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不好的预感:“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沈长清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太阳穴突突两下。
“公子,你看这个!”姜枕砚从胸前掏出一只令牌。
沈长清向来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明显藏不住惊讶,一双清眸更是深深看着姜枕砚又看着他手里的令牌。
仿佛在说,看你小子干的好事!
一时间姜枕砚是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你早发现,那船夫不对了?”沈长清接过他手里的令牌,上面还带着余温,微有些重量,看不出什么材质。
这令牌通体雕着十分古老繁复的花纹,但他们却从未见过这种令牌,他翻面,背后的花纹印记陷入沉思。
这个印记十分陌生,碧波城鱼龙混杂,势力帮派奇多,要查出此物从何处来,还得回了城中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查到方越城,眼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到时见机行事即可。”沈长清深深看了一眼那令牌,随即将东西交还姜枕砚手中。
两人眼神交流后,姜枕砚侧身观察了一下窗外,沈长清也放出灵识查探后,才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姜枕砚这才身姿轻盈的跃出窗户,悄悄退回了自己房中。
两人都假意休息了一会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廊里的脚步声渐近,姜枕砚的房间靠着廊梯,他还是微微有些谨慎,握起佩剑隐入帘后。
“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姜枕砚才微微放松警惕,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是兰亭姑娘嘛?”
外头的兰亭道:“公子,是我,二位下楼用些便饭吧!”隔着门,声音有些闷,但能听出确实是兰亭的声音。
姜枕砚出门时,沈长清已经站在走廊边等候,虽布衣加身,却难掩他一身清贵。
兰亭早已离开,留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站在廊边候着。
“大哥,久等了!”姜枕砚不动声色的从小厮身上收回目光,探究的目光对上沈长清,沈长清眼色微动,姜枕砚便了然于心。
看来这兰亭姑娘还留了个眼线在这里。
“小哥,劳烦引路。”姜枕砚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厮低眉顺眼给二人让了让路:“二位请随我来。”
姜枕砚仿若无事般嘻嘻哈哈和沈长清搭话,下楼后越过小院的长廊,沈长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目光越过垂花绿枝,便见到小院中一群仆从模样的人弓着腰跟在一位脚步生风的少女身后。
姜枕砚也注意到了那方的动静,那少女穿的精细华贵,嘴里却喋喋不休的训着人。
身后的仆从只得点头哈腰认错,弓着腰,脑袋都快低到泥中。
沈长清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转回视线没在多看,一副漠然样子只当是没看见。姜枕砚倒是伸着脖子想一探究竟。
待二人跟着小厮转入大厅才发现这白鹤居食宿的人竟也有十来人!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二位客官,吃些什么?”两人进了食肆,便有刚招呼完客人的小厮赶忙上来。
这小厮虽面黄肌瘦,一双眼珠却是溜溜乱转,是个机灵的。
“小哥,你们这儿有些什么特色啊?”姜枕砚作思虑状瞧着后厨入口,见有人端了菜色出来,连忙上前去看。
“客官,我们这儿有牛肉汤,炖羊肉……”
姜枕砚看着端出来的菜色,连连指道:“哎!小哥,给我们也上这些!”
小厮看了一眼那端出来的菜色,酱牛肉,花生米,二两清酒,那黄瘦的面容顿时显得更加刻薄。
小厮搓着满是茧子的手:“…行吧,二位稍等。”他转身掩过了眼中神色,脚下生风进了后厨!
两人选了一处靠窗的位子落座,便听得一侧的客人义愤填膺道:“…这旧部,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对面的大汉露着雄臂,肌肉鼓鼓囊囊:“害~也没个人管管,天族自诩三界之首,旧部都已经潜入凡族作恶了,他们竟还迟迟不出兵讨伐,难不成到了现在还想用计策反这群毒瘤?!”他讽刺,嗤笑一声满眼不屑。
“还不是等着我们魔族打头阵,除了派几个文不能拈笔,武不能拉弓的文弱小生来冲场面,还能干点啥?!”
姜沈二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低头喝茶,只是沈长清听到了旧部的消息,半握着青花瓷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姜枕砚一张清隽的面容满是阴霾,他咬着牙,气到不行!
上次派去魔族支援的可就是他们昆仑的弟子,虽然他没去,骂的时候倒是把他也给骂了!
如果当时去的是他,铁定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所向披靡,登峰造极!
姜枕砚紧捏着茶杯,仿佛捏的是那大汉的脖子!
沈长清:……
“二位客官,菜来了!”端菜的小厮将菜式上桌,草草打声招呼便脚底生风的回了后厨。
姜枕砚也纳闷,这本就没几个人吃喝,何必这般着急忙慌……
心里还没低估完,方才院里那位刁蛮小姐便进了食肆!
“本郡……本小姐的饭食还没好吗?真是一群胀干饭的!”那千金小姐穿的华丽,说的却是粗鄙之语,如此趾高气昂,让那些对她艳羡之色的人,这会儿皆是一片嫌弃。
“哟,小姐最后一道菜正在做,先帮您上菜吧?”方才那面黄肌瘦的小厮立即点头哈腰的走到那小姐面前。
那小姐睨了他一眼,懒得多说,急脾气道:“上菜吧,我们的人很快就来了。”
姜枕砚不动声色的夹着碗里的花生,沈长清向来不吃酒,只是坐在那儿喝着茶。
不多时,那小姐等的人也来了,一群人叽叽喳喳进了食肆,惹得厅中一众人蹙着眉,沈长清嫌吵同姜枕砚道:“我出去走走。”说着放下茶杯,就出了食肆的门。
几人的一言一行姜枕砚尽收眼底,他垂眸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一口小酒入喉“啧”一声,爽辣非常!
沈长清出了门便放慢了脚步,长廊两侧垂下的花枝隐隐散发幽香。他清净惯了,不喜人多的地方,见得不远处有景观小亭,便不自觉往那方走去。
亭边的池中飘着几叶嫩莲,叶儿娇绿,小荷尖尖。
忽而一阵清风携琴音入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冷冷清清,那琴音似乎很远,却又缭绕于耳际。
沈长清闭眼寻着琴音流转,明明身在孟夏,那悲怆委婉的似乎将他带到了悲秋~
琴音时断时续,低沉微弱似是不甘,又似郁郁不得志~
沈长清微微睁眼,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他一双凤眼澄澈,眸中竟也难掩几分悲凉,他看着藤花高墙内,琴音便是从那里来。
他向来精于音律,怎么听不出这琴音里隐隐露出的月坠花折之意!
沈长清凝眉,自觉有些可惜!
姜枕砚找来的时候魂都快吓出来了,因为沈长清正站在后院的木门前。
“公子,切不可打草惊蛇!”姜枕砚一手抓住沈长清快要落到门环上的手,眼中眼神复杂。
沈长清一张清绝的脸上微微苍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从那悲怆的琴音中回过神来,他复杂的看了一眼那锈迹斑斑的门环,喉咙有些干,他掩去眼中共情的神色,瑟瑟道:“记错了路,我们回去吧!”
姜枕砚却隐隐觉得不对,公子向来不是个会逾矩的人,他分寸有度,更不是个会冲动的人,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是神色复杂的跟在沈长清身后回了居所。
沈长清坐在案桌旁,手里的书卷却久久未翻一页,他仔细的回想着方才的琴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以及那琴音竟让他觉得恍如隔世的错觉!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姜枕砚鲜少见沈长清这副思绪变了又变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沈长清倒没瞒着,掖了掖衫角道:“哦~那倒没有,只是那后院中起了一阵琴声,颇有些好奇。”
姜枕砚这才松了口气,调侃道:“对方要知道公子还未见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便被他的音律折服,那岂不是我们先一步,落了下风……”沈长清无语,他何时又说被折服了!
姜枕砚顿了一下,小声道嘀咕道:“且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公子切不能被那厮的琴技迷惑!”姜枕砚满脸认真的挑拨到。
沈长清失笑,清浅的笑声不绝于耳:“你师父是位能人,教出你这么个心眼子!”
沈长清好笑的摇摇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我自有分寸。”
姜枕砚看了眼沈长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向来敬重公子,若不是阿离姑娘说你是位惜才之人,我自然也不会担心。”
“这位白鹤居士,真倒是真的想见上一见的。”沈长清想着,眸色微深,又继续道:“这白鹤若是善辈,我欣赏其琴技岂不正常,若是歹人,我自然也不会私心。”
目前还四面楚歌,且不想这些东西。
姜枕砚嘿嘿一笑,一双桃花眼又成了弯月状:“我当然知道公子铁面无私,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嘛。”
“少拍马屁,行了,见机行事。”沈长清眼神朝门那边斜了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枕砚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随即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出了沈长清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