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华脸上染着笑意,眉眼微弯,并没有先前刻意迎合的媚态。一股雪风吹来,带进来雪花,吹来的风也是温柔。缪月又被那股杏花香包围,仿佛置身初春三月。
颊边有些烫。
陆熙华掂起脚尖,轻轻朝她耳边道:“将军这么容易害羞?”
唇瓣似乎贴着她的耳朵,她感觉到了一点温热,眼前闪过无数不该想起的画面,眼底一热,连连后退数步,“你离我远些!”
陆熙华没想到缪月动作这么大,顿了一下,并不答话,只是看着缪月。
缪月呼吸重了两拍,好容易压抑那股子不该有的欲/望。她动动喉骨,又走上前来,端过陆熙华手里的瓷盘,往厅中走去。
八仙桌上摆了两三个小菜,旁边还摆了一个细脖酒瓶。
陆熙华跟了上来,颇为自在坐到长木凳上,没有半分拘束,“既然将军要与我一同吃饭,那顺便陪我喝喝吧。”
“谁说要和你一起吃饭了?”缪出口反驳,手指蜷了蜷,“也没说要陪你喝酒。”
陆熙华并不搭话,自顾自打开酒塞,往杯里倒酒,一口全喝了个干净。
燕国的酒酿之术极好,何况是名闻天下的‘飘飘欲仙’陆熙华一口气喝完,其中滋味并未琢磨个透,她并不会喝酒,咂摸半响,只觉这酒香味浓烈,却是没什么味道,也没有那人肝肠寸断的感觉。
曾经她的身旁有一个人,那人很会喝酒,分明年纪不大,看着也纯情,偏偏一瓶酒接连一瓶酒的喝,脸上也不上红。她则是喝得晕晕乎乎,被那人抱住,颇有些好笑道:“以后,你可别与我比喝酒,我可是在军中练出来的。你输了,今夜我能与你一起睡吗?”
和缪月关系熟稔起来,那次她为了留在缪月身边给她下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初尝情事,竟一发不可收拾了。缪月不懂,她也未将全部教给她,只是那夜她下的药量有些猛,她只需要浅尝辄止,目地是为留在缪月身边。
偏偏缪月食不髓味,压着她吻了一遍又一遍,她不会别的,就只会吻她的唇,咬她的月匈,最后还是不得要领,便红着眼咬她的唇,“你再教我一点,我还是好热…”
谁也想不到那样一副冷面的人会那样求她,舔她,像只对待主人忠诚的狗,想要她,却又不得要领。她没教后面,女孩便哭了出来,直到晕晕乎乎睡过去,身子热得像火,在睡梦中,也将她搂得很紧。
陆熙华那时毫无办法,只能窝在缪月怀里,女孩呓语,眼角挂着泪痕。陆熙华便轻轻拍打缪月脊背。
那是她睡得最好,也最温暖的一夜。
而后醒了,女孩一脸别扭,在她面前脸色更冷,总是摩挲她那把剑,警告她,“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陆熙华见过的人多了去,知道想要杀一个人的眼神绝对不是像缪月那样的。后来,缪月倒是不提要她走的事了,甚至还还替她向缪正求情,将她接到了府上。
起初缪月还是冷模冷样对她,而后她慢慢试探着靠近,从服侍她洗漱,穿衣,再到服侍她沐浴,给她上药,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时间流逝里,慢慢变了味。
缪月不会在冷脸看她,会舒服眯起眼睛感受她的触碰,也会时不时试探她,这其中最多的就是借各种名头要跟她一起睡觉,偶尔也会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问她:“后边是怎样做的,你再教我一次好不好……”
陆熙华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她又如何能玷污这样皎如明月的女孩,便总是拒绝缪月的请求,久而久之,缪月做的最多的,便是搂着她睡觉了……
陆熙华想起往事,眼前渐渐模糊,眼前的不知是缪月还是燕平,只觉得两人是如此相似,她再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了下去,喉咙好像泛起了阵阵麻意,又有些刺痛。她有些体会到缪月所说的肝肠寸断的感觉,颊边渐渐染上两抹红晕。
缪月终是看不得陆熙华这样,抿抿唇,拿掉陆熙华手里的酒杯,“喝酒误事,何况你的身子还没好。”
陆熙华动作缓慢转头来,脸颊红润,就连鼻尖也是红的,她眼里闪烁着水光,那是被烈酒的酒性激出来的。
她看起来那么可怜,嘴唇微瘪,看她,“给我。”缪月其实很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陆熙华,她本是柔婉的长相,撒起娇来,缪月心尖止不住地发颤,这些日子以来,她脸上总是带着疏离与防备,眼神看向她也总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她其实很难受。
陆熙华的眼睛像是把钩子,刺穿她的心脏,微微一动,便将她扯了过去。
缪月到底上前搂住陆熙华摇摇晃晃的身子,耐下性子,声音也有些和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陆熙华愣了愣,看着她,眼里眸光流转,过了好一会,她点点头,笑了笑,“好,不喝了…那你要喝吗,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飘飘欲仙’啊……”
要是陆熙华不说,她还真的忘了前世她最喜欢的酒便是燕国的飘飘欲仙。前世义父十分喜欢喝这种酒,因燕国与夏国常年交战,北虞城也仅有一家店卖此酒,生意十分火爆。她因着义父的缘故,也喜欢喝此酒,酒性也练得极好。
缪月动动喉骨,意外陆熙华竟还知道她最喜欢喝什么酒,视线落到桌上的酒瓶上,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酒香浓烈,滋味清甜,酒性却极烈。
口里回甘,她眼眸微微眯着,想起一些往事,唇上突然有些轻柔触感,回过神,陆熙华食指点在她唇边,眼里的泪越来越多,眼眶越发红了,“好喝吗?”
缪月不知陆熙华为何这样,指尖还在她唇边摩挲,她抬手握住了陆熙华的手。这酒好像更烈了些,不过喝了一口,便有些动摇缪月意志,她喉骨动动,似乎就要往那柔软的唇瓣吻上去。陆熙华微微阖目,真是醉了,缪月到底没吻上去,吻了吻陆熙华手背。
她将陆熙华又往怀里带了带。陆熙华不安分动动,颊边轻轻拂过一个吻,“我很想你。”
缪月双眼微睁,低吟婉转的语气牢牢攥住她的心,陆熙华想的是谁,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细想。她只知道前世加今世,这是陆熙华唯一主动给她的吻,只属于她。
温热呼吸打在她的颈边,细腻又绵长,其间带着点淡淡的杏花香和浓郁的酒香。
缪月顿了一会,把她抱进了自己常睡的那间寝房,为她掖好被角,守在床榻边,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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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味楼匾额周边裱了一层鎏金,里面的“聚味楼”三个大字笔走龙蛇,笔锋刚健犀利,若仔细看去,字的外延也仿佛渡了一层金色。
有人言燕皇雍战王曾经亲自来严城讨伐其余小国,入这聚味楼吃了一顿饭,十分欣喜,便提了“聚味”二字,有天子加持,这聚味楼便做得大了。
营啸一事后,缪月如实向燕皇言明军中情况,恳请燕皇为严城增添援兵,因燕平近几年战绩十分了得,缪月便独自包揽下所有罪过,燕皇态度并不明朗,不过确实也没有过多怪罪。
今日,燕皇遣派的黄门侍郎已到严城,传一封诏书,允许她从裕丰城调遣守备军补给严城驻边军。
黄门跋涉数万里,临近午时,缪月自是要做东,留黄门吃一顿饭。
缪月性格寡冷,可为人并不木愣,并非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黄门身为皇帝近侍,饭间处处试探她,想来也是燕皇授意。
缪月与之周旋,饭菜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便想念起陆熙华做的饭食来,陆熙华为了赖在她家,每日是变着法为她做饭。
饭吃得差不多了,借口出房透气,其实是倚靠在二楼廊道尽头的围栏上。
这聚味楼颇为宽敞,二楼三楼是为贵客所备的雅间,一楼为大堂。
楼下一片嘈杂,端茶递水的伙计忙得满堂乱窜,其间各色菜食香味混杂在一起,腾腾热菜烟雾缭绕,连空气仿佛都带了一股热火朝天的劲。
缪月眼观着堂下,一时间有些恍惚,前世在北虞,只觉在战场厮杀拼命就是她的使命。
今世重来一遭,她才发觉以前从未为一方烟火驻足,脑海莫名浮现陆熙华的身影,纤细的,柔弱的,若是她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那便好了,那是她死了也会记挂的人。
想到此处,缪月的唇边浮出笑意,只是心中又觉苦涩。
门外进来一人,缪月目光犀利,捕捉到她的身影,随她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
那是陆熙华。
缪月微微晃神,她来这干什么?
那抹纤瘦的身影穿过大堂,上了楼梯,朝她这个方向使来。
缪月并未告知陆熙华她今日会在聚味楼吃饭,略带疑惑,想上前去与她碰面。
她生得高大,再加上常年在军中历练,举手投足间透出些男儿气概,这也是她在军中,也没人怀疑她身份的原因。她本这般显眼,陆熙华却完全没看见她,兀自进了二号雅间。
缪月往那间房走去,堂下一片嘈杂,人声还在喧闹,也不妨碍她听清里面人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