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挟住的江藏生惊惶地睁大眼睛,四肢却如同坠了千斤之力,沉重万分。
撩开纱幔的卫翎,就只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那修长的五指,扣住了一双细白的手。
屋内落针可闻。
温玉浓眸色愈深,一只手攥着被褥,往上一提,偏过身去,一双乌黑的眼眸,眼神都冷冽了几分。
“想不到卫世子,还有这等观摩人的癖好。”那语气,好似因被打搅了好事,透露着十足的不愉。
他身上的伤口还溢着血,床榻上也沾染了一些。身后被他护住的人,那被褥下的身躯,好似因眼下的变故,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这样荒诞不经的一幕,叫卫翎的手指不由得捏紧了几分。
他们这样的子弟,虽手握人权,对温家这样隐修于人世的修行世族依旧存了忌惮,轻易不敢得罪,现下的情形,即便他内心存疑,也不敢冒犯这温家的嫡公子。
卫翎看了一会儿,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缓缓放下了纱幔,背过身去,“夜里头疼得厉害,不想温公子……实在是打搅了,我还是去阿翡那看看吧……”
温玉浓语气淡了下来,“世子可在外屋等我些时辰。”
“不必了。”卫翎面色沉沉,走出了房间。
他家世显赫,什么样的荒唐事没见过,京都有些达官贵人好男色,又耻于人前,就令那些貌美的少年郎扮作女子,带回家赏玩。
温玉浓与江家公子有些仇恨,若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折辱人,也不是不可能。
卫翎心中有了疑惑,就拿定主意,定要找机会见见这“女子”的脸。
江藏生听到了门被掩上的声音,那挡住他视野的被褥掀了开。他的上衣被温玉浓剥了去,印在肌肤上的血,就如同揉碎了的花汁一般。
他的脸捂在那被褥下,憋得泛红,眼里盈着的雾气,好似眼睫扑棱棱一眨,就会凝成泪珠掉落下来。
那模样实在是可怜得紧了。
温玉浓垂下眼眸,心底异样渐生,烛灯透过纱幔,只映照出些微的光,连他的眉眼的一并模糊了。
江藏生想说话,嘴唇抖动了几下,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摸不透温玉浓将他撸来要如何报复,对这人反复无常的脾性,亦是存了几分惧怕。
良久,面前的身形动了,却是兀自翻身下了床。
纱幔被撩开,又放了下来。
江藏生不知温玉浓给自己喂了什么药,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能叫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就比如现在,他只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一些水声,偏过头去看,也只能瞧见些模糊的影子。
他能明晰这人在重新清理身上的伤。想动一动,四肢却沉重得很,连抬起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十分的费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影子靠了过来。
温玉浓包扎了身上的伤,又掀开纱幔,坐在床沿,倾着身子去擦江藏生胸口的血,那温水已经冷了,毛巾上也是一股冰冷的血腥。
江藏生原本有些闷热,被那冰冷的温度一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面前伸过来一只湿淋淋的手,那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冷?”
江藏生张了张嘴,发现又能说话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温玉浓盯着他的唇,又垂下眼,将他胸口的血,一点点抹干净,“自然是叫你不舒服的东西。”
江藏生闻言,不禁胡思乱想,莫不是什么厉害的灵蛊。
温玉浓蹙着眉擦了几遍,见那床榻上还染了血,便又叫江藏生噤了声,用被褥将人一裹,放在了窗前的美人榻上,才叫了人进来。
屋内被叫进来的几个婢子不敢多看,收了东西,换了褥单,垂首轻声退了出去。
江藏生被抱起,身子往床榻上滚了一圈,那沾了血的被褥扔了出去,他刚爬起身,就被温玉浓一只手压了下去。
“睡觉。”
温玉浓睡在外侧,身上裹了细布,未着亵衣,横亘在江藏生脖子上的手臂,肌肤相贴的地方,寒意几乎要渗入骨髓了。
江藏生连呼吸都屏住了,因着银弯跟卫翎关系,他现在心底对那样的事有了刺,加之温玉浓方才还……
他偏头看了温玉浓一眼,眼底含了些畏惧,“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玉浓撑起手臂,见江藏生这副胆怯的模样,心底生出几分趣味,“你将我害得这样惨,我自然要狠狠报复一下……”他的嘴唇贴近了几分,说话呵出冰冷的气流,拂在江藏生的脖颈,“拿你喂点蛊虫……”一只手压在江藏生的心口,“放心,不怎么疼……”
江藏生心间一冷,人也跟着抖了一下,“你……”
他推开温玉浓的手臂,掀开被褥刚起身,又被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江藏生知道降玄就隐匿在这附近,“我还是去竹屋吧……”
温玉浓扯开新换的被褥,将他压了下去,“外面的人还没走,你哪儿都不许去。”
江藏生闻言怔了一下。
温玉浓伸手一道指风,熄灭了烛灯。
这外面的人,自然是卫翎派去的。只是他不知修行之人耳聪目明,派去的那些凡人暗卫,虽有些隐蔽身形的法子,在温玉浓面前也是无所遁形。
他忧心屋子里的人中途离开,一刻不曾落下地叫人蹲守在院外。
后来的两天,卫翎派去的人都复命,说如今温玉浓被禁了足,这两日都在院中浇花看书,或是修习晨练。
卫翎都要忍不住再次拜访时,江尤诲倒是先来了温府。
醴洲今日下了小雨,雨停不久,院里的花瓣都还沾着水珠,琐窗撑了开,吹进屋子里的风,都透着潮湿的花香。
温玉浓正捏了只细豪在纸上描,听了降玄带回来的消息,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来,“你爹还真是……叫人感动。”
江藏生这两日都困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坐在那桌边喝茶,听到他爹的消息,才起身走到窗户前,顿了顿,“……我饿了。”
温玉浓头也不抬地吩咐:“叫人备些膳食放在外间。”
江藏生一开始还忧心激怒温玉浓,不敢多过问,或是提什么要求,可这两日,这人又实在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他都有些摸不透他要做什么了。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做什么?给个痛快吧。”
温玉浓这才抬头看他,有些诧异,“你的胆子倒是变大了。”
江藏生也不甘愿被这样耗着,“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才能消了你的怨气。”
温玉浓噢了一声,“做什么都可?”
江藏生看他的眼神,抿了下唇,“你先说说……”
温玉浓高深莫测地一笑,“让我想想。”
江藏生被噎了一下,却也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