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林红星给侄女林双精心挑选下乡地点,他又是打听又是研究,反复琢磨最后选了清源大队。
清源大队地处江南,有二百多名村民,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有山有河流。大队长和书记为人正直又忠厚,林二叔有个同事和大队长是远亲,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
这批知青的户口已经迁到了大队,很快他们就要走了。在迁户口的时候林双让她二叔给她改大了两岁,她只知道1977年恢复高考,具体什么时候对考生有什么要求她全都不知道,她要是因为年龄小不能参加高考就太可惜了。
林双的包裹打好又拆开,拆开又打好,倒腾了几回,二嫂还给了不少建议。林双把自己的钱财清点清楚把该带走的都准备好了。家里人给她钱的时候都偷偷的多给,她二嫂都哭了,农村生活的辛劳与艰苦她是最清楚。
临走前林双还把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陈海霞这次什么都没说。
八月初,林双和其他知青一起坐上了下乡的火车。上车前她妈给了她一个手提袋,里面装了水果糕点和一大壶水。林双在车窗口挥手和家人告别,她妈二婶二嫂都哭了。林双大声喊到:“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火车开动了她堂哥和她三哥追了几步,火车加速林双走了。
车厢里都是下乡的知青,年轻人很快就聊了起来。林双旁边的女孩和她年龄差不多,穿的也差不多,俩人都是满身补丁。知青们都在互相询问分在了哪里,其中有一个男知青是和林双分在同一个大队,男知青和林双说好了下车他俩搭伴走。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快到中午的时候都聊累了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
列车员推着餐车走过他们的车厢,只有一两个人买了饭,其他人都吃自己带的东西。林双看别人有的吃菜饼子,有的吃两合面窝头,没看见有人吃糕点,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等大家都吃过饭,开始在列车哐啷哐啷的节奏里打起盹儿,林双才悄悄的吃了东西。
绿皮火车速度慢,晃悠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才到站。
夏日的清晨太阳已经冲破云层,阳光明媚的照耀着,一条一条的光束打在人的脸上身上。气温还没有升起,林双和另一个男知青一起走出车站。外面就是县城,古香古色的建筑矗立在青石板路的两旁。很快他俩就和另外两名男知青汇合,一起坐着拖拉机去了大队。
拖拉机司机很热情的指着县城给他们介绍,邮局,供销社,国营饭店,派出所,还有工厂。冒着黑烟的拖拉机突突的响着,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村里。爬下拖拉机,司机带着他们往大队走,一路上粉墙青瓦,马头墙错落有致。他们走在干净的小石板路上,现在正是做早饭的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远处山高田广。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一所大宅。这座宅子和他们一路看到过的房子相比更加高大宽敞。大门开着,进去后是一进院子,院门和大门对着,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往后面一个院子。他们顺着小路往里走,走到头有一个锁着的小门,这个门通往后院,小门旁边还有一个门开着,门里是第二进的院子,大队就在这里办公。“平时这个门不开,我们来大队都是从后院进来,那里有个门和大队通着。”热心的司机介绍道。
大队长已经在等着他们,看过他们的介绍信,又勉励了他们几句,大队长就把他们带到了第一进的院子,原来这就是知青宿舍。
里面现在住着五个男知青和五个女知青。知青队长叫李国庆,大队长把他们介绍给李国庆后就匆匆走了,快要上工了,他还要去安排干活。
林双看着眼前的房子,青砖铺地,樟木做梁,飞檐翘瓦,院子里也铺满了干净平整的石板,这是一座非常好的宅子。
厨房的烟囱往外冒着炊烟,有人正在做饭,其他人有的洗漱,有的梳头,还有洗衣服的。
“饭快好了,我先带你们看看房子。”李国庆带着大家走进了三间正房。进门是厅堂,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四个男生去了男生宿舍,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女生把林双领进了女生宿舍。“咋们六个要是挤一挤也能住下。”高个子女生热情的对林双说道。
屋里有一个大通铺,上面整齐的摆着五床被子,地上有一个大衣柜,衣柜顶上放满了包裹,靠墙有张老旧的八仙桌,上也摆满了东西。
林双从屋里出来走到院里。院子的一边盖了四间厢房,另一边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边有两个小房子,看样子像是洗澡间挨着的就是厨房,在厨房旁边还有一间小房子,门上落满了尘土。顺着水井还有条小路,在正房和院墙之间,应该是通往后面的厕所。
厨房旁边小房子的门上没有锁,林双推开了那扇结实的木门。里面是一个十多平米的小屋子,墙壁全都是由石头垒起来的,墙面严丝合缝平整光滑。在一面墙上还安装了几排石板,这件屋子看起来是存粮食的储藏室。
林双进去转了一圈,地面比院子里的地面要高,应该是怕下雨淹了粮食,屋子的前后各有一个很小的窗户,都在靠近房顶的位置,采光和通风都良好,并且房屋干燥没有虫蚁,林双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房子。
她出来的时候,另外四个新来的男知青正在看对面的四间厢房。其中一间厢房里放了柴火和杂物,其他三间都空着。
看完房子,几个男知青让林双先挑,林双挑了那间小房子。其他四名男知青两人一间,挑了两间厢房。
“要是以后住的不习惯,就搬到女生宿舍去,搬到对面的厢房也行。”李国庆对林双选这间房子有些不理解,林双笑着答应了。
分好了房子,饭也好了。做饭的是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孩,她柔声招呼大家吃饭,还没忘了特意叫上刚来的几个人。
早饭已经放在桌上,是玉米窝头和蔬菜汤,还有两盘咸菜。大家纷纷落座,还给刚来的几人腾出了地方。
吃完饭,新来的几个知青张罗着给饭钱。大队每年年底按工分分粮食和钱,现在还不到年底林双他们是要给钱的。
一个女知青拿来了一个本子开始算账,现在的玉米面八分钱一斤,女生每月按三十斤算,男生四十斤。再加上其他林双每月交三块钱,男知青每人每月交四块钱。给完钱新来知青的开始收拾房子和行李,其他老知青上工去了。
做饭的女知青叫陈婉仪,她负责给知青点的人做饭,原本每天给她七个工分因为新来了五个人大队长给她涨到了九个。其他的几个女知青,五大三粗的叫张香柔,管钱的叫李春红,还有两个叫王翠和李芬 。
婉仪给他们介绍说,现在的工分每个大队都不一样。有的大队一毛一一个工分儿,有的一毛四一个工分儿的,清源大队比别的都高一毛六一个工分。
婉仪给林双拿来工具,林双开始收拾她的小房子。陈婉仪收拾好厨房也来给林双帮忙,她们两个先把尘土扫干净,然后再打水用水冲,最后在拿抹布擦干净。
快到中午的时候婉仪要做中午饭,林双自己擦剩下的。擦到石板侧面墙上的时候林双发现有两块石头不对劲儿,林双按了按,然后不动声色继续干活。
吃完午饭林双又擦了一遍,不管是墙还是屋顶,能擦的都擦了。婉仪把晚饭提前做出来了,她看林双都收拾完了就带着她去找村民买东西。
在村民家里,林双买了一个大的单人竹床,一把椅子,一个竹子做的小桌,用来背东西的小背篓,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装东西的竹篓竹筐。
婉仪还带林双去了一家要结婚的村民家里买了他家富裕的搪瓷盆,暖水壶,茶缸等等各种东西。他们两个人拿不了,好心的村民给林双送来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的遇见一个小伙子。林双不认识他,不过看他能进来,应该不是外人。林双礼貌的对他笑了笑,婉仪问他晚上和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小伙子说,好!一会儿他就过来。
沈承看着女孩儿拿着东西走进去,他一直的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女孩儿对他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样,全身麻酥酥的,心里翻江倒海。
很多人都在催沈承找对象,其实并不是他不找。他一直单身到现在是因为,以前他看到女孩子的时候总是感觉就像是吃了没放盐的红烧肉一样,一直觉得少点儿什么,刚才他感觉,这回总算是对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国庆给新来的知青介绍沈承。他是这个村的村民,一个人住在后面院子里。平时和他们一起吃饭,又给沈承介绍了新来的知青,介绍到林双的时候沈承和对别人一样对林双点了点头。
吃完饭,大家各自休息。林双排队洗完澡,就回了她自己的小屋。现在没有电灯,她点起家里给她带的蜡烛。
在明亮的烛光中林双看了看窗户和门。下午她给雕花的窗格上罩了一层布,现在一个农民一年才两尺布票,她这样太奢侈了。不过林双根本不担心,她家买了很多瑕疵布给她带来了不少。
林双看门已经插好,窗户也没问题。她打开了她发现的机关。
墙里有两个暗格,每个暗格里有一个小木盒子,她把两个盒子都拿了出来。盒子上面落满了尘土,看起来已经放了很多年了。
林双把土擦干净才看清楚这是一个机关盒,如果找不到机关就打不开。林双和她师娘学过一些,她慢慢的试,最后把两个盒子都打开了。
一个盒里装的是金条就是俗称的大黄鱼,另一盒里装的是珠宝玉器。林双大概看了看,竟然都是好东西。她把盒子复原,放回原处,还把她自己的存折,和大部分钱都放进了暗格里,然后把石头推了回去。
农村的夜晚格外安静,除高高低低的促织声,在没有其他的声音。夜风透过窗户上的布徐徐从房间吹过,林双盖着毛巾被,舒服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林双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已经有人起来了。村子里的公鸡正在你一声我一声的打着鸣。林双穿好衣服拿着脸盆和毛巾、牙膏牙刷去洗漱。
到了井边林双有些犯难,她没打过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井台是青石砌成,很光滑。林双学着别人的样子把井台上的桶丢进去,可是水桶总浮在水面上,她拽来拽去就是进不去水。沈承在旁边看着,他走过来接过林双手里的绳子,帮她把水打了上来。
林双跟他道谢。洗漱完林双把残水倒进井旁边的排水口,这个宅子的排水系统设计的非常好。排水沟从厨房开始穿过洗澡间到厕所再到房子后面的污水沟,这样设计即节水又方便,厕所还能被冲的干干净净。污水的出水口有一个盖板,有污水的时候因为水流冲击盖板就会自动打开,水排出去再关上,盖板既能防止倒灌又能防止蛇虫鼠蚁进入。
吃完饭五个新知青跟着老知青去上工。听老知青说,现在是一个生产大队下面又分成几个生产小队。
第一天上工林双被分去田里拔草。来到田里,林双因为没有来的及准备手套,只能用手拔了,她的手非常嫩,而且她根本不会给庄稼拔草。
林双带着草帽,蹲在地里用力的拽着杂草,还没到中午下工她就举着血淋淋的手去找小队长了。林双的手心被草刺扎破了,手背上还让草叶子划的都是血道。
小队长让她赶紧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给她消了毒,涂了一手的药水。
往回走的时候林双遇见了一个村民,是个年轻人,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村里会计的儿子。然后就给林双一通的吹嘘,还要给林双买新衣裳,请她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妹子,哥给你去供销社买几身新衣裳,像你这样的人才,穿成这样太委屈了,你放心,哥不是坏人,你也不用担心钱,哥有钱。国营饭店你听说过没有,等休息的时候哥带你去,咋们点肉菜吃,哥不怕花钱。”林双一直微笑的听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是她二嫂以前的穿的。直到他吹嘘完,林双才冲他一笑跑回了知青点儿。
林双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又去上工了。她这回被分到在打麦场和其他人一起编竹子。大队长到处的检查工作的时候,看到林双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就让她去旁边编玉米皮。
编玉米皮的都是小孩子。林双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小孩子看到漂亮姐姐都很喜欢,林双坐下偷偷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儿水果糖。
沈承今天劈竹篾,他在离林双不远的地方给竹丝过圆刀,抬眼就看到林双在给小孩们分糖。
一堆玉米皮堆在旁边的大筐里,一个小女孩给林双拿来一大把,然后教她编。编玉米皮就和编辫子儿一个样儿,等她们编长以后,再有人把编长的玉米皮用针线缝起来就成了垫子。
夏日炽热的阳光洒在打麦场上,林双和其他人一起坐在树阴下。远处的农田绿油油的铺展开,还有村民们在田间忙碌,耳边的蝉鸣声里夹杂着几声牛叫,旁边的小河哗哗的流淌着,一阵阵的风吹过,让人觉得凉爽又舒服。
沈承闻着风里吹来的阵阵香气,心里直发痒,就像有羽毛轻轻拂过。他知道这是从林双身上飘来的,沈承感觉天气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