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和年轻人的对话，祝淼知道河上的幻境只对村民宽容。

如果是玩家，在受到幻境惑落水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系统判定为“死亡”，所以他们唯一一个进入水下世界的方式就是跳河。

显然，易沧澜一上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祝淼快步走出了杉树林，还没走到村口就远远地听见了村民的议论声。

差不多的话题，差不多的唉声叹气。

她一走近就能看清站在村口的易沧澜。

易沧澜还穿着他那件大衣，就算是跳河也得在触底的第一时间蒸发掉身上的河水。

他也看见了祝淼，挤过人群三两步来到祝淼身边，没等她开口询问，便先声夺人：“还活着吗？”

短暂的沉默后祝淼问道：“有什么线索？”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了？”易沧澜抢在她的尾音上问道。

“……你怎么来了。”语气上听不出一些疑惑。

“你猜。”这个语气倒是有点高兴。

祝淼呼出一口气，自顾自开始说起了自己在水下的发现。

待她说完，原本应该分享线索的易沧澜忽然凑了过来。

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毫无预警地在眼前放大，看得祝淼的眉头不禁一皱。

“发什么疯？”她问。

“你没死？”他好像有点失望。

“真是抱歉，让你白高兴了。” 她淡淡道。

“没关系啦，我还以为你被幻境杀死了呢。”大言不惭的一句话被带着点笑意说出，一时分不清说话人的真心与否。

祝淼抬眼看他，以他红圈消失的速度别说幻境了，蛟龙遇没遇上都不好说。

易沧澜也不再卖关子，将岸上找到的线索和祝淼共享。

1.蛟龙会随机攻击船上的人，如果没攻击成功就会兴风作浪。

2.此时如果河神出手制止，村民会陷入幻境，破幻境便继续漂泊，没破幻境便落水“死亡”。

3.上船的人是献给河神的祭品，祈求河神能带来永生。

4.岸上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些线索弥补了一些逻辑上的矛盾，但没起到什么推动性的作用。

祝淼不禁怀疑易沧澜有没有隐瞒她什么。

“你又不帮我，还一上船就死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承受了河神的怒火，你现在居然还怀疑我？”他在收到祝淼的眼神后立刻开始控诉。

那张脸上恨不得赶紧写上“快愧疚”三个大字。

祝淼完全没有一点要愧疚的样子，听他控诉完后，就穿过人群往河边走去。

河边空无一人，只剩下老人上次推来的独木舟。

她在河边蹲下身，试探地伸出了一只手。

这次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一堵透明墙在船上没人时自动落下了。

过了河就能通关？

祝淼将目光落在了那一只独木舟上。

如果这是21层副本，根本不用下水直接靠岸就行；如果这是51层副本，现在做一条船横渡河流也便通关了。

可这是91层副本，副本的层数是对标危险系数，也是对一个副本是否探索完成的评估。

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身边的易沧澜也一齐跳了下去。

触碰到河水的那一刹那，所有感官回归，祝淼只能再次吐出肺中的空气以便自己沉底。

好在河水不深，祝淼轻轻松松地就碰到了水底的河床上。

浮力没有消失，她只能屏住呼吸深一脚浅一脚第踩在软烂的淤泥之中。

河底下依旧很黑，只能勉强看清周围半臂距离。

祝淼慢慢地蹲下身，用双手拨开脚底下的淤泥。

淤泥又软又烂，在指尖晕开时还带起了一阵水臭味。

周围的水流一下子变得浑浊了起来，她像在水下探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索起线索。

本来下水就是临时起意，祝淼肺中的氧气很快就被耗尽了，她只能收起一无所获的双手，拨开河水往上游。

哗啦——

她探出水面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在她的不远处，易沧澜也浮上了水面。

“找到什么没有？”他朝她大喊道。

祝淼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这一回比上一回轻松了许多，到水底时肺里的氧气还很充足。

河下没有可以用来藏东西的空间，只有脚底下那一层厚厚的淤泥能承载未知的线索。

祝淼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探查别处，就着脚底下的淤泥开始摸索。

这次她的运气不错，才摸索了没一会就触碰到了一块硬硬的突|起。

她伸手一拽，没拽动，只能再加一只手将它用力向外扯。

它被厚重的淤泥埋没落太久，祝淼费了半天的劲才将它扯出了一点。

它一动，周围的河水立刻被淤泥搅弄得浑浊不堪。

祝淼的眼睛被浑浊的水流刺激得有些难受，她闭紧双眼细细地感受仅有一点的突|起。

手感有些粗糙，像是被泡软的木头，但木头的顶端尖尖的，更像是一条沉底的独木舟。

祝淼很想再试试，但她的氧气也快耗尽了，不得不再次浮上水面换气。

水面上静悄悄的，除了她空无一人。

易沧澜和她是前后一起下水的，中间相差的时间不多。

只是这次一直等到她彻底缓过气，也没看见易沧澜的身影。

她皱紧了眉头朝易沧澜下沉的方向潜去，默默祈祷他别死了。

易沧澜完全可以死在她的刀下，也可以死在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但绝对不能死在意外中。

祝淼拨开河水快速摆动双腿，刚游了一段距离就看见了在水中缓缓向上游的易沧澜。

他游得很慢，被手下的一条白骨限制了速度。

但好在没有缺氧的风险，祝淼迅速下潜和他一起将白骨抬出了水面。

看白骨的顶端的特征应该是人类的股骨，但看大小绝对不是普通人类那么简单。

它大到需要一个成年男人双手环握才能露出勉强将其提起。

祝淼先一步上岸，将易沧澜手里的股骨接过，股骨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拉上岸。

粗|长的股骨被放在地上，祝淼一下子想起了那日攻击他们的河神。

河神被埋在了河底？

“昨天还在？”祝淼问易沧澜道。

易沧澜点点头，用手对比了一下：“差不多大小。”

水下的河神？

祝淼沉思。

“你呢，有什么收获？”易沧澜也问。

“一条船。”

他左右看了看。

祝淼默了会儿：“太大了，埋着呢。”

这次易沧澜和她一起来到了河里，虽然水下的位置很难定位，但一靠近那条船的附近祝淼就通过异能感受到了水流的变化。

船真的很大，和股骨不是一个级别的，饶是两人一起用力也浮上水面换了几次气才将它拖到岸上。

这是一条被放大了十数倍的独木舟，能容纳四五十人。

股骨和它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大小……”易沧澜比划了一下。

祝淼和他想到了一块去，如果按照自身和独木舟的比例换算，这条船应该是河神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答案，再次转身跳河。

搜查有了方向，进度也前进了不少。

在无数次熟练的下潜和换气中，易沧澜终于在股骨附近找齐了余下的骨骼，而祝淼也在水下找到了旗帜、木浆和一面绘有水滴纹的鼓。

将这些物品拼凑在一起，河神的形象渐渐有了雏形。

祝淼站在一边对比了一下记忆力的画像。

现在，他们就差一条蛟龙。

“这是……河神？”

一道惊诧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祝淼抬头看见丧葬用品店的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嘴巴微张，明显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年轻人绕过那片骨骼走到祝淼身前，满眼不可置信：“你从哪里找来的？”

祝淼指了指那条河，随即就看见年轻人一头撞在了空气墙上。

他捂着脑袋倒吸凉气，一面说着“你家没人上船了？”一面把目光落在在易沧澜的身上。

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问：“殉情？”

“什么？”易沧澜似乎对这个词汇非常陌生。

“就是你和……”

“咳，”祝淼打断，“你知道我的祖辈当时是怎么过河的吗？”

“就跟岸上的仪式一样，击鼓、奏乐、划船。”年轻人数着手指一一列举。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河神的骨架上，左右看了看得出了和他们一样的结论：“差条蛟龙。”

祝淼当然知道，只是唢呐声并不是他们能操控的，要找蛟龙只能等到船上再有人死亡。

“恭喜，终于能解脱了。”年轻人说。

祝淼没应，他一下子看出了端倪。

“不打算过河？”

“嗯。”

“为什么？”年轻人。

祝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回答：“要让你也过河。”

虽然系统说了通关条件是靠岸，但始终都没说是谁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