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梵虽然说有点本领傍身,但是白闻荆这个当世第一人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她那点本领得从长计议才能不受他的气,意思是在白闻荆面前还是要小心谨慎做人。
待玉衡弟子休整好之后,白闻荆就像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一样,指挥着玉衡宗的小菜鸡回宗门。路上也不准其他人和辛梵交流,辛梵心里虽然不忿,但也乐得清闲,反正她只会因为林雾望死,再说,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死是活都是出路。
辛梵抓着苹果躺在床上想以后,白闻荆这个态度肯定不是真想收她当徒弟,不过是找个理由把她留在身边监管着。她不知道白闻荆有没有想象力,能想到魔尊辛梵留了这么大的后手,其实就是她自己,在没有还魂到王小仅身体之前,也想不到那个转生术竟然真的有用。
辛梵歪头看向在茶桌前装模做样的白闻荆,心想他对她的怀疑究竟能到哪一步,魔尊卧底奸细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看我干什么?”白闻荆感受到她的目光。
“我渴了,你光顾着自己喝,怎么不给我倒一杯。”
“我是你的奴婢,我是你的男仆,对吧?”白闻荆嘴上抱怨,还是倒出些茶水晾凉了,递给辛梵。
辛梵不是什么高雅的人,不太懂茶,囫囵咽下肚,为了恶心白闻荆,还打了个饱嗝儿,果不其然看到白闻荆皱了皱眉头。
“你真的会让我在玉衡学仙术吗?”辛梵试探地问。
“对啊,而且你还会是我座下第一且唯一的弟子,这可是无上殊荣,等着享福吧你。”
辛梵听罢翻了个白眼,“你少在我这里自夸自擂,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当你徒弟呢?”
“这是你想不想的事情吗。”白闻荆重音落在你上。
辛梵听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强买强卖不可取。”
白闻荆不想把话头浪费在这个不值得讨论的问题上,“你名字里那个仅字含义太不好了,这两天赶路,我闲着没事,给你起了字。你是我第一个的弟子,脾气好不太好,所以为了中和你的煞性,就叫元恕,王元恕,你觉得怎么样。”
白闻荆越说越兴奋,在空气中施法写下流光溢彩的三个大字,“王元恕。”低头想看看辛梵反应,可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被子蒙在头上,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别装睡。”
“随便你。”辛梵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白闻荆以为她是不耐烦,却不知道她是由着起名字这码事又想起断缘。
辛梵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怀念她,她就是觉得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千星寺里了,一直在被锅炉、肉汤、啃得光溜溜的人骨还有被煮的泡发的那张熟悉的人脸诸多意象叠加到一起折磨着,她又开始头痛了。
白闻荆见辛梵在被子里像蛆一样扭动,突然暴起抓住他就开始吐,她这几天就吃了些水果,只能吐出些酸苦的胃酸胆汁来,正正好好地落在白闻荆的青衣上。
“你就这么恶心我?”白闻荆被她吐得没脾气。
“不好意思啊,晕车。”辛梵吐完捞起白闻荆的衣袖擦了擦嘴。
白闻荆先去给辛梵倒了杯清水漱口,又扶着她躺下,之后才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咒。辛梵吐完迷迷瞪瞪的,她看着白闻荆虽然面如土色,却还是施法将马车的速度慢下来。她很想笑话他一通,可浑身肌肉不听她使唤,连牵动嘴角都无比困难。这种状态她既熟悉又陌生。
罢了罢了。
辛梵缓慢艰难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然后沉沉睡去。
辛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待醒来已经快天亮,她睡够了,身上那股酸沉劲儿也过了,她从车窗探出头来。远远看见几座仙气缭绕的山峰错落有致地聚集在一起,她想那估计就是玉衡宗了,看起来不太气派,但是很舒服。辛梵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潮湿充盈的灵气。她又往旁边扫了一圈,那些弟子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欣慰的喜色来。
这对他们而言是家是归宿,但对辛梵就不一定了。
终于到了宗门口,御剑飞行的弟子们收了武器,老老实实提着衣角从山底向上爬,走过了那几千白玉阶,在盘踞着两条金龙的仙门站定。辛梵还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见马车被白闻荆操使着驶过仙门,驶过众人的头顶。
辛梵平时搞特殊搞习惯了,走到一半,往下看都看不到几颗人头才反应过来,想起来问,“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呢?”
白闻荆站到她身后朝不远处那个山头指了指,“当然是把你带去我们玉衡宗的大监狱啊。”
“白闻荆,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贱。”
“嘿嘿,上次就是你说我的。”
白闻荆一停下来,辛梵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钻出来,到外面一看,确实一座灵气充沛罕有人迹的仙山,只有山顶上有一个鼎状的建筑物。
辛梵打量了一番,“哎呦,你们玉衡宗的监狱可太有特色了,是要把凡人炼成丹吗?倒是不怕别人借着灵力修行,从你们那个大鼎里逃出来。”
白闻荆跟在她身后出来,收了法器,平淡地说道,“那是你的单独监舍,其他人可捞不着这么好的,而我不光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的监狱长,元恕。”
辛梵当他放屁,蹦蹦跳跳走到那个大鼎前,看见这个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书着“无烬”二字。
“无。烬。这就是你修炼的地方?怎么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我用不着吃,用不着穿,干嘛要找人伺候。”白闻荆拉着辛梵进门却拉不动,回头一看辛梵正死死扒着门框,“又不是监狱,你怕什么。我带你看看你住的屋子,我都想好了,就在朝阳的那个花室旁边,清新优美,灵气充沛,小女孩肯定喜欢。”
“我不去,你等等。”辛梵手指都要掐进木制门框里面,“你的意思是这整个无烬峰就咱俩?那我肯定不和你一起住。”
白闻荆闻言,停下了热情的动作,“为什么啊?”
“你修无情道不结婚,我还想结婚呢。到时候让我婆婆知道我结婚前一直和个男的同居,那传出去多不好啊,这年头婆媳关系本来就难处理,再说你让我相公怎么想。”辛梵扭扭捏捏地说道,好像她真的会结婚一样,但其实也只是找个理由摆脱白闻荆的监视,真和他住一块儿,那还得了?!
"啊?"白闻荆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你还要结婚?”
“我虽然被你逼上仙山,并不代表我想要成为仙人,人没了七情六欲还有什么意思。”辛梵整整领口,“你怎么能都不问我的理想就默认我不结婚啊。”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白闻荆好声好气地问道。
“至少这辈子,我想做一个凡人,人生里少一点波澜壮阔,多一点爱恨情仇。”
白闻荆怔怔地望着辛梵认真的小脸,突然笑出声来,“你这个目标还是比较适合蹲监狱。”
“你说的对,我就蹲监狱我都不和你住一块儿。”辛梵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闻荆摆摆手,“这个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以己度人了。我以为出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面对通天的坦途,都想摆脱这个‘凡’字……”
辛梵打断他,“快别跟我讲道理了,赶紧把送下山吧。我知道你想监视我,但这里又不是应许之地,是玉衡宗,是你的地界,我哪怕不在无烬峰,干什么也是逃不出你的法眼的。”
白闻荆一脸被打断施法的便秘样,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辛梵被白闻荆送到学生宿舍,这个山头挺大,灵气稀薄,校舍很多,人来人往说说笑笑看起来还挺闹腾。辛梵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那几个老熟人。
白闻荆看出了她的疑虑,开口解释道,“那些是内门弟子,都在他们各自师父那里住。”
“那我还是你徒弟吗?”辛梵心里升出些隐秘的期待来,期待不是。
白闻荆冲着她点点头,“傻孩子,想什么呢。你当然是,你不光是,你每天还得去无烬峰见我,我既然打算教你就一定好好教你,一天也不落。”
辛梵和白闻荆从他的剑上跳下来,其他人见是剑尊,立马半跪请安,整齐地喊了一句,“行止仙尊晚上好!”
辛梵心里想,行止仙尊好个屁,面上还是装成服服帖帖的样子,“那我怎么去啊?”
白闻荆摆出长辈架势来,冲着众弟子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又转过头,亲切地对辛梵说,“孩儿,你又在说废话了。你还记不记得在灼山的时候你是怎么上山下山的。”
辛梵跟只哈巴狗一样点点头,闪着星星眼,乖巧地说道,“记得,是师父背我的。”
“所以呢,”白闻荆听到辛梵叫他师父,很受用,慈爱地摸摸辛梵的头,“所以呢,不能再继续惯着你,你就自己走着来,从碧云峰学生宿舍,翻两个山头到无烬峰找我授课。锻炼身体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啊。”
辛梵把白闻荆的手一把拍开,“行,你行,我睡觉去了,您老也回去休息吧。”然后气冲冲地跑远。
白闻荆看着辛梵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荡起涟漪,脸上有一抹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