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一脸凝重按压住马美君，检查他的身体情况，时不时会在纸板上记录着什么。
半响，他朝三人沉重摇头，满脸欲言又止。
张铁树第一个绷不住，人高马大的壮汉此时快要哭出来。
“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风单翔也有一点慌，因为跟随方华做过太多次实验，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老师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
那是一种实验彻底失败，无法挽回的噩耗表情。
“老师不会吧，他刚才还好好的，面色红润打牌，活蹦乱跳揪着我领子，声嘶力竭嚎叫着关心我腺体，怎么会眨眼间就倒下，甚至还……”
风单翔和张铁树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心照不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两人哭的仿佛在给马美君哭灵。
“放心，你们朋友没有那么严重，他情况还是不错嘀。”方华好声好气宽慰两人。
没成想，两人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加凄惨了。
“教主啊教主，你怎么就这样倒下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偷吃了你的香菜冰淇淋。”
“还有香菜薯片，是我换成大蒜味的。”
风单翔和张铁树说完，又异口同声认错。
“我们错了，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哎，怎么回事？”风单翔哭到一半，感觉到了一种悬浮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离地的双脚，脚趾在半空尴尬地抓握了几下。
风单翔拧头看向让自己悬空的“罪魁祸首”。
“你拎着我做什么？”
池昭阳实在忍不了两人抱在一起哭。
太近了，距离近到他心头的妒火疯狂燃烧。
本就处在不稳定时期的他终于不再忍耐，果断出手分开了两人的距离。
“别哭了，方老师有话要讲。”
风单翔扑腾了两下脚，眼角余光看见拎住他后衣领的手臂，上面青筋如同百年老树冒出地面的树根，充满了力量感和美感。
“行行行，我听他讲话，你放我下来！不是，他讲话跟你拎着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懂不懂尊重人啊。”
脚踏实地后，他不耐烦地指责身后人。
明明两人身高差距不大，为什么这人拎着他跟抓着一只鹅一样轻松？
池昭阳低着头，如同一个小媳妇，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抓人后衣领的威武模样。
“抱歉，是我行为不当。”
风单翔被他谦虚温和的态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再大的气都没有理由发出来了，只能憋屈的留在了心中。
“马美君没事，昏迷是因为腺体刺激过大，造成身体的自我防御。”
方华终于找到了能发言的机会。
听到这话，风单翔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只是下一刻又高高挂起。
“但是，”方华话语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接让刚松口气的两人体会到了过山车般的刺激。
“马美君正处在病毒感染期，原先用药物压下去的病毒症状因为这次腺体刺激复发了，而且这次复发还带来了些许未知变化，基于经验我初步诊断，他估计很难醒过来了哎。”
张铁树的逻辑思维跟不上方华那一连串话，但不妨碍他听懂了最后的结论：马美君可能要变成植物人了。
他怔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脑海中一一闪过之前与之相处的画面，那痛苦就像被冻伤了，后知后觉才感知到心脏的空洞。
风单翔脸色也苍白了许多，扔掉了刚才的不正经，逐渐变得安静沉寂。
他同样看着昏迷不醒的马美君，眸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昭阳被他的情绪感染，本就烦躁的心越发暴躁了，毁灭欲在迅速攀升，眼看着就要失控。
突然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手臂，那坚实的力道一下子让他卸下气，信息素也聚拢到周身一处。
风单翔拉住身旁人手臂，心好似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被吓跑的理智重新回归，他不甘心懦弱面对着如此相同的一幕。
他不想再让死亡的无能为力感成为后半生阴影。
“老师，您有办法吗？”
方华看着原先热闹的病房变得凝重，从来没有放下过脸上的笑。
“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嘛，办法总会有的，是生是死也要等具体的检查结果出来呀。”
风单翔脑子逐渐清醒，终于注意到了病床旁正在运行的机器。
大型机器运作时的声音在他耳中清晰可闻，给现在焦躁的心注入了一剂凝神药。
“老师您觉得机器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
方华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中肯的回答，“我偏向积极的结果。”
他朝风单翔挥了挥手中的病历本，“这次病毒虽然少见，但不难医治，除了刚开始恐慌下没能保住一些人生命，后续国家反应过来，立刻投入人手积极应对这次事件，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出现了特效药，重症病房里的病人大多都吃了药，身体恢复不错，应该问题不大。”
风单翔知道方华在宽慰他，虽然他一直在心里吐槽方华，但内心对他的能力是极其认可并崇拜的。
除去说话带语气助词这一点，方华简直就是他Bete时期想要成为的大人。
“怪不得您们在病房里打牌，原来是这样啊。”
方华笑眯眯看着他，没有辜负他说出一番安慰的话，“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打牌啊？”
熟悉的老师提问语气，风单翔下意识挺直了腰，条件反射开始思考。
“半夜重症病房打牌，老师您是想观察药效在人体内的启用时间吗？”
方华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点头，“有这方面原因，但没说到点子上，再想想。”
风单翔视线落在来不及收回的纸牌上，想起了马美君三人的日常活动，绝对离不开的就是纸牌。
“他们平时的消遣就是打牌，在碰到牌时他们会非常放松，处在一种放松愉悦的情绪中。老师您是想研究，特效药的药效与情绪之间的关系吗？”
他依据马美君三人平时的活动来推断方华的行为逻辑，看到方华眼中的赞赏就知道自己稳了。
方华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学生的，肯干肯思考，还有一股生机勃勃的机灵劲。
“这是从怪味信息素研究中延伸出来的想法，还记得怪味信息素中最重要的一个观察吗？”
风单翔不假思索回答：“记得，怪味信息素除了信息素本身的功能外，极易引起人们的情绪波动。”
方华点头，他这个学生基本功是很扎实的。
“研究怪味信息素这么多年，我收集了很多不同的信息素，再奇怪的味道都有人喜欢追捧，同时也有人憎恨厌恶，对于怪味信息素，人们总是会分成两派，还是走极端的两派，喜欢的人将其捧成神，厌恶的人称其为魔鬼，但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极端都会引发情绪波动。”
身旁的检查极机器运行完毕，开始往外吐出检查结果。
方华一张张接过检查结果，还能以专业态度给风单翔开小灶。
“Alpha和Omega本质上都是情绪的奴隶，不同于Bete，腺体赋予这两类人强大的生育繁衍能力，同时也靠这种生物介质影响两类人变成本能的奴隶，而本能的显形行为就是情绪化。”
风单翔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师生间的默契在方华停顿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立刻抓住方华留下的话头，输出自己的思考。
“腺体会释放信息素，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配对中最浅显的一项就是味道，匹配度高的两人会受到对方信息素影响，但怪味信息素却区别于这一点，不需要配对都能影响他人，甚至能够越等级去刺激人。”
方华一目十行翻开着机器的检查结果，在关键数据上会停留较长时间。
“没错，我发现这次病毒也有这种特点，特效药中便加入了一点怪味信息素，成功推进了整个实验的研发。但药效并不稳定，一方面是现如今我手上所有的怪味信息素都不够稳定，另一方面是特效药作用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不一样。”
他看完了整份检查报告，拧眉陷入了沉思，好像看到了什么难题，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风单翔迟迟没有等来他接下来的话，发散思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特效药作用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不一样跟人的情绪有关吗？一般什么样的情绪能最大限度发挥特效药的功能？”
方华：“积极平和的情绪，能让身体最大限度处于休息状态，放任身体自我疗愈，那时药效最好。”
风单翔觉得这个条件很苛刻，平时人们过着平淡日子都有各种小摩擦大压力，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做到心态平和，更别说现在还有一种危急生命的病毒在头顶悬着，人们估计都在坐立不安，谁还会有积极平和的情绪啊。
“老师，这也太难了吧，这样根本不可能大规模推行应用特效药。”
方华赞同点头，镜片后的双眸中却散发着奇光异彩。
“所以只剩下另一条路可以走。”
风单翔想起他刚才提到的理论，迟疑道：“寻找稳定的怪味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