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改的第一个上午，整个酒楼的人都跟“活”了似的，再没了上次来时那种蔫不拉几的气氛。

厨师组各自为营，一组一口灶台，在那热火朝天的试菜、写菜单。有那灵泛的，还特地把这些菜变成了他们中午的“工作餐”，然后看大家伙的真实反应来敲定最终的菜品。

工程队、泥瓦匠、木匠们下午就上门了，各自测量各自的数据，忙而不乱，互不打扰。这波工程莫林知要得急，同样的，钱也给的多，他们自是喜不胜收，尽心尽力。

而店小二们，则在莫林知的亲自领导下，氛围稍显拘禁。

没办法，仅一个上午提出的那些政策，还有方掌柜服服帖帖的表现，已经让他们把莫林知“神化”了——这些举措，换成他们一样都想不出来，而且，他们可没有方掌柜的能耐，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

莫林知见他们一个个比见了猫的老鼠还缩头缩脑的，便笑了笑，松弛下氛围：“倒也不必这么怕我，毕竟我也没有随便辞退人的爱好。来，这是你们的学习材料，各自拿一下。”

她将手中的一叠“课件”散成扇形，伸出去，示意他们上前自己抽。

众小二一开始没人敢动，安静了几秒，一个胆大的瞟了眼她的神色，见没什么问题，上前拿了，后面这才陆陆续续有人上前。

莫林知将这些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对他们的性格差不多有了点数，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始上课：“我这个卖货课程分为四个部分，第一：引流。顾名思义，就是如何把人流引入到店铺里面来。第二，售卖，也就是说要怎么让顾客从你手上买走这个东西。第三，客情维系，即，和老顾客的感情维系。”

“这三点，是卖货的核心技巧，而最后一点，是你们这一行的行业规则：不能使用低劣手段内部竞争——前三点我不要求你们都掌握，但是这一点，只要你还在我这里做，那就给我牢牢刻在心里。”

莫林知没做过销售，但经常和同公司的商务部打交道，和他们经理喝了几次酒听了几次吐槽，对这块常见的一些问题也摸了个七八成。

很多时候，一个团队的溃散，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

她想要的是一支实力过硬的金牌销售队伍，而不是只知道靠阴谋诡计，耍小手段从内部抢客户的“老鼠”。所以，对于这些人的顾客源、服务范围等等，她都做了详尽的规定。

比如每个店小二负责服务的区域划分，他们想要拓展“会员充值”业务，也只能从自己区域内进行。而且，为了保证公平，这些区域会定期轮换。

至于场外拉客，那就各凭本事和人脉了。不过，若是有两个小二同时找到了一个顾客，那就按照先来后到原则进行归属判定。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莫林知带着他们，把纸上面的每一条规章制度都诵读一遍，这才开始进行销售技巧的传授。

三个课程，按照她的计划，一天一个也就差不多了。她也没挑多复杂的东西讲，就直接结合惠民食堂“会员充值”这一马上要开展的业务，点了那个胆大的店小二上前，让他充当顾客，自己当店小二的，一边实战一边进行技巧点的讲解。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放不开，尤其是被点名的那个，莫林知上前“服务”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但莫林知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样子，慢慢的，这种态度也感染给了其他人，让他们渐渐放松自如起来。

实战的方式比枯燥的纸上谈兵要容易记忆，更何况，莫林知也不只是自己演示，课程的下半段，她直接让众人两两组队进行练习，就这样，一整个下午过去，大家不说技巧有多纯熟，至少可以不磕巴地介绍惠民食堂的服务和业务了。

最后下课时，莫林知拍拍手，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肃着脸交代：“有一点我最后强调下，卖货的本质，不是让你们用花言巧语去哄骗顾客掏钱，而是让你们站在顾客的角度，去帮他们解决问题。所以你要清楚知道，顾客需要什么，而你有的货物，是不是正好是他们要的。以及，在别人也有的情况下，顾客为什么要选你的。”

“这算是一个小作业吧，你们之后可以带着这个疑问继续思考，慢慢摸索。好，那今天就这样，收工！”说着，莫林知再次拍了下手，然后冲他们施了一礼，“今天辛苦大家，明天我们继续努力！”

“谢谢莫管事，明天继续努力~”众人齐齐还礼，大声回应。

莫林知挥挥手，大家就带着今天新学的东西，互相讨论着散了。每一个人离开时都带着雀跃和兴奋的表情。

见他们这样，莫林知心里也轻快些许——都说事在人为嘛，大家能毫不排斥地配合学习，并且带着一股子冲劲儿，那这件事至少就成功了一半。

见今天的任务都圆满达成，莫林知也开开心心地准备下班回家——小杰也差不多要放学了，她还要陪弟弟一起吃饭呢~

只是还没走出酒楼，就被方掌柜苦着脸拦下了。

她略略皱眉，拒绝了方掌柜去一边谈的要求，直接道：“方掌柜，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吧，大家伙儿一起出出主意说不定更快解决。”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候去一边谈，很容易动摇军心。所以，她必须要坦然一点，镇定一点。再说了，有萧衍做靠山，她还真不信有谁这么不长眼的来惹事儿。

方掌柜心里想的则是，反正大家出了这道门也还是要知道的，便叹了口气，直接说了：“是外面有人在传我们酒楼要关门大吉了，我估摸着应该是那几家酒楼故意使坏，莫管事，您说说，这不是触我们霉头么。再者，都说三人成虎，我怕这谣言传久了，别人就真信了。”

莫林知闻言，立马笑了。

她还当是什么麻烦呢，搞了半天，是有人故意上门送菜。

都不用过多思虑的，她当下就召集了酒楼所有员工，对他们直言不讳道：“方掌柜的话你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

“听到了。莫管事，是不是需要我们一起去澄清下？”一个厨师长问。

莫林知摇摇头：“不，如果你们今晚路上、家里听到类似的话，加把火，就说——平安街这家酒楼东家亏了10万两，终于撑不住要关门了——总而言之就是，怎么夸张怎么来，但是要记住，这个谣言，一定要传到普通百姓家里，而不是高官富商的后宅。”

啊？

众人一脸惊疑，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应，也不敢动。

莫林知高深莫测一笑，胸有成竹地保证：“我认真的，最好今晚整个镇子的百姓都能知道这个谣言。放心做，明后天你们就知道了。”

这······好吧。

大家满腹疑问地摸着脑袋点头，而后在莫林知“下工”的通知中三三两两地散去。

莫林知转身，冲还一脸忧虑的方掌柜拍了拍：“放心，我真的心里有数的。”

“是。”方掌柜苦笑应诺，只能寄希望于她真的还有什么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嘛······当然是不会少的。

莫林知正愁着该怎么打开宣传局面呢——就这么直接上去发传单，好像缺了点记忆点啊。

这不，对家刚好把热度和话题送上门来，这不好好利用一下真是枉费了她上辈子学的专业了。

晚上，莫林知和弟弟吃完饭后就钻进了书房，开始紧急修改这一次的宣传预案。

而在她忙忙碌碌的同时，估计其他人也没闲着，第二天一早，莫林知再去送弟弟到林掌柜家时，就连见识过她手段，对她信赖有加的林掌柜都没忍住，问了下情况。

当然，这些都被莫林知用一句“拭目以待”搪塞过去了。

“神神秘秘的，行，我等着瞧~”林掌柜笑斥了一句，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也懒得管了。

莫林知赶到酒楼，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大家伙儿，告诉他们：“今儿不管谁来打听，你们都要咬定，就说东家不是亏了十万两，而是决定重新投入10万两，将这家酒楼改成‘惠民食堂’，专门给街坊邻居提供用餐便利的，到时候开业第一天就有福利菜品放送。”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这才是要好好做生意的架势嘛，昨天那话传得，他们自己都吓死了。

流言的事儿主要还得交给方掌柜，厨师和店小二都有自己的核心任务。

方掌柜昨天受了一天的憋屈气，今儿莫林知一发话反击，立即铆足了劲儿去找乞儿和说书先生了，立誓今天就要让全镇所有的茶馆酒楼街坊小巷都知道：他们酒楼不是倒闭，而是要卷土重来！！！

但是对镇上生活的人来说，“投入10万两给街坊送饭菜”比“亏了10万两要倒闭”更离谱！！！

——哪家的傻子都不会这么干啊，有多少家底能这么挥霍的？

尤其是一开始传流言的那几个对家，听到这消息时都得意的笑了——他们只当方掌柜是无计可施，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都说趁人病要人命！

这些人想都不用想，直接命令手下的人，顺着现在的舆论趋势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大家相信酒楼是快倒闭了！到时候，他们要让方掌柜甭管有什么花招，都只能被迫倒闭！

在几方下场推波助澜下，小镇因为这个事情慢慢沸腾起来，就连原本不怎么参与话题的人都忍不住发表一两句自己的看法。

确实，一开始，不相信的人居多，但很快，流言里连每天送什么菜，送多少份都出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不信。

到第三天第四天，半信半疑以及期待的人开始居多了。酒楼前开始积聚一些人气，这些人但凡路过，都会忍不住驻足停留，多瞅两眼。

第五天，店小二们带着莫凡加急加印出来的宣传单页出动了。他们散落在酒楼这条街上，一边说着“惠民食堂开业大酬宾”之类的信息，一边将单页发送到感兴趣的人手里。

宣传单页可不同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这一字一画可都实实在在写着呢。拿到的人见上面果真清清楚楚列着开业头七天，每天送的菜色和数量，连忙找自己相熟的人辩驳去了，而被亲朋好友喷了一脸口水的人也不由得过来领一张单页，然后继续去找自己的下家去“干架”······

1天不到，舆论开始出现压倒性的倾势，只不过，是按照莫林知想要的方向倒的了。

另外几家掌柜这才明白中计了！！！

一个个后悔的，捶胸顿足的。

至于砸了书房多少文房墨宝，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惠民食堂这边，连续几天在流言里来回拉扯，到今天终于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腮的，热烈讨论着停不下来：

“我跟你说，我今儿下午看到东边那家的掌柜了，那张脸黑的哟，真够解气的。”

另一个脸圆圆的也偷笑着说：“何止那一个，我在邀月楼上工朋友也说他们掌柜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了，各种砸东西的声音就没停过。”

“那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伤身伤财。”说这话的人表面一脸惋惜，实则眼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

最后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还是咱们莫管事厉害，要不然，现在有苦难言的就是我们了。”

这话说得对，周围人有志一同地点头。

于是莫林知出现时，就见大家伙儿用一种blingbling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这一天也没什么空降惊喜啊！！！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摇头笑了笑，懒得深究了，直接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宣布下工。

众人例行公事地举行完下工仪式，然后各自又分了几张宣传单页带回家，说要给自己家里人和周围的好友看一看，到时候让他们也来凑个热闹。

“引流”的事儿莫林知自然是来者不拒，一张单页才几个成本。她等众人拿完了，自己将剩下的四五十张收了收，全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