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虎就带着居宸出门了。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去询问老周夫妇,他们从极夜手上救回来的那对夫妇。
经过昨天的抢救,老周夫妻已经恢复了清醒,目前正在医院休养。
进入病房后,王虎熟练地请走医护,关上门,打开录音笔。
因为是受害者,人又正在生病,所以王虎尽量用温和地语气询问:“你们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刚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事件,两夫妻俩眼神里全都透着强烈的不安。周父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开口:“昨天……昨天我和老婆两个人原本好好呆在家,突然冲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大致的情况王虎昨天就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了,今天听当事人再叙述一次是为了确认一些细节。
“那群白大褂的是假冒的医生。”王虎先解释了一下,然后才询问,“那群人里,有你们认识的吗?”
周父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们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回忆,有一个……他们都戴着口罩,我不确定,但有个人很眼熟……”
王虎朝他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周父看了眼老婆,然后说:“我跟我老婆聊了聊,我们都觉得有个人比较像艾瑞先生。”
“艾瑞先生?”王虎立马调出几张照片让老周夫妻辨认。
照片里是那几个兜帽,包括死掉的那个,只保留了兜帽的正脸,去掉了脊虫部分。
老周夫妻一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位死掉的兜帽上。
周父指着照片说:“是他。”
王虎连忙追问:“能跟我仔细说说这位艾瑞先生吗?”
周父咬着泛白的嘴唇,半天没回话。最后是周母深叹了一口气,开了口:“我们是半年前认识的艾瑞先生。当时我们……我们失去小敏没多久。”
话刚起了个头,周母就哽咽了。
“小敏是我们的女儿。”周父一边解释,一边安抚地拍着老婆的背。
周父的眼眶泛红,他忍住眼泪继续往下说:“小敏走后,我老婆病倒了好几次,还得了抑郁症,我也没好多少。后来,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个互助社。”
“互助社面全都是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人,大家互相慰藉,互相取暖,勉强算是我们的一个出口。我们就在那里认识的艾瑞先生。”
“艾瑞先生的经历跟我们很像。他的儿子死于一年前的一场凶杀案,凶手至今还没抓到。大家同病相怜,带走小敏的凶手虽然被抓到了,但是个精神病,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虎不自觉皱眉。按照他对极夜的了解,艾瑞的经历九成九是编造的。
周父:“我们很聊得来,在互助社里认识之后,我们很快成为了生活中的朋友。两个月前,艾瑞先生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并且告诉我们他很快就能找到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了。”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获得了什么关键线索,可没想到他却告诉我们他接触到了一种神秘的阵法。我们当时觉得他一定是被骗了,努力劝说他要向前看,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但事情的进展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一周后,那起凶杀案居然真的破了,而且凶手被找到的时候刚死于心脏衰竭。艾瑞先生十分兴奋,不断告诉我们这一切的结果都是神秘阵法带来的。”
说到这里,周父摊开手,有些自嘲地说:“我们一开始还劝说艾瑞先生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很快我们也陷在了仇恨里,开始找艾瑞先生主动询问阵法的事。”
“艾瑞先生将我们介绍给了一个叫威廉的人。我们给了威廉一大笔钱之后,他确实教给了我们一个阵法。阵法很神奇,用鲜血制成,画成之后会流动,就跟活的一样。”
“我们当时以为仪式成功了,凶手很快就会死掉,但没想到……。”
王虎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张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极夜的阵法从来都不是用来惩罚凶手的,而是用来召唤污染物的。
周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杀人凶手凭什么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凭什么?!我们只是想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母握紧了周父的手,同样情绪崩溃地喊了出来:“小敏才16岁啊 !她才16岁,就再也回不来了!不都说‘杀人偿命吗’?!我们只是想让凶手偿命!”
……
两夫妻声音凄厉地如同泣血的杜鹃。
王虎听着十分不忍,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会儿递纸巾,一会儿递水,手忙脚乱的。
忙乱中,他没来得及注意,他身后的居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病房。
这里是局里的医院,就在办公楼的后方。居宸转进办公楼,几分钟后又转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居宸的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瓶药和一张照片。
病房里,老周夫妻仍在抽泣,王虎满脸心疼,却手足无措。
居宸重新推门进来,表情平静,这里的悲伤氛围似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居宸先是将药瓶递过去,吐了两个字:“吃药。”
居宸的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老周夫妻莫名感受到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力,下意识接过药瓶、吞药,连抽泣都神奇地止住了。
接着,居宸将照片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王虎低头,比老周夫妻更快辨认出照片里的内容:那是分裂物N死亡后的照片。
“你在做什么?!他们俩现在SAN值本来就不高,又是普通人,污染物的照片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
所以连新闻播报都将分裂物N的样子马赛克掉了。老周夫妻才会不知道杀人凶手邢阳已经变成了分裂物N。
王虎说着就要去抓照片,但却被居宸制止了。
居宸指了指药瓶:“他们已经吃了药。”药瓶里装的是稳定SAN值的药。
他刚刚去找了夏科,同他讨论了一下如何让普通人看到污染物的照片。结论是:掉SAN的同时补SAN可以将污染伤害降到最低。
理论上是如此,但实际上这种操作是很危险的。普通人的SAN值更容易陷入不稳定之中。
王虎紧张得盯着病房的SAN值监测仪,做好了随时呼叫安抚系后勤的准备。
监测仪上显示,老周夫妻一开始的SAN值是81,接触照片之后数据开始飞降,一路降到了67。
王虎紧张地拿出了对讲机,只要数字一到60,他就会按下呼叫键。
过了好一会儿,老周夫妻才从残肢乱飞的照片中勉强辨认出分裂物N的面貌。
夫妻俩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
他们面前的居宸始终表情冷静,他语气平淡地对老周夫妻说:“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老周夫妻的目的确实已经达成了,虽然与极夜的阵法无关,但分裂物N已经死亡,被居宸杀死了。
监测仪上,老周夫妻的SAN值开始剧烈波动,从67降到了61,但很快又回弹到了65,接着又下降,就跟不停上下的心电图一样。但好在数字始终没有跌下60。
老周夫妻终于确认照片里的这个怪物是杀人凶手邢阳。
是分裂物N还是邢阳,对于老周夫妻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死掉了。
他终于死掉了!
他早该死掉了!
杀人就该偿命,不是吗?!
两夫妻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两人嚎啕大哭,抬起头,嘶吼着:“小敏,你能看见吗,小敏?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或者是药效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SAN值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逐渐上升,重新回到了81。
王虎这才放心地带着居宸退出病房。
房门关上前,两夫妻看向居宸,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居宸微微颌首,关上房门。
医院的走廊上,王虎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始终是那样一张冷面,但王虎却觉得此刻的少年有点暖。
————
王虎拿着询问记录回局里开会。
昨天被救回来的其他人和抓回来的兜帽们由其他调查员询问。
询问结束后,大家各自汇报得到的信息。
被救回来的人中除了老周夫妻还有邢阳的父母和一位老爷爷。
邢阳的母亲一直很后悔生下了邢阳。既然是她将这个恶魔带到世界上来的,那就由她把这个恶魔带走吧。因为一直抱有这个想法,所以她很容易就被极夜的人给蛊惑了。
邢阳父亲一部分想法与前妻相似,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对自己安全的担忧,毕竟邢阳其中一个人格一直想要弑父。
至于那位老爷爷,以前跟邢阳同小区。养鸟是老爷子最大的爱好,他曾经养过上百只鸽子。老爷子还自豪地向调查员展示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全都是他参加放飞和平鸽活动的荣誉证书。
可几年前,这些鸽子全被邢阳给毒死了。从那以后,老爷子就再也没养过鸟了。老爷子说,自己一把年纪,都90岁了,也没其他所求,就是希望邢阳那个小畜生死掉。
如果让他们知道,极夜借由他们的手,将邢阳变成了更为恐怖的分裂物N,他们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好在分裂物N在第一时间就被居宸杀死了。
极夜联系几人的方式与老周夫妇的叙述大差不差,都是由两个分别叫艾瑞和威廉的人互相打配合,然后获取他们的信任。
艾瑞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那位死掉的兜帽。
威廉却并不在他们抓回来的人里。
或许,威廉就是逃走的那位兜帽。
至于其他几位被抓来的人……
极夜的人本来就疯狂,被污染之后更是直接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一直喊叫着“神明降临”之类意义不明的词汇。
但这已经比上一次好很多了。极夜召唤出一级污染物那次,局里也抓到了几个极夜。但极夜组织管理严格,每个成员身上都带有毒药,还没等他们审问,这些人就服毒身亡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调查员第一时间卸了兜帽身上的毒药,至少留下了几个活口。
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也不是全无所获。调查员们在极夜神神叨叨的话语里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极夜已经掌握了将人体和污染物融合的方法。
这一点,他们已经在死掉的兜帽——艾瑞身上看到了。脊虫与人结合带来的恶心感受让他们记忆犹新。
另一点就更让他们担忧了。
无论是上次的脊虫,还是这次的分裂物N,都确确实实是被极夜召唤出来的。
极夜掌握了召唤污染物方法这件事就已经够让人担心了,更不用说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极夜召唤出来的污染物等级就从1级骤升到了3级!
要知道,污染物是以指数倍增长的,3级与1级之间的能量差别大到人类无法想象。
所以,这一年里,极夜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