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高二第三学期,我欠了及川和岩泉一个学期的饭总算是请他们吃上了。
虽说比赛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这次春高也未能出线,但两位当事人看起来情绪都比较稳定。这稳定主要体现在食量上,他们一个点了致死量的炸豆腐配两碗拉面,一个点了一份拉面两碗饭三盘饺子四盏茶碗蒸,看得我这个只吃一份拉面就饱的人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及川,米饭饺子配拉面这种吃法简直邪道,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跟他吃不到一块去了。
“小静喜欢鱼板吗?”
“对,我说过吗?”
“没,但你不是经常把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吃嘛,上次吃饼干也把星星形状的留到最后了。”
“嗯……怎么说呢。及川啊,我是真的跟你熟才好意思说的,你下次发现这种东西默默在心里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对方特别是女孩子解释得这么详细,真的怪吓人的。”
“有吗?”
“真的真的,岩泉是吧?”
“恶心。”
“你看。”
“我受伤了!我也是真的跟你们熟才这么说的,要是不认识的女孩子问我为什么知道,我肯定就不这么说。”
“哎?那你怎么说?”
“我有超能力。”
“呜哇。”
“呜哇。”
“你们干嘛这个表情?”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去,不愧是我们校园王子。’”
“我不想在伯母面前动手。”
“刚吃完饭就剧烈运动不好吧!”
他们俩的光顾在往后几天内成为了在场常客们的谈资。一部分常客跟我母亲一样是经常在关注大小体育赛事的,因此对本县三大球类的初高中强队队员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一说起来就没个头。托他们的福,我在端盘子上菜的间隙里听说了及川初三时获奖的消息,发消息问他是否确有其事,然后收到了一张两根手指头在镜头前比着剪刀手的奖状照片。
「干嘛?跟我炫耀啊?」
「不是你先问的吗?」
「我问了也不代表你可以炫耀,好像这东西我没有一样。告诉你奖状这种东西我有一墙。」
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我特意去了一趟储藏室,把我初中时收到的所有奖状都搬了出来,在房间的地板上摊开,直到铺满了半个房间再拍照发给他。
「怎么样?厉害吧?」
我原本料想他会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然后继续跟我抬杠,但他在收到照片之后只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嗯,很厉害哦。”
他干脆利落的认同了我说的话,这反而令我泄气了。
在收拾收拾把奖状放回储藏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真是闲,干嘛呢,突然较上劲了,他又不是我的父母,我不是因为想被他夸奖才让他看这个的。
“小静喜欢哪一个啊?”
“什么哪一个?”
“就是之前来这吃饭的男同学,你看上哪个了?哎哟,能入赘到你们家当女婿那可是少奋斗二十年啊。”
“不是,奶奶,你别把他们当我家的女婿候补人选看。”
“独生子吗?那确实不行了。”
“不是这个问题。”
试图跟老年人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中年上班族解释此事是世界上最大的愚行。不错,这就是我家的另一部分常客拿他们下饭的方式了。我在这个话题里是碟小菜,哪里需要就往哪里端。
有时候他们也会跟第一种常客混起来谈,使场面逐渐歪出十万八千里。虽说没有什么恶意,但也确实够烦人的。对此,一个成熟看板娘的对策当然是就这样跟他们胡扯,反正这些废话也跟小菜一样纯粹是调剂,没人会当真。
“岩泉怎么样?这可是他们球队的王牌,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听起来威风的吧?”
“现在比较流行美少年审美,我觉得及川好一点。”
“看看看看,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小白脸,而且我听说这小子打二传位的,这个好,我以前也是这个位置的,打二传的聪明,对孩子好。”
“其实岩泉我也不是不行,我喜欢踏实的。”
“哎不是,你这孩子怎么此一阵彼一阵?”
“因为我变心得快。”
“拉倒吧,我跟你一届的,春高IH我一届不落期期都看,怎么当年没见过你?”
“因为我坐了三年冷板凳。”
“才三年?我可是初高中连坐六年啊!”
在满座宾客都开始互相调侃对方的倒霉蛋青春的时候,我母亲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哈哈大笑,但她可能是在座诸位里唯一参加过全国大赛的。
不过如果要给她一个分类的话,她可能也是后一类。
因为她在我请客吃饭的当晚,就已经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了“你要是喜欢的话,独生子也没关系,你爸爸也是独生子,我们凡事好商量”这种怪话。
好在她还是比看热闹的人明事理的,在我明确表示此事绝无可能之后就不再提了。
我由此深深地感受到了带男同学回家吃饭的不便之处,这事指定是不能再干了。现在即使请他们去其他地方吃饭我会破产也行,反正不能往我家领。
对岩泉,我的抱怨少不了。对及川,我不抱怨,我直接给他一拳。
当然了,我没敢用力。因为要是真把他怎么的,我会被走廊里同学们的视线刺成筛子。
岩泉跟他是发小,有“治外法权”,我可没有。
“跟我抱怨也可以哦?”
“倒也不必。”
“不是不必,这可是很有必要的。”
“必要在哪里?”
“不能互相抱怨的人不被算在有效人选里。”
“啊?啊……在说《独行》?”
“对。”
好吧,确实有这设定,我记得能有效驱逐宿主身上所附着怪物的只有爱人和挚友,不能互相抱怨的人确实很难说你们关系有好到这两个程度。
“抱歉,不太礼貌,其实我经常觉得你蛮讨人厌的。”
“一上来就重量级啊。”
在初中时,我曾想过等上高中了就交一大堆朋友,然后跟他们一起到处玩,再背着大家偷偷学习,等考试排名出来了就贱兮兮的说句我这次没有复习。
现在嘛……虽然朋友的数量相较原定计划少了许多,但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我在情人节时需要购买的人情巧克力数量减少了,可算是省了一笔额外的开销。
我只用送三份,森山只用送两份,但她在情人节前亲自做好的本命巧克力还是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神经。
“干嘛那么惊讶,我有喜欢的人很奇怪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总觉得有点不愉快。哪位啊?我认识吗?”
“学生会长,就是之前新年约我去参拜的那个。”
很难评价,但我的心情在这一刻出乎意料的复杂。
虽然学生会长跟她认识的比我早,长得也人模人样,身高性格还算不错,成绩也一直很好,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大概人品也还行,但今天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不为什么,问就是他不配。我跟森山关系这么好,她都没给我做过吃的,你小子怎么还先吃上了?
“啊——可恶,我要杀了他。”
“有这么夸张吗?”
“你懂什么女生之间的友情,闭嘴。”
“好吧,那我的巧克力呢?”
“准备了,你跟岩泉的都在袋子里,帮我给一下吧,我赶着去补习班。”
“哎,居然真的有吗?”
“虽说我觉得你今天收的数量一辈子都吃不完,但不准备总觉得没有礼貌。”
“那谢谢?”
“谢就不用了,你别真的吃这么多才好。”
“这个数量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全留着自己吃吧?”
“谁知道你,上次你在别人送的便当盒里吃玉子烧吃到蛋壳,还不是都吃完了,去还饭盒的时候也不抱怨一下。”
“那不一样,怎么能对鼓起勇气的女孩子说那种话啊,反正拒绝后就没有下次了。”
“对对对,记得帮我拿给岩泉,我先走了。”
我送给他们的人情巧克力都是便利商店货架上的常见款,讲的就是一个物美价廉。我自己还挺常吃,用来送给朋友大概也不算丢脸。
不过,在三月份白情的时候,我收到的两份回礼都有点令人困惑。
及川的回礼是一小袋饼干。虽说包装得很可爱,但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令人很怀疑到底是谁给了卖这个饼干的店家勇气,竟敢在这开门。
我问及川他到底在哪买的,打算去开个投票,把“学校周围最难吃的甜品店”给它搞个榜上有名,造福群众。但及川死活不说,甚至给我另买了一袋零食当作赔礼,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追究了。真是怪事。
还有岩泉,他也挺令人困惑的。
他的白情回礼是一个银制的发饰,看起来并不便宜,让我收着都觉得有点亏心。我问他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好吗,反而被他说了两句,叫我下次人情巧克力不要送这么贵的,把他吓得够呛。
我回去想了一晚上便利商店货架上的那几款巧克力到底贵在了哪里,竟有把岩泉吓一跳的实力,但最后还是没想明白,只好就此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