂上可以看到几条明显的伤疤,似是被利器划破的一般,长长几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拿着一瓶红酒,走到几人面前,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杜曼的礼节,便坐下。
女佣拿来了装了冰块的木桶,把红酒放进去后,又陆续端上了一些杜曼特色小吃与点心。
“几日不见,两位客人可安好?”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在杜曼旅行还习惯吗?”
“多谢你的关心,还挺好的。”
大梨也不知这男人要做什么。其实也不用其他人多说,就看这人的谈吐,他就知道,这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至于他有什么目的……大梨也想不出。
也可能事情没那么复杂,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无聊罢了。
仅靠收租就能过上奢华生活的人有时的确会比较奇怪。
阿蓝笑了笑,让女佣打开红酒,“我的朋友最近送了些红酒给我,咱们一起品尝下吧。”
一切正常进行着,好似叫他们来只是闲聊下,并没其他什么事。
他话不多,但很会引导话题,也很知道说什么话会激起人的谈兴。
“今天看报纸,你们国家的探月工程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真叫人羡慕啊。”他阴郁的眉眼因着笑容而变得柔和了起来,“我们杜曼人都不敢想登月的事,就我们的基建能有你们的十分之一好便满足了。”
别人夸自己的国家,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高兴的。
果然,大梨小梨被激起了谈兴,跟他说起了夏国的基建。
他听得很认真,听到一些政|府为穷人采取的措施时,他会笑。
柳莘莘离他近,看得真切。
那个笑容不是装的,他好似真的很乐于听到这样的消息。
“廉租房?”听到廉租房政策时,阿蓝放下了酒杯,思考了很久,就当大家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最终还是没说,只示意大梨继续说下去。
一谈便是一个下午。
他照样留了他们吃饭,吃完饭后又让人送他们回去。
“奇怪的人。”
坐上洛克的车后,小梨忍不住道:“他出手帮了莘莘,还请我们吃了两次饭,但都只是闲谈,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不清楚。”大梨摇头,“可能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太无聊了吧。不然怎么着?总不能跟传言那样,他真的……”
他看向了柳莘莘,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瞪大眼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大哥哥,你别这么离谱。”
柳莘莘摇头,“你怎么也信那些鬼话了?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
“那,那可没一定……”大梨看了一眼自己老婆,一个大直男居然有点脸红了,“我对我老婆就是一见钟情。不过,我装得好。”
“呸!”小梨啐了口,“那时你装的跟老干部一样,哪里想到……”
柳莘莘扑闪着大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大姐姐,怎么不说了?”
多说点,我爱听。
小梨没想到柳莘莘年纪不大,八卦心倒强。伸手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拍,道:“你还小,不能听。”
有什么是我这个灵魂老baby不能听的?
柳莘莘在心里嘀咕着,“姑娘我的灵魂可是28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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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视频持续上传,喜欢柳莘莘的人越来越多。而杜曼官方也以极快的速度办理着此事。
半月后,警方提交司法总案,竟是要开庭了。
杜曼国内对于这件事的报道很低调,只有首都新报稍微报道了下,还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哪怕是杜曼,看纸质报纸的人都不多了。因此,这事也没掀起什么波浪。倒是贫民窟里,认识几个字的小卖部老板柯斌把这事说了出去,越发加深了大家对柳莘莘的恐惧。
她果然是被阿蓝隆德看上了吧?不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开庭那日,天空下着小雨。
柳莘莘在大梨小梨的陪同下来到了法|院。
因着情况特殊,法|院特许外国人进入旁听,甚至还允许拍摄。
这种“特许”在杜曼人看来难以理解,可经受过辩证教育的三个人却是秒懂。
这是给夏国人看的,在挽尊呢。
很快,就开庭了。
惶恐了多日的拉贾姆被押上庭,等她见到柳莘莘,还未等法官说话,便疯了一样地抓着审判椅,大喊道:“拉缇,你为什么不肯出具谅解书?你真的要把我这个亲生妈妈送进监狱吗?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
“肃静!”
法官用力敲了下法槌,“庭警请维护下庭上秩序。”
疯狂叫喊的拉贾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她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柳莘莘。而柳莘莘则是轻蔑一笑: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可心里却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
这种人,自己原谅她就是对不起自己。
案情陈述后,便进入双方的陈述辩论环节。柳莘莘被请上了原告台,面对着法官、陪审团以及律师,她显得异常平稳。
律师询问道:“请问原告,你如何确定那杯西瓜汁有问题的呢?”
“我如何确定的不重要,鉴定结果已说明了一切。”
“我想你误会我的问题了。”拉贾姆这边的律师倒显得很尽责,提问相当犀利。
“你今年尚未成年,平常生活在夏克拉,不认字,家里连收音机都没有,你是怎么知道西瓜汁里有东西的?”
“反对!”柳莘莘的律师立刻反驳,“任何人都有怀疑的权利,司法鉴定结果已经证明了一切。”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我想大家应该明白一个事:衣服、喷雾瓶的证据都是原告提交的。在这期间,我方当事人并未在现场,而是在门外与人闲聊。这点我想案情陈述里已说的很清楚明了了,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证据的来源是否正当。”
“被告方要求合理,请原告回答问题。”
柳莘莘这边的律师朝柳莘莘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急着回答。
但柳莘莘没有犹豫,反是问道:“就算您这推理合理,那么请问我一个贫民窟的未成年去哪里弄这种药呢?我想警方应该已经弄清楚了药物的来源,而另一个被告人玛姬利亚也是承认了,在刚刚的案情陈述里这点也是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晓得您在怀疑什么,又在引导什么?”
柳莘莘上辈子就是靠笔头吃饭的人,辩证推理能力也不弱的。她很快就想到这个律师可能是想从舆论道德方面做一些引导,从而减轻拉贾姆等人的罪行。
她费尽心思,原主搭上一条命才换来今天的结果。要是坏人不被重罚,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原主和自己。所以不管对方有没有这个想法,她都得事先提出来。
对方律师显然也没想到柳莘莘会这样回应,会点破他那点心思,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着道:“可这依然不能证明药是拉贾姆放的。”
“但您也不能证明不是她放的。”柳莘莘道:“先生,这里是法庭,是讲证据、讲逻辑的地方。如果随便一个自由心证就可以定罪或者减罪的话,我觉得这是对法律的亵渎。”
这话一出,满堂的人都惊讶了。
这是一个贫民窟少女该有的见识?贫民窟的不都是贱民吗?就算跟着夏国人学过点本事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智慧。
“法官大人。”
对方的律师向法官鞠了躬,道:“我申请休庭,请警方再次调查此案。因为我怀疑,柳拉缇在上庭前被人教了话术。以她的出身、年纪、见识经历不应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说着便是摊了摊手,“大家都知道,她出身贫民窟,没受过教育的人是没有这样清楚的逻辑的。”
这句话真是激怒了柳莘莘!
贫民窟也是有好人的,贫民窟的人不是天生愿意穷的!一个国家的精英不去思考民众智慧高低的形成原因,只知道整天贱民贱民地喊,太恶心了!
她死死抓住了审判椅上的扶手,深呼吸着,将怒火压下后,低沉着声音道:“法官大人,请允许我问被方律师一个问题。”
“允许。”
所有人都看着,很想看看这个姑娘要怎么反驳。
“对方律师,您看见长胡子的人是不是就叫爸爸?”
“你!”
律师眼一瞪,“法官大人,她对我人身攻击!”
“法官大人,我不觉得我这是人身攻击。我这就是一个问题,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被方律师不是看见长胡子的人就叫爸爸,那么他凭什么以我的年龄、出身、经历来断定我就是庭下串词?难道一个人的思想是由出身决定的吗?这么说的话,我们每年的选举又是为了什么?总统的子女一直当总统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选举?”
法官一蹙眉,心里对柳莘莘有几分不悦。
一个贱民咄咄逼人,差不多就得了。居然还上升到这高度,真当自己会几句夏国语就是上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