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海边已经是下午三点，一伙人像是刚从动物园被放出来的撒欢的，乌泱泱入侵了海边，堪称人类返祖实录，找到一个不光滑的大脑皮层是一个不太容易的事。

江路川一边接电话，一边琢磨一事，他发现黎琉最近几天都不太爱搭理他。

江路川接着钱屿的来电，恰好经过了黎琉身后，他清咳一声，说：“来浮潜。”

黎琉捕捉到“浮潜”二字，动了动耳朵，也来了兴趣，海底很好玩。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去租浮潜道具。

钱屿莫名其妙，他打电话是想知道江路川被禁赛后状况有没有转好，为什么突然跳脱到浮潜？

“什么玩意？浮潜？我八百年前就去过了，我能下潜十米。”

江路川说：“在忙，过一会联系。”

钱屿：？

你不是在外面玩吗，忙什么？

黎琉这边租了浮潜的道具，装备齐全地下了水。

她最深的浮潜记录是10.56米，经常在八米左右的水域徘徊。

先入水的一段时间很仿佛在真空中，安宁寂静，隔绝了岸上的声音，黎琉安静地在蔚蓝色的世界的真空世界里浮动，就好像，她上辈子是一条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游鱼。

再往下，各式各样的海底生物映入眼帘，黎琉还看到了一只贼大的海龟，它游得慢吞吞的，黎琉也慢腾腾跟在它后面，充当一个尾巴。

在如梭的生物群和斑斓的珊瑚礁之间，一个也装备了浮潜用具的黑色的人影穿梭而过，一个物什从他身上掉落在海底。

一切都恍若慢动作出现在她眼前，黎琉放弃了追踪海龟，游到遗失的地点，头顶的灯清清楚楚照到底下。

一条坠着蓝色心形宝石的项链静悄悄躺在海底，灯光打在上面，流光溢彩，泛着美丽的神秘色彩。

好熟悉的宝物。

电光火石间，黎琉想到小时候陪妈妈一起看的一部删减版的外国电影。

海洋之心，《泰坦尼克号》，黎琉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名词。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捡起来，跟上了前面的人，随着距离的接近，黎琉认出来了他是谁。

江路川如有所感，回了头，放慢游速等她跟上。

黎琉伸出手，把手心里如梦如幻的项链还给江路川。

江路川却没有收，只是合上了她的手指，两人在海中静静地对视。

黎琉不理解，但水底无法说话，她在江路川手心画了三笔，组成了一个英文单词——why。

为什么不收回自己遗失的宝物呢？

她注定得不到也听不到语音的回答，下一刻，江路川握住了她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胸口。

冰冷的海底，成百上千的游鱼生物和他们擦肩而过，隔着衣料，似乎都能感受到体温的热度，以及一颗有力、规律且鲜活的心脏跳动。

璀璨的海洋之心，理应送给海底最漂亮的小美人鱼。

**

黎琉捏着项链出了水，在阳光底下，它的感觉和海里的又不同，更偏向一种带着清透的蓝色，如同一眼望到底的清澈海面。

黎琉问江路川：“你是送给我吗？”

“对。”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贵重，”江路川说：“生日快乐。”

黎琉眨了眨眼，没想到江路川知道她的生日，手里的东西登时变得有些沉甸甸的，她在心里做了决定。

等到江路川生日，她也要精心准备一个贵重的礼物。

两人漫步在沙滩上，黎琉握着这枚项链，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读懂了江路川刚才的无声举动，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送我这个？”

世间的形状不计其数，偏偏是一个心。

一颗蔚蓝色的心。

黎琉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路川笑：“没看出来啊。”

像是一种预示，他的眼睛黑且亮，嘴边的笑意还没淡去，尾音缱绻，但不失郑重：“我在追你。”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随便你，和我无关——毕竟追不追人是他的自由，但她脑海里打架的那几个小人统统都死掉了，话到嘴边，就没过脑地脱口而出：“没看出来。”

江路川低笑一声，说：“嗯，那我再明显点。”

**

上车途中，黎琉占了一个位置，用帽子罩住自己的头，无声哀嚎。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看、出、来。

旁边有许多人悉悉索索上了车，黎琉用帽子捂着脸装死。

江路川上了车，经过她旁边，扯了扯她的帽子，黎琉捏着帽子，不让他扯掉，江路川说：“闷坏了。”

黎琉稍微松开了一点帽子，嗯嗯啊啊哦哦了几声敷衍他。

江路川好笑：“没让你追我吧，压力这么大？”

黎琉答非所问：“我困了，要睡觉。”

“行，”江路川的声音透过帽子飘她耳朵里：“你睡。”

**

大巴车开到一家知名的餐馆，距海边不过6公里。

林子衿已经提前点好了菜，一行人下了车，进了餐馆，招牌菜陆陆续续上了桌。

黎琉隔壁一师姐吃得津津有味，黎琉好奇看了她一眼，想知道哪道菜这么好吃，让她蠢蠢欲动。

师姐捕捉到她的眼波，大咧咧舀了一筷子苦瓜和汤放她干净的的空汤碗里，说：“多吃点，大夏天的，吃点苦瓜好。”

黎琉抿了抿唇。

她这个人吧，说实在的，一点都不喜欢苦味的食品。

但顶着师姐殷勤的目光和介绍，她不好意思拒绝，要不就硬着头皮吃一点也行。

反正死不了人。

黎琉还在催眠自己苦瓜是美容养颜清凉解暑的不二之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在她面前，端走了盛着苦瓜的汤碗，放了另一个新碗在她面前。

师姐：？

师姐挤眉弄眼看着江路川，满脸写着“你咋这么了不起呢，还抢人家小姑娘的碗”。

江路川微微颔首。

他们奥运金，就是这么了不起。

师姐：……

黎琉知道江路川是为她解围，出来圆场：“没有啦，是因为他也想吃苦瓜，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一碗就先给他了，谢谢师姐。”

“哦，那是我误会了，抱歉哈，”师姐豪爽地说：“你们舀不到是吧，路川有，我再给你舀点。”

一个硕大的苦瓜又出现在黎琉碗里。

黎琉：……

这回她没再塞给江路川，硬着头皮吃了这一个，说什么都不让师姐再热情地给她夹菜了。

江路川很快解决完一碗苦瓜汤，黎琉不理解怎么他这么能吃苦的，顾及了另一边的给她舀苦瓜的师姐，她压低声音悄悄问江路川：“你喜欢吃苦瓜？”

“还行。”

“还行是什么程度？”

“之前不喜欢，”江路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无波无澜：“去年在国外想吃清炒苦瓜，但没找到正宗的苦瓜。”

于是就能吃了。

黎琉知道江路川每年都会在国外跟着外教集训一段时间，今年比赛比较多，原本可能是计划赛后赴往国外。

天有不测风云，他陷入了兴奋剂风波，目前国外泳坛对他存在一定的抵制，甚至有一些人宣称不欢迎他的到来，导致他的外教也面临了较大的压力，至少也要等解禁后，才能再度赴往训练。

但好在，随着国内泳坛的崛起，目前不是欧美一枝独秀的时代，他们不欢迎江路川不是重点，反正江路川也未必就愿意赏脸再去，他目前的训练重心已经慢慢转移到国内了。

只是他的外教认为他是个很好的苗子，一直就没放弃为他奔走和澄清。

黎琉觉得嘴巴有点苦，可能是苦瓜残留的涩意，她说：“你那个时候只能等到回来再吃咯。”

“不是，”江路川否认，他说：“我打电话让人运过去。”

黎琉：……

她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乌金西坠，余辉洒满天空，像是给这一片美丽的滨海地区镀上泛着赤色的背景，整片天空都被点亮了。

远处还有许多游人往来如织，有人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有人在水里挥着手臂划动水浪，肆意游泳，也有人盛着船出了海，感受自然的海风。

美不胜收。

黎琉托着腮望向余辉，她想到要送江路川什么生日礼物了。

虽然江路川已经有不少金牌。

但她还是想设计和打造一个毫无杂质的金牌送给他。

她认为这是不一样的，前者的含义是表彰他实打实取得了这一个荣誉和奖项，是锦上添花。

后者是，她觉得江路川的金牌是没有杂质的。

也祝愿他未来一直都能够站在最高领奖台上。

还希望以后能够和他在领奖台上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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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件，一年一度的全运会在七月下旬拉开了帷幕，黎琉的400自和800自都入围了决赛。

感染了病毒的明姐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能否在感染后迅速恢复到巅峰期，是她未来面对的一个最重要的困境。

黎琉以势如破竹的状态和8'26'23''的成绩在800自斩获了第一，400自获得第二名，被媒体誉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