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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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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一天连续陪两个朋友吃饭逛街,但图南第二天仍旧起得很早,平旦的钟声第二次响起时便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动清醒。

咀嚼泡了一晚上的杨柳枝清洁口腔,再用街头熟水铺买来的温水洗脸,用井水简单冲了个澡,再是换衣服、擦面霜、佩戴香囊。

起得比图南迟了点的水委:“....你还挺讲究。”

“对美人当然要留个好印像。”图南一边涂面霜一边道。“你也可以涂点,我跟你说,这家面霜保湿效果不错。”

陆地血统浓郁的鲛人以及能化腿的纯血鲛人虽然都能上岸溜达,但陆地上水汽不如海里,皮肤难免觉得干燥,得涂点保湿的膏脂。

“我回头试试,热水怎么这么点?”水委皱眉看着图南用剩下的热水,也就凑合着擦个脸。“我还想泡个温水澡呢。”

“烧热水费燃料,在乡里还好,不缺燃料,但城邑里人口稠密,燃料不够,熟水很贵,你想清洁身体可以回头回了海里找清洁鱼服务,比热水沐浴更舒服也更干净。”

“也不是想清洁,就想泡个温水舒缓肌肉。”

“那就花钱买,想泡全身,大概要花十五钱。”

“真贵。”水委无语。

“已经很便宜了,元洲南方草木长得快,若是在北方,你得花更多钱,若是在其它洲,都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

“怎么说?”

“元洲诸族为了省事省燃料,城邑中流行公共食肆,烧饭的时候会用灶上热气烧水,到处都是熟水铺,可以直接花钱买。但其它地方不是,想烧热水泡澡需得从头到尾自己想办法,泡一次澡需动用几十号人。”

“那么麻烦?那平时怎么清洁身体?我记得陆地上没有清洁鱼。”

“购置几十个奴婢伺候日常起居。”

“这么夸张?”

“就是这么夸张啊,不然陆地上的君主国家,王宫里的宫女为什么少则数千,多则十万。”

“十万?”

“严格来说也没十万,是八万到九万之间。”

水委惊叹。“这么多宫女,得发多少工钱?”

说完就发现图南一脸怪异。

“陆地上那些君王该不会不给人工钱吧?”

“给倒是给的,但除了女官,底层宫女的工钱非常少,根本不足以维持生存,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宫女挨饿受冻,也生不起病,因为没钱。”

“那要是饿死病死了,宫里的人手岂非少了。”

“补充新的便是,陆地上的君主国家,少则一岁,多则三岁会从民间拣选一次良家女,不论死多少宫女都能补充。”

水委服了。

图南继续道:“而且宫女死了对王宫而言也不是坏事。”

水委茫然的看着图南。

“养宫女也要花钱的,再怎么克扣,也不可能衣食用度都给扣没了,还有脂粉钱,君王目之所及,必须是美人,饭可以吃不饱,脂粉不能少,但宫女死了就可以省下一笔开销。”

水委扶额。“他们的王宫是有多大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不能辞退一部分吗?”

图南思考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根据我从那些君主国家的史书了解到的,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多宫女,千载之前的王宫每岁都会放宫女出宫,宫女年岁大些了,也会放出宫,王宫里的宫女数量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财政压力。现在,谁知道他们怎么发展的,入宫的宫女基本不会放出宫,就算放宫女出宫,也就放几百几千个,无济于事。”

“我很庆幸。”水委由衷道。“咱们海国在这方面没这么离谱,不然我怕自己会想造反,八万宫女,不种地不纺织不畜牧不经商,什么都不生产,养她们的钱可都是税收。做为纳税人,我只要想想我缴的税被花得这么没意义,我就想逃税,逃税省下的钱,好歹能让我自己过得好点。”

海国王宫也有宫女,但都是合同工,同王宫签了契约,宫女负责王宫里的杂事,王宫按时给她们发工钱,签的契约有年限,契约到期后宫女就可以离开,走的时候还能拿到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前提是对方在王宫工作期间没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比如泄露王宫里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数量不多,只百来人,不费钱——虽然这也有海国同时与一长串帝国王朝接壤的原因,在打击海国这方面,十洲所有陆地大国的想法很统一:必须弄死海国,被海洋玩弄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不需要来第二次。

数量庞大且不友好的邻居令海国的军费开支居高不下,据说超过财政收入的七成,皇室想奢侈也没钱。

反正海皇对自己都抠得不行,一身衣服坏了,缝补好继续穿,穿到不能穿为止。

图南莞尔:“你这么一说,那些国家的逃税群体确实很多,那些人说不定就有你这种心理,我辛辛苦苦赚钱缴税,就为了给君王多养几个妾侍?想想就念头不通达,必须逃税。”

“宫里宫女数量只进不出,收到的税越来越少,不会出事吗?”

“会啊,世间没有不灭的王朝,等王朝财政崩溃,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死人当然不需要操心财政。

水委莞尔。“不过泡个澡这么麻烦,没有奴婢的人怎么办?”

“洗冷水,或是和你的兴趣差不多,你喜欢在浅层海水被晒热后去泡温海水,陆地生物会在河流里的水晒热后下河沐浴,再就是不洗。”

“陆地上也太不方便了。”水委感慨。

“海洋与陆地各有各的优劣吧,清洁这方面陆地不如海洋方便,但他们可以轻松冶铁金属,稳定的从地里收获大量粮食。”图南道。

“也是,陆地远比海洋富饶,好东西很多。”水委道。“我从陆地收购油料作物榨油后剩下的糟粕,几天就能购到几千石,也不知陆地上吃油是有多凶。”

“正常,陆地智慧生物少说也有二十万万,就算一人一岁制造十斤油料糟粕,那也是两百万万斤,超过一万万石。”

“说到油料糟粕,你的竹船若能造出来,我就要发大财了。”

“怎么说?”

“皇前些日子颁布政策要扩大渔场养殖,虽然海里的幼杂鱼也能喂鱼,但消耗多了容易破坏生态,都是尽量用陆地材料代替制作鱼饲料。油料糟粕便是鱼饲料的重要原料,我准备在陆地上开几座专门制作鱼饲料的作坊,用采购的糟粕、兽骨、苜蓿、虫子制作饲料,再用船运回海里。同样重量的货物,饲料比糟粕更赚钱。”

图南随口道:“我建议你在这行不要做太大的规模,钱赚得差不多后维持现有规模,多余的钱去做别的生意,或者不要图方便将饲料作坊建在陆地国家的地盘。”

水委回以困惑之色。“为什么?”

图南将一条用五颜六色的贝壳制成的贝壳腰带系在腰间。“我们鲛人的主食是什么?”

“鱼,可能还要算上海带海藻,海带海藻虽然吃不饱,但搭配鱼一起食用正好,怎么了?”

“我们最重要的主食是鱼,而鱼不同于农业,农业的产出是从地里种,渔业产出靠的是畜牧养殖,需要给鱼吃饵料。”图南看着茫然的水委,提醒道:“若海国的鱼吃的饵料都来自陆地,我们的主食还安全吗?莫忘了昔日北落相怎么灭陆地万国的。”

水委瞬间清醒。

北落相灭陆地万国的事迹是海洋的不朽传奇,三岁小儿都听说过。

陆地上更是有切肤之痛,在现实的毒打下狠狠记住了一个道理:一个国家人民的口粮由他人供给是会亡国的。

“若海国渔业用的饵料大部分来自他国,皇必定会出手,你想更多赚钱,到时候分散资财到其它生意更稳妥。”

“你有什么提议?”

“两个建议,第一个是等。”

“等?”

图南点头。“海国一直想昔日版图,重新征服陆地,待海国重新征服陆地,陆地是海国的疆土,不再是外国,利用陆地资源便没顾虑了。”

“那得多久,下一个。”

“卖蔬果,北半球秋冬季时,你贩运南半球的蔬果到北半球,南半球冬季时则反之。竹船的运载量大,成本低,造起来快,你可以凭着先发优势赚一大笔,就算之后没先发优势了,陆地生物秋冬时节对蔬果的需求也不会减小,你仍旧可以赚钱。”

“这个靠谱,不过我觉得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可以去干,越早赚得越多。”

水委说着加快了洗漱速度。

将自己捯饬好的图南对着水盆自照,很精神,状态很好。

“祝你赚大钱,我先走了。”

“不吃朝食?”

“不了,用膳这种事跟美人一起吃更有滋味。”

图南跑到辛夷泽时,美的发光五郎已经在岸边等待,被不少男女搭讪,见到她到来,眼睛立刻亮起,跑向图南。

“图南。”

图南夸赞道:“你今天更漂亮了。”

五郎露出开心的笑容,红着脸道:“你喜欢就好。”

图南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非常喜欢。

五郎问:“你用过朝食了吗?我还没用,你可知本地有什么美食?”

“你问对人了。”

虽然没将林精城所有食肆都吃一遍,但为了找书而满城交友时图南有接触到很多本地风土人情,虽没吃过猪肉,但听过猪在哪跑。

一日两餐中朝食是最重要的一餐,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但又不能太油腻。

简单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食肆,图南将五郎带到了自己吃过的一家卖鱼头豆腐的食肆。

说是鱼头豆腐,但因为顾客大多是鲛人,食肆的鱼头豆腐有两种,一种是汤品鱼头豆腐,一种是主食鱼头豆腐。

图南点了一份鱼头豆腐后问五郎:“你有其它想吃的吗?虽然这家食肆只卖鱼头豆腐,但旁边食肆有卖其它食物,可以买来搭配着吃。”

五郎思考须臾,回答:“来份肉糜?”

“肉糜?那你吃豚肉吗?这条街卖的肉糜用的都是豚肉。”

虽然豚肉也是肉,但味道终究不如羊肉。

不过林精城位于青州与扬州的交界处,属于南方气候,优质牧场不如北方,又要用来养牛马,便养不了多少羊,吃的羊肉大多自北方贩运而来,价格贵。

可林精城人口超过百万,对肉食需求惊人,羊肉太贵,人们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向更便宜的豚肉。

需求推动发展,林精城周围养豚业极其发达,发达到占领底层餐桌半边天,另外半边是鱼肉。

虽然豚肉滋味也就比吃鸭屁股好点,但再怎样也是肉。

五郎摇头。“豚肉?那算了。”

食肆由大堂改造而来,厨房就靠着墙,客人可以一眼看到自己点的食物的加工过程。

图南看了眼,掌柜还在处理鱼,一时半会上不了菜。

“那你喜欢什么肉糜?羊肉还是鱼肉?”

“我都可以。”

“你能不能等我一会?”

五郎不解,但还是回答:“好的。”

图南小跑着离开食肆,五郎的目光紧紧跟着图南,直到图南消失也没收回,一直盯着图南离开的方向。

一刻时间后。

图南提着一只篮子跑回来,对五郎笑道:“我买了羊肉糜和虾粥,回来路上看到鱼酱,也买了一份,一会吃得清淡可以用它增味。”

五郎愣住。

“诶,你怎么哭了?”图南困惑的看着眼睛突然泛红的五郎。

“我没哭。”五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是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

图南理所当然道:“我爱你,当然要对你好,见你开心我也开心。”

五郎的眼神有一瞬的怪异:“从没人这么对我。”

图南语气坚定道:“现在有我了。”

五郎想了想,露出美丽的笑容:“那你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图南痴迷的看着美人的脸。

“会永远在我身边?”

图南完全不过脑子的回答:“嗯,永远。”

“那我们结婚吧?”

“好....不好!”图南艰难的将自己的眼睛从五郎的脸上挪开,找回丢掉的脑子。“海国的法律,谁结婚谁是傻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想通过结婚,再杀了我继承我的财产,但我对自己没信心。”

五郎懵逼的看着图南。

图南认真为五郎分析:“你看,你是杜若的弟弟,也就是陆君的孙子,来日陆君继任后位,你父便是皇族,做为他的子嗣,你必然会得到很多财产,我这么穷,不一定把持得住。”

海国的婚姻法很细致,细致的在字里行间写满一句话:杀死配偶你就可以合法继承配偶所有财产,不要犹豫的上吧。

五郎道:“我愿意给你,我拥有的一切,你我皆可共享。”

脑子将神颜的魅惑完全压下,图南困惑不已:“为什么?”

咱俩认识才多久?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五郎深情道。“我爱你,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

图南:“....”

想说不相信,但自己昨天才以一见钟情为由对人告白,说这话未免打脸。

“即便未来我可能杀了你?”

五郎不假思索道:“若有一日你要杀我,必定是我伤害了你,你要杀我也是应该的,我能接受。”

图南抹了把脸,强行让脸部肌肉恢复平静。

二十七任前情人,啥类型都有,但眼前这款真没见过。

“一生很长,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可轻率?”

五郎坚定道:“我没有轻率,我很认真。”

要不分手吧?

图南心想,但脑子里立刻跳出一个声音:这么美的美人,还没睡到就分手了,你甘心吗?

理智:但这一上来就提结婚,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色心:危险算什么?以前又不是翻船过。但这样的美人,天下地上还能找到第二个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要分手也该睡完再分手,不然跟错过十个亿有什么区别?

理智:好像有道理,那和第一任一样?欢好后第二天就分手?

色心:对。

理智:可他是杜若的弟弟,这么干杜若会不会拿刀砍死我?当初和她暗恋的男鱼睡完就分手,她提刀追了我三条街。

图南脑中天人交战,五郎却道:“许是我们才认识,所以你觉得我很轻率,这样吧,不如我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约定一个期限,到期时,若我仍旧坚持今日之意,你我结婚如何?”

“期限多久?”

“五十岁?”

图南点头。“行。”

她睡到第一任只花了两个月,对眼前少年不至于五十年都不能搞定。

不过如此美人到手就分手未免可惜,图南心中思索须臾,反正约定的是五十载,要不到时多维持一段时间?只要没到五十年就没事。

立下五十岁之约,鱼头豆腐也端了上来。

说是鱼头豆腐,实际上汤里有三条一斤左右的整鱼并大量豆腐,汤都看不到多少。

图南拿勺子给五郎捞了半碗豆腐,又将最美味的鳃边肉夹给五郎。

五郎将鳃边肉还给图南,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腹肉。“我比较喜欢吃鱼腹肉。”

图南见此自己享用起腮边肉,同时与五郎闲聊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林精城?神农大会的使者有杜若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加一个。”

“大母觉得神农大会是盛事,可以增长见识,便让我跟着来开开眼,正好我也想陆地上转转,便同意了,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图南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好看。”看着都能多吃一碗鱼肉,下饭效果比酱更好。

五郎的脸又红了。“你正经点。”

图南觉得自己非常正经,没有任何色心,纯粹的美色下饭。“你介意的话,那我不看你。”

五郎迅速道:“我不介意。”

图南莞尔。

五郎换了个话题。“你一会能陪我去找个人吗?”

“找谁?”

“我从大母,是我大父的妹妹。”五郎解释道。“我大父少时正值禺京之乱,兄弟姐妹四人,兄姐死于战乱,大父与其妹也离散,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前段时间得知她可能在林精城,便托我在林精城找一找。”

兄弟姐妹四个死了俩,这太....横向对比好像也不算惨,禺京之乱干掉海国一半人口,五郎的祖父运气不错,兄弟姐妹只死了一半。

“我帮你找,你从大母叫什么名字?林精城的鲛人我认识不少。”

“她叫爻,是和你一样黑发蓝眼的纯血鲛人。”五郎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幅刺绣画。“这是大父画的画像,画的是从大母失散时的模样。”

图南看着帛画,画像并不能百分百复原一个人的容貌,何况画里的还是个未成年鲛人,但图南仍旧感到似曾相识。

五郎留意到图南的表情。“你认识?”

“感觉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说明你可能见过,看来大父这回可能要如愿了。”

“吃完我带你去鲛人聚居的池泽看看,若她在,大概率会在那里。”

五郎点头,收好刺绣画,继续用膳。

俩人边吃边聊废话,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吃完,一边散步消食一边向鲛人聚居的池泽而去。

因为辛夷泽与淮水的缘故,林精城的鲛人人口多达数万,俩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符合画像的人,都被询问的人中有不少表示画里的人看着眼熟。

一名鲛人思索道:“画里的人好像在哪见过。”

图南道:“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不,我想起来了,这画里的人同爻生得很像,但比爻年轻。”

五郎讶异,还真在林精城。“你可知她住在哪?”

“她不在辛夷泽,爻有个人族情人,他们在杏花溪那边生活。”

杏花溪?

图南愣了下,真巧,和她前任住一条街。

俩人向对方道了谢,奔杏花溪而去。

图南以前跟着前任来过杏花溪,同这条街的人见过,才到街口便有一名中年男子同她打招呼。

“这不是图南吗?你和宴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他昨天突然哭着回来。我与你说,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

见五郎看向自己,图南赶紧打断对方:“老叔,我与在昨天宴分手了。”

“好好的怎么分手了?”老叔不由看向五郎,为五郎的美貌惊艳。“图南,我跟你说,美貌不能当饭吃....”

“但能下饭。”图南生硬的结束话题。“老叔,向你打听个事,这条街有没有一个叫爻的鲛人?”

老叔目光怪异的看着图南。

图南不解:“怎么了?”

“神棍就叫爻。”

五郎奇道:“神棍是谁?”

图南:“....宴的母亲。”

她想起画中人给自己的似曾相识感哪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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