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属狗的啊!”
肩头突如其来地钻心刺痛,这痛如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这让梁惊雪极其火大,她死命推着他的脑袋,可他咬得实在太紧,越推,肩头越痛到如钻髓一般。
她只好松了手,再这样生拽,只怕自己胳膊都要被卸下来了。
“就你会咬人?”
她不管不顾,冲着他的肩头也是狠命一口下去。
他虽吃痛,却根本无法抗拒口中鲜血的诱惑,死也不松口。
梁惊雪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并不仅仅是为了咬,而是在吮吸肩头的血液。
她松了口,理智回笼,趁机点了他神庭穴,又反手制住他的双臂。
师砚迷迷瞪瞪,果然松了口,她趁机揪起他的衣领,一拳殴在他印堂之上。
“给老子,醒!”
师砚此刻重重砸在了墙上,清醒了大半,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来,也不知是谁的血。
看着眼前肩上血迹累累,喘着粗气的人,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事。
“阿惊,我……”
小生姜见他醒转,唯恐事有变机,拖着腿穿过破烂墙壁的空洞,决定送二人上路。
火光自下映照着小生姜那副幽暗阴狠的面容,他慢悠悠地开口:“李焉识,我比你有善心,你要谢我成全你们,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他拔出插在腿上的剑,拖着流血不止的腿,一步步逼近而来,地上留下一长道血痕。
师砚此刻全身无力,即便扶着墙也根本爬不起来。
他喉咙里嘶哑着呼喊,攥紧了拳头,拼了命地往她脚下爬,一点一点挪动,想把她推开,却只抓得到一地的尘土灰渣。
他看见小生姜正高高举起自己的剑,狞笑着冲她刺来。
而梁惊雪的世界一片寂静,此刻什么都听不见,还叉着腰教训着师砚。
“吵死了!你消停会儿的。”
她抬手向后,袖箭飞出,贯穿高举长剑之人的咽喉。
“腿脚不好就少走路,等我骂完这个才到你。走路像地震一样吵死了。”
师砚松了一口气,浑身瘫了下去。
再醒转已经是次日。
“肩膀还疼吗?”
师砚服过药,已然痊愈,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可心里的愧疚却是分毫未减。
反倒是梁惊雪,又是爆破戏,又是虐恋戏,着实伤得不轻,好在耳朵并无大碍。
“这太平盛世真是埋没你了,若是哪日战争四起,该送你去当条军犬。”
梁惊雪靠在床头,喝着他一勺勺喂来的鸡汤,心里还是有些小生气。
“是我不好,着了他的道。”
师砚内心极度愧疚自责,看着她为自己受伤,比自己受伤还要心疼。
“其实,和我在一起很危险。至少这次,是我牵连你了。”梁惊雪心中亦是有些亏欠。
“啊?”
师砚心中揣测:难道他没说我就是李焉识吗?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要报复李焉识,所以要杀了我,顺便杀你。”她思考片刻,将所有获取的信息提炼了一下,嚼着口中的鸡翅答道。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李焉识杀了?这样他的仇家就不会来找我了。”
她灵光一闪,阴森森地俯耳提议道。
“不,不,不吧,随便杀人不太好吧。”
这耳边的提议,让师砚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小生姜确实没暴露自己的身份。
“也是,他是将军,随便杀了朝廷会找我们麻烦。”
师砚一边嗯嗯嗯,一边连连点头。
“那要不然雇个人暗杀掉?”
师砚内心冷汗直流:我夫人天天想要我的命。
“别想着杀人了,把你身子养好再说吧。”
他放下空碗,递给她帕子擦擦嘴巴。
“师砚,昨天你神志不清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她想起些什么,捂着脸有些害羞地问道。
“记得什么?”
师砚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是那个啊。”她急了。
“哪个?”
她说得他心里有些发怵,不会当时对人家毛手毛脚了吧。
“你亲我了啊。”她索性说开。
“我,亲你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脑袋,瞳孔震惊:那种时候,我居然亲上了?我这么禽兽吗?重点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不……白亲了吗!!!
“你不是打算不认账吧?不认也行,反正我也无所谓。”
“认认认。”
他疯狂点头。
“那你肩膀还疼不?”
她想起自己当时也吭哧给了他一口,觉着自己的做法有些幼稚。
“不疼,你没下死手,就是青紫了一圈,跟你的伤没法比。”师砚笑了笑。
小铃铛没敲门便进来了,看见师砚在,白了他一眼:“起开。”
小铃铛坐在床边,见他杵着没动弹,便没好气儿地说:“一点儿眼力劲儿没有呢?我给她换药,你滚出去。”
师砚后知后觉腆着脸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他也是刚醒来便来看她,今日还没见到乔玉书,他要去问个明白。
乔玉书正在厨房扇着蒲扇,炉子上咕噜着药。
他的店闹出那样大的事,宁安司对外说是意外所致,一名伙计未存放好道具用硝石,加上墙体施工时偷工减料,导致一名伙计身故,因此几家分店都停业整顿十日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若是有人知道他收留人人喊打的玄灵派余孽,只怕他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在白水便待不下去了。
“玉书,你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
李焉识倚在厨房门口,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从神色中看不出情绪。
可乔玉书知道,他若是发火还好些,至少没隐藏。这样的表现,反而让他有些忐忑。
“解释?解释就是我知道他是玄灵派的药人,也是我收留他的,因为他除了药,也精通机关,收留他我能省事,能赚钱,就这么简单。至于他跟你有仇,我上哪晓得去?”
乔玉书很懂得与他的相处之道,隐藏反而招致怀疑,便开门见山,一股脑全说了。
“我不信。”李焉识依旧端着那副神态没动。
“你谁都不信。我喜欢钱,你还不信吗?”
乔玉书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因此理直气壮。
“是你邀请我们去你的密室的。”李焉识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威压不小。
“你意思我和盛江合起来谋害你?我告诉你,全天下谁都有可能杀你,连她都有可能,我,乔玉书,不会!”
乔玉书知道他会有此猜测,站起身来,拿着蒲扇的手比划着,气得发抖。
“别激动,跟我好好说说,这个小生姜,他说阿惊也是药人,是什么意思?”
李焉识知道他不会,刚才不过是试探他知道多少而已,如今又和缓了口气安抚。
“忘寒毒,是那些年,玄灵派利用药人炼出最毒的毒药。中了忘寒毒,若是还没死,便与这毒共存,百毒不侵。不过,这世上能有几个中了忘寒毒不死的?”
乔玉书又坐在了他的小马扎上,有一下没一下扇着炉子。
“但我想,她应当不是那特殊的一个,只是用药压着了,因此体质阴寒,畏寒怕冷。否则拜月节那日怎会险些没命?”
“那她的眼睛怎会?”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又不是毒,猪脑子。”
“我实在不解,这师兄到底是怎么弄到的解药来给她续命。”他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若真是解药,一颗管好,才不会像现在这般。”乔玉书抬起眼皮看了看走到近旁的男子。
“玉书,你也曾是药人……”
他蹲下身,偏了偏脑袋,看着乔玉书镇定自若的双目。
“是啊你猜对了,解药有一味药引,是药人的血。可除此之外,还需要几十种毒虫和毒草,分量稍微错失一点,便无力回天,你敢赌吗?”
乔玉书冷笑,他一点儿不怵,可心里却透着寒。
“你就是让她照着我脖子啃也没用。那些个秘方被你一把火烧了,你忘了?她有今天,是拜你所赐,你怨不得旁人。”
乔玉书见他眸色黯淡下去,又补了两刀,仿佛他的心和自己一样痛,才痛快。
“玉书。这盛江到底什么来头?他好像知道我过去,很多私隐。”
自己的想法被人洞察,让他有些难堪,就像狩猎埋伏之中的猎豹被发现了行踪,他不由得挠了挠头。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是整个玄灵派最顶尖儿的药人,也是风十娘最喜欢的宝贝。风十娘为什么叫风十娘,因为她是疯的。”
“风十娘嗑药你知道吗?磕嗨了她什么都往外说。你以为绝云派和玄灵派的那些私隐,捂得很严实吗?只不过你当年救下来的药人没多久都毒发死了,才没人往外说。”
乔玉书觉着李焉识很是好笑,自以为算无遗策,实际上破漏百出,这世界上的事都如风云变幻,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李焉识可以全权掌控的?
“所以你也知道。”他有些难以置信。
“是,我知道。你把我杀了吧。”乔玉书昂起头,定定地看着站起身垂眸望着自己的人。
“玉书,我发现,你很想让我把你杀了。”
“李焉识,你知道她为什么怕你,我也一样。不一样的是,我甘愿赴死。你一刀把我了结了,我反而痛快,反而解脱。”
乔玉书也终于说出了这些年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真心对待冷血之人,不如得到一个解脱。
“玉书,别这样,咱们这些年的交情。”
李焉识见他激烈至此,搭着他的肩,摇了摇,算是在讲和。
“我对你,是交情,你对我,也是吗?真的不是利用吗?”
乔玉书回过脸,望着燃烧的炉火,目光有些发怔。
“是啊,你李焉识,何时与人有过交情。”
他冷笑着,嘲笑自己,也嘲笑他。
“我只怕,最后她认清你的真面目,也会离你而去。”
“只要你不提当年之事,她便不会知晓。”
李焉识算是在威胁,也是在警告。不过他更倾向于认为,乔玉书没理由告知她真相。
“是吗,看来要饶我一命咯。那你师兄呢?你认为他隐忍偷生这些年,会绝口不提吗?那你爹呢?万一他洗心革面了呢?难道靠权势,靠杀戮就能掩盖当年的真相吗?”
乔玉书想着,反正已是这个处境,倒不如把话说个透,要杀要剐随他的便。
“我没有爹。这种话以后也不要再提。”
可李焉识并不想同他撕破脸,他对乔玉书,除了互利以外,还是有一份多年的兄弟情义在的。
“这药也快好了,你给她送去吧。想想,怎么给人赔罪。”
“小铃铛,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废话,你那一口咬得可不轻,连着衣裳带着肉,都快看到骨头了。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牙口那么好。”
“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你李焉识这个人啊,很双标。你喜欢的人,伤了一点都心疼得要命,旁人的命,就是死了再多都无所谓。别跟我杠,说什么你心里有天下万民,我乔玉书,看你,没走眼过。”
“她跟你啊,不是一路人。”乔玉书摇着蒲扇,拖长了音调说道。
“世人皆如此。”李焉识轻声,执拗反驳着。
“可她不是。”乔玉书也学着他的样子反驳道。
“都说我和她不配,我偏要配。”
“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是你来配她,还是她来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