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殷翎很确定这就是听风亭。
“我确定啊，昨天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你看。”云潜羽绕到亭子的前面，指着牌匾却看见“听风”二字，又连忙看向柱子上刻的对联。
“荷影舞清波，林风啸满亭。”
不一样！
云潜羽有些急，来来回回折腾，却再不见昨日的亭子。
“殿下，真就是这里。”云潜羽急，殷翎倒是从容，示意茯苓上了茶具，要在这里煎茶。
“我知道，料到的事情。陪我品茶。冰泉水煎茶，沁人心脾。”
云潜羽欲哭无泪，殿下哪哪都好，就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还是个芝麻馅黑心的，今日又要逗弄她才肯透露些计划之内的事情。
“坐，昨日想出什么没有？”
云潜羽太熟悉这个氛围了，每次殿下考教她的功课都和现在一样，乖乖寻了对面的石凳坐下，讲着思考结果。
“这事特别奇怪，最有可能就是孙哲下的套，目的就是偷冰泉的命格。那他要把冰泉骗出山的缘由就很好想，无非是要削弱山灵的能力方便下手。
但我想不明白，他花费那么大的功夫骗婚的必要性是什么？骗婚后为何还要在一个镇子上做一出戏？瞒了天道那么久怎么最后就被发现了？”
殷翎的茶刚刚煮好，倒了一杯给云潜羽递过去，自己抿了一口，茶香四溢，还算满意。
“你要知道，转换命格非亲近之人不可行，因为你的血缘，你的命格，在天道那里都有定数。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关系需要天道见证。”
“夫妻？这就是孙哲骗婚的原因，为了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冰泉加一个亲密关系？那也不对啊，他不是有一个妻了吗？”好家伙，真渣男，云潜羽心想。
殷翎示意云潜羽喝茶:“天道见证的夫妻需要缔结有效益的婚书，寻常人们结婚，用不上这个。他的凡间妻是一道保险。冰泉是和山山灵，当时仙凡两界分离，凡界一旦出现山灵一定是天道的关注重点，孙哲需要一件可以被大众认可的故事去隐瞒天道。”
云潜羽更糊涂了:“什么意思？”
“皇家秘闻，天道应该不能干涉‘合理’的故事走向。”
“合理？这个合理是怎么定的？大众认知？”
“大众认知？不错的说法。总之，被所有人肯定的就会变成所谓的真相。”殷翎挑了一下眉，心思千回百转，云潜羽总不会是个天才，平白造词，估计是之前有大才之人启蒙，可他流浪乞儿一个，官方没有记录，到底是哪里的人？
云潜羽双手捧过茶，脑子糊涂了:“这么说来，要是一个人外表君子，实则行禽兽之事，天道是管不到的？那因果报应怎么算？”
“不能干涉，而非不能结算，等故事出现节点，天道当然可以出手。”殷翎很满意云潜羽能瞬间找到重点。
“这就是孙哲被雷劈的真实原因？天道清算？不对啊，殿下，咱不是来找荷花精吗？怎么一直讲冰泉的事？”云潜羽心里小小一慌，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那荷花精是冰泉？
殷翎看云潜羽面部表情复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挑眉:“猜测而已，冰泉化身从先祖到现在没有人见过，但是洗精伐髓的宝贝，怎么也得掌控在自己手里。”
殷翎话音一转：“只是建了园才发现人家排斥中年男性。也奇怪，皇家工匠多为男子，建园之时倒没发现什么，估计是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也不对啊，殿下，那时虽只有荷花精显身，还有一个声音，明显两个人，何况冰泉的本体怎么会是荷花？”
“猜测而已，逻辑不通也是正常。”
“这正常吗？”
“这正常啊。”
云潜羽再次实锤了，殿下虽规矩，虽是个端方君子，但她在熟人面前会自动觉醒黑莲花属性。她娘讲过，这个叫，外在人设崩坏。
云潜羽趁殿下喝茶，衣摆遮了脸，偷偷翻了个白眼，觉着殿下嘴里没一句实话:“那我呢？我要怎么做这叩门砖？”
“故事讲这么明白还想不到？”
一阵恶寒，云潜羽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殿下让我演孙哲？”
“怎么能说是演呢？和一个美妙女子的邂逅相遇，是福分。”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恶心的事讲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吧，怎么做？”
“当然昨日怎么做，今日就怎么做。”
云潜羽尴尬了，昨日她是偷偷伤春悲秋的抑郁人，现在要当着殿下和茯苓姐姐的面干这事，狠狠羞耻了。
“做吧，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大老板发话，小云子做事。
哎，云潜羽学着昨日的样子倚着栏杆旁装着伤春悲秋，时间一久，觉得怎么都不自在，殿下不是在喝茶？怎么一丝声音也无？
“殿下？”
“你为什么喊我殿下？”
云潜羽心想，完了:“我见你气质不凡，如今各国林立，可是哪国的公主？”
扭头看过去，虽没有上次那么非人，但是身上开满荷花，也不像人。
“你话说的好笑，哪有公主住深山的？”少女笑了，荷花也跟着颤。
“那你是什么？可是故事里讲的山灵？”云潜羽直接开始试探。
“山灵？不是吧。”那个人点了点自己长满花瓣的下巴，否决了云潜羽的猜测。
完了，尬住了，总不能让话题终结在这，云潜羽想了想又开口：“书上说，精怪是吃人的。”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读书。人肉也不好吃啊，是酸的。”
逻辑很奇怪，云潜羽觉得这话接不了一点。
从前她爹娘就不愿多讲修仙界的事，她跟着萧玄机也没见过什么修道之人。她是因为小村的消失真相才对修仙生出一些兴趣和必要需求，结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精怪就这么凶残。其实它但凡类人一些，她也不至于这样害怕。
“那你不吃人怎么知道人肉是酸的？”又完了，云潜羽心想，她这张破嘴怎么什么都往外秃噜。
“哎呀，被发现了。”荷花精还是那个语气，但是阴侧侧笑了，嘴角上扬。
什么话本剧情啊！
果然能参与帝王争霸的，心理素质都超出常人一截。
她什么人，孙哲什么人！
殿下啊，这演不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玩？”
荷花精捧腹大笑，云潜羽心惊胆战。
“是吗？我也觉得。”
“好了，你这么有意思，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小荷，你就叫，角才露吧。”
云潜羽懵了，不是，你话本的男主名字这么随意的吗？小荷才露尖尖角？
“角才露，你是干什么的啊？”
“我？农民，进来砍些柴。”谨记话本人设，从我云潜羽做起。
“你？砍柴？还农民？那你这么白？像个，嗯，”小荷不太信，于是她揪了揪旁边伸进亭子里的树枝，“小草，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就是能写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
树叶哗啦啦的响了一会，小荷开口：“啊，对对对。”然后又面向云潜羽。
这时云潜羽发现小荷下巴上的花瓣没了，小巧的下巴露了出来，怎么回事？
难不成它会一天天的变成人？
“角才露！角才露！你干嘛盯着我看？”
云潜羽一时入神：“看你好看？”
“哼，你这是孟浪。书里的书生没有你这样的。”
“那我不是农民嘛。”时时刻刻谨记角色是素养。
“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喜欢和你聊天，山里一般没有人，就算有人，看见我就跑了。”小荷语气变得沮丧，但立马又变得活泼起来，“但是小草和小海会和我说话，我们也是好朋友啊。”
小海？云潜羽留意到这个名字，按照小荷的取名逻辑，这小海，不会是冰泉吧？
难道孙哲先遇到了荷花精，后又勾引了冰泉化身？
云潜羽暗戳戳：“小海？听起来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小荷很震惊，连忙左右看了看，食指抵到唇上：“嘘，你不要这样讲，小海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小海也不是女孩子，嗯？我们精怪有性别吗？总之他觉得自己特别阳刚，是要做话本上的将军的。”
懵了，彻底懵了，殿下的故事里冰泉是男是女啊？有提到这个吗？
她拿的是准确的剧本吗？这个故事线是百年前吗？不对劲吧？
没等云潜羽反应过来，小荷已经开口撵人了：“哎呀，天都黑了，我要回去了，你明天记得来啊，角才露。”
然后小荷就跑走了，那个伸进亭子的树枝也不见了，云潜羽倒是想走，只是她要去哪呢？这里的山下是山下吗？
所幸没给云潜羽提供这个问题，周围的景色开始变换，亭子消失不见，她站在了一个村口。
云潜羽这时无比确定，这绝对是幻境。只是还搞不明白，如果说冰泉是幻境或者说是记忆的主角，它对这个村子有记忆吗？
云潜羽进村，念头都绕成一团，无意识朝着一房子走了过去。
云潜羽这边扑朔迷离，另一边的殷翎仍淡定喝茶，完全不管无故消失了一个活人。
“殿下，人已经集结完毕，忍冬领着往冰泉去了，里面有几个好苗子，派人专门盯着了。”茯苓见云潜羽进了幻境，开始汇报。
“倒是秦家，收拢了大批子弟，三殿下查了，和之前一样，强抢来的。”
“他们倒是年年作风一致。”殷翎自小跟在皇帝身边，世家腌臜事见过不少，只是现在还是动不得，他家那棵“梧桐树”可还在仙界好好的，此界虽与仙界有隔阂，但到底不是完全隔离，“沈家？”
“殿下，天地第一怪事。沈家没有送人来，虽说主家只剩大将军一人，但是旁支也不是没人，连适龄的家生子、部曲都不曾送来。”
殷翎这时才有些诧异，之前自己被抓走这事儿父皇和三哥一点都不愿透露内情，和沈家脱不了干系，但是不见沈景焕受什么处罚，按父皇的性子已经算是奇事一件了，此时这般做派，是何道理呢？
殷翎想不明白，父皇总觉得她还小，国事政事总是挑着给她透露，这次明显牵扯太大，她知道的还是太少。
“走吧。洗精伐髓还得皇室子弟到场。”索性不想了，父皇和三哥又不可能害她。
殷翎往冰泉处赶，茯苓跟在后面，招手让人收了茶具。
沈家这事确实奇怪，很少有世家情报网被完全拔除时主家毫无损伤并且后续毫无动作的。
皇帝在用沈家下一盘棋。
“开始了吗？”
“仪式已经开始了，小公主办的很漂亮。”先今情况复杂，保和只能顺着毛撸。
果不其然，“那必须的，那可是朕的小凤凰。”
“灵翰和景焕呢？”
“三殿下和小将军已经差不多要摸清那人的计划了，只是……”
皇帝批奏折的手停了一停：“哎，毕竟是少年人。”感叹了一句又没了下文，奏折继续批着，“那座城，听天由命吧。”
保和退下了，过了一会，皇帝停了笔，按了按紧皱的眉头，将那个批的乱七八糟奏折随手扔了，又是状告当朝丞相上朝衣衫不整的。
哎，少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