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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葱油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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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青州,路程整整五日。

盛时云多了个心眼,提前烙了几张葱油饼,又将小厨房里大部分的食材全都打包带走。

一路上风餐露宿,她叫人在野外支起一口铁锅,把做好的吃食分给车夫兵卒。甚至有天碰巧打到了一只野兔,盛时云将肉剔在锅里,只放了些姜,就让众人暖融融地喝上了兔肉汤。

喝了汤,又吃了热乎的葱油饼,有人倚着瘦马高唱起家乡民谣,地阔天长,在旷野篝火旁好不快活。

几日后,待随车的线人都返回了京城,路上的经历都被传达到皇后和大公主的耳朵里。

大公主知晓到宫外生活如此盎然,竟也生出旖思,撇着嘴打起出宫的主意,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连一直心心念念要登门的北郡侯府都不去了,只想出门见世面。

吴皇后本来得意洋洋地以为盛时云这个娇气公主要被扒一层皮,结果听到的却是他们口中的种种趣事,雍容的脸阴沉下来。又见女儿这样不争气地闹腾,当即气急败坏地掀了桌子,命人封锁宫外的其他消息,免得自家乖女儿学坏学野。

为了防止引起百姓的揣测,盛时云在青州城门外,就下了马车改换脚程。道别了护送的兵卒,盛时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住处,进了屋忙不吝地打扫屋子。等到安居下来,已经临近亥时。

这间房屋并不和盛时云想象的那样破败。墙壁厚实,内里整洁,门口还有一个院落,院子左边是一口井,空置的土地能种菜养花。对门有家邻居,再往城中走,就是一条市集,人来人往,倒也繁华。

皇家办事真是体面。盛时云刷牙洗脸,将床铺铺软,一头栽进被窝里放松地伸了伸腰。

累了好几天,盛时云原本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躺到床上,却头脑清醒地望着天花板。

陈裕在宫里提到的伏念,是原主的闺中好友。因为家中行医,常常随父远游,见过无数山川江流,性子自由洒脱。

两人相识是因为原主的一次生病。那时宫里一位妃子突发急症,御医人手不足,先舍了原主,一股脑扎去妃子宫里诊治。恰逢伏念的父亲在京城坐诊,就被出来寻医的小太监请到了宫里。

伏念跟着父亲在原主身边守了几日,两个小姑娘格外投机,临别时依依不舍,至今还在互通书信。

两人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难以时时见面,却情谊匪浅。现在盛时云能够出宫谋生,伏念打心底高兴,一得到消息,就等不及从父亲坐诊的地方前来看望。

原主上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应当就是交到了伏念这个好友。盛时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十分期待与伏念的见面。

第二日。

盛时云一大早,拿着自己的两个首饰,先进了当铺。

按理说宫里的东西,再怎么不值钱,一旦沾上“皇上”两字,也能得个高价。但盛时云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到了青州,她就是青州的百姓,权当自己的簪子耳坠是普通的物件。

当铺老板给了她八两银子,算上从陈裕那赚来的,她手里一共十三两。打点、置办外加日常生活,已经足够了。

有了银子,还得采买做小吃摊用到的东西。

盛时云在一个早点摊上吃了两个包子。沿街观察,发现每家小摊都有配有一个推车,打听一番后,找到了一家木匠铺。这家木匠铺制作的桌椅、衣柜,材料精良,看着就敦实。

扫了一圈,盛时云发现了在店内放着的推车,上面撑着四根木柱可以挂招牌,下面挂着四个轮子可以推动,案板地方撑一口铁板最合适,下面还有几个置物用的抽屉。

她半点没犹豫,付出几两将推车拿下。

有了推车,盛时云解放双手,米面粮油、锅碗瓢盆、铁铲铁板,甚至调料盒,她都一一考虑到了。堆放在推车上,东西多得几乎淹没了她的头顶。

即便如此,盛时云不仅不觉得累,甚至还觉得越来越有干劲。

做狼牙土豆最特别的是那把特制刀。盛时云早就在马车上将菜刀的图纸画了出来。她不慌不忙地走进一家铁铺,递过图纸描述着自己的要求。

特制刀的价格赶上推车的三分之二。付过定金,她手里只剩下六两。最后一件事,就是去菜市上选购食材。

青州在京城的南边,有烟雨江南的感觉。盛时云上辈子在南方上过大学,觉得两者气候类似,还挺舒服。

先把推车送回家。再出门时,盛时云挎上了一个大菜筐 ,头发用帕子裹好,白白净净的,俨然已经适应了青州城的生活。

南方气温高、湿度也高,不能像北方一样,一次能买一麻袋的蔬菜,怎么放也不会坏。更别提,这是要卖出去的小吃,食材的新鲜最为重要。

秉持着现吃现买的原则。盛时云站定在一个老婆婆的摊位面前,称了十个土豆。这家的土豆上面还带着土,澄黄匀称。古代没有农药和催熟剂,实在是绿色健康。

“妮子一个人能背动吗?”老婆婆把土豆放进菜筐里,慈眉善目地呵呵笑着,“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闺女就好了,多能干。”

盛时云长得就乖巧伶俐,闻言笑笑:“我不是买给家里,是要做点小吃生意。”她逛过菜摊,只这一家的土豆色泽最好,所以开口道,“您每隔一日能不能给我留出来八斤?”

“那肯定好啊。你放心,咱们家土豆绝对好吃。”老婆婆碰见了生意,笑得合不拢嘴,“你什么时候要,叫我儿子给你送过去。”

“明天就要。”盛时云擦擦额头的汗,“那就多谢婆婆了。”

回家时,盛时云的菜筐已经满满当当。

除去土豆、应季的蔬菜,还有辣椒八角、小葱香菜等调料,以及一大把折耳根。

古代人称折耳根为蕺菜。因为南方有吃折耳根的习惯,盛时云特意留意了一眼,没想到真被她买到了。

折耳根堪称狼牙土豆的灵魂。

但这东西和香菜一样,爱吃的人欲罢不能,不爱吃的人深恶痛绝。盛时云决定把切碎的折耳根单独放在一个盒里,随顾客心意添加。

忙完这些事,又差不多到了下午,晚上还得去夜市瞧瞧摊位。盛时云摸摸自己早就瘪了的肚子,先给自己做了份葱油拌面。

院里的水井跟皇宫里的一样,昨天晚上盛时云没忘了打水上来,把水缸灌满,累得肩膀酸痛。想要改成压水井,目前来说还腾不出手来。

取来新买的面粉,倒水和成面团。再把面团擀平,切成细密的面条。盛时云往上面又撒了点面粉,手指拎起面条,抖了抖,根根分明落在案板上,下水煮熟。

小葱洗净,麻利地“咔咔”切成葱段,葱白舍去,只留葱叶。锅里的油烧冒白烟,巧手一翻,把切好的葱叶下到锅内,不出一会儿,葱叶由翠绿转为焦黄,筷子捞出干葱,在剩下的葱油里点些酱油和白糖。

热油噼啪作响,盛时云就像不怕烫一般,拿着筷子在锅里不断搅动,将调料搅拌均匀。最后一步,下入小海米提鲜。

煮好的面条过了冷水,变得劲道软滑。葱油鲜香,裹在面条上透出莹润的酱色。盛时云香喷喷地吃了一大碗,舒适地叹气一声,短暂地休憩在院子里晒太阳。

胃里面消化得差不多了,盛时云从凳子上站起。重新走到锅灶旁边,把菜筐里土豆都拿出来,仔细洗干净。

她按照先前的步骤,将土豆炸好,调了香辣和糖醋口味的酱汁分别浇拌在上面。分成两小份,用油纸包好,再在食盒里放上竹签,推门拎了出去。

这家住的是一对夫妻,膝下有一个女儿。盛时云分两种酱汁的用意就在此处,小孩嗜甜,吃不了辣的,但是大人则更爱一些辣爽口味。

古代很重邻里关系。盛时云一开始就考虑到,远亲不如近邻,自己要和对面的邻居处好关系,出于礼貌,也应该主动上门打声招呼。

两份狼牙土豆就是上门礼。

她到了门口,敲门道:“阿姐在家吗?”

昨天傍晚盛时云进屋时,收拾东西的动静不小。这家的媳妇探头往外瞧,两人曾打过一个照面。

没多久,听见屋内应了一声,院子门开了。一个年轻妇人走出来,在围裙上揩手,热情招呼道:“呀,你是昨天新搬进来的盛小娘子吧。快进来。”

妇人叫冯桃,眼睛很大,有股子市井的淳朴劲儿。见了盛时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眼都是喜欢:“上午还想着给你家送点鸡蛋,结果过去一敲门,没人。”

“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做了点拿手菜,给阿姐家都尝尝。”盛时云把食盒递过去,言笑晏晏,“上午去置办了点东西,没在家。一会儿也得出去一趟,就先不进屋了。”

“这是什么神仙吃的,真香。”冯桃接过食盒,闻到里面飘来的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打趣道,“不仅是个忙人,手艺还不错。”

盛时云在宫外自在许多,客套了几句,拉起家常。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在皇宫时,原主本就受尽苛待,腮上没有几两肉,眼睛圆得像只小鹿,走起路来更是纤腰楚楚,甚至盛时云在提水时都觉得胸闷气短,身体素质不能跟上辈子相比。

因此,她把自己家破人亡的说辞告诉冯桃,冯桃不疑有他,搂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拍:“可怜姑娘,有什么难处就和阿姐说,咱们住一个街坊,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

原本就是无所依傍,和家破人亡也没什么两样。

自从穿到大周之后,盛时云就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遇到冯桃现下把她当妹妹般安慰。亲情难得,盛时云被哄得鼻子发酸。

她拉住冯桃的手,还记得正事,于是问道:“多谢阿姐,不瞒你说。我打北边刚来青州,孑然一身,想做点买卖,正打算拿这道菜上街摆摊赚点银子,不知道城里哪条街最合适。”

“你要摆摊?”冯桃捏不够她软乎乎的手,转着眼睛寻思,“这边最近的有一条三仙街,算是青州最繁华的街道,前面有个魁星庙,一到节日更红火。”

“摆食摊那么累,你一个小姑娘能吃的消吗?”

“自然能。”盛时云点点头,用手指敲了敲食盒,“冯阿姐快回去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送走了盛时云,冯桃轻轻叹口气,目光投给躲在门缝边的小女儿乔乔,拨弄了一把小丫头的双丫髻,晃晃手里的食盒:“去叫你爹,咱们吃饭了。”

她把盛时云送来的狼牙土豆摆上桌,令拿着汗巾的赵大顺眼睛亮了亮,他刚从后院劈柴过来,两把擦干脑门上的汗珠子,伸手捏了块香辣味的土豆。

“欸——”赵大顺嚼了嚼,辣酥酥的香味先沾在了舌头上,让他猛抽几口凉气,再入口的上鲜辣香酥,对于不常吃肉的平民百姓来说,这几口的土豆已经足够解馋。

“这哪来的新鲜玩意,之前没吃过。”他落座在桌前,不忘给女儿递过去两块糖醋的,“你又上街买菜去了?”

“不是。”冯桃把碗递给他。这次她把每个人碗里的饭都盛少了些,盛时云送来的狼牙土豆分量不小,甚至可以让人吃饱,“对面那个新搬来的盛小娘子,她刚才来串门送的,说是自己做的。”

“这么好的手艺,家里夫君可有福了。”赵大顺自然而然以为盛时云和冯桃年纪差不多,但他是个宠媳妇的,赶紧夹了一筷子冯桃炒的豆角,“人家再怎么有福,也比不上我有福。”

冯桃笑道:“不是,我瞧着她年纪不大,说是家里没人了,自己出来做点买卖。”她把女儿抱到腿上,喂饭,说出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的事,“我寻思着,半个月之后你要去码头运货,咱家在三仙街旁边那个摊位,不然就租给她,卖个顺水人情。”

三仙街摊位难求,之前还是赵大顺托人弄来的。赵大顺原本在那跟冯桃做布料生意,后来冯桃怀孕生下女儿,赵家公婆颇有些重男轻女,不愿带孙女。两个人外加一个孩子,就更忙不过来。

他又找了个码头营生,待遇好,但就是要跟着出海。小夫妻撤了布料,把摊位租给别人。最近那人也不干了,刚好留出空位问问盛时云。

码头运货一去就是小半年,家里只剩冯桃和小乔乔。男人不在家,冯桃不免心里惴惴不安,她有心和盛时云打好关系,之后也能彼此照应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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