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随便问。
于是王钺一脸坏笑地问道:“你有女朋友没?”
看见其他几人这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眼中尽是揶揄,顾林停顿了一下,掩饰道:“我回答这个问题得经过经纪公司的同意。”
“喂!”王钺没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很是不满。
言阮嘴角一弯,存了点逗弄的意思,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心虚,和承认了有什么差别!”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也附和着:“就是!藏藏掖掖的,都说是真心话了!”
顾林瞪了言阮一眼:“没这回事儿,别瞎猜!”
王钺:“嘿,别啊,说说嘛,不说就罚酒!”接着看向李妮霏道:“姐!你前几天偷偷买回来的酒呢!”
就在李妮霏去拿酒的间隙,言阮看见对面的夏妍突然不自然地看了顾林一眼……
顾林认罚干脆,一杯酒很快见底,倒是没发现这不同寻常的目光。
下一轮依旧是王钺提问,他问夏妍:“夏夏会不会一直待在原力,有没有想过跳槽到阿言所在的盛华,或者顾林所在的羿风娱乐?”
这个话题可轻松,可敏感。夏妍和李妮霏同来自原力,盛华、原力、羿风目前在圈子里三足鼎立,各有千秋。盛华逐利,擅长输出艺人;原力求质,在影视与音乐制作方面独占鳌头;羿风介于两者之间,但是对艺人特别好,最有口碑。除此之外,三家的老板也经常被人拿出来比较。
夏妍挽了挽耳边的头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盛华的艺人最具颜值,羿风的艺人最有资源,原力虽不那么注重个体,但却有一个共同目标,我们白总手上带出的艺人,绝对是有口皆碑的实力派,所以原力是最能实现梦想的地方,我当然舍不得离开。”一席话说得分外掏心窝子,好像半点不开玩笑。
李妮霏这时候拆台道:“夏夏,平时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我看你只是离不开我们英俊倜傥,逼得好多女同事犯花痴的白总吧!”
原力的老板名叫白行,是与俞峸池齐名的一号人物,但是却没有俞峸池那么“抛头露面”,常常居于幕后,指点江山。
夏妍笑道:“是又怎样,都说盛华的俞总是盛华艺人颜值的代表,可我们白总也不差啊!阿言你说是不是?”
言阮是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他想也不想地回道:“我倒是在原力的动态电子海报上看过白总,自然是不相上下的。”
顾林没有见过白行,看言阮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直觉他在“有口无心”,挑眉问道:“怎么不相上下了,具体说来听听?”
言阮将顾林眼里的“不信任”尽收眼底,可他眼神一点闪烁也无,心不慌神不乱地装腔道:“白总五官立体,眉目俊朗,看着有些混血,头身比优越,站在那里,只觉气势逼人,荧幕上尚且如此,真人一定非凡……”
他满嘴跑火车,一阵恭维,顾林倒是猜得没错,他就是“有口无心”,什么不相上下,在他心里,怎么会有人比得过俞峸池……
李妮霏笑道:“那阿言想来我们原力吗,听说你们俞总经常对艺人进行魔鬼训练,是个人都受不了。”
言阮撑着下巴,看似不经意地回道:“姐姐们,你们怎么把话题越扯越远了,就算我想走,我们俞总怎么会放过我呢,来《隐冬》还是我瞒着他和经纪人、制片方偷偷签的约。”
言阮说完又和李妮霏玩笑了几句,假装没有看见顾林投过来的视线
他确实是有意说给顾林听的,可这也是事实。
游戏又进行了几轮,期间几个人有输有赢,手气最好的王钺,提了好几个边界问题,让每一个被他转动瓶子指到的人如临大敌。
这次瓶口的方向终于转向言阮了,几个人来了兴致,见提问的人是顾林,李妮霏和夏妍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笑。
顾林倒好像是已经提前想好问题,他看着瓶子的眼神上移,定定注视着言阮道:“那天拍坠楼案的时候你为什么重复那句台词重复了这么多遍,平时记性不是挺好吗。”
顾林一直以为言阮是胆子小,可这几天的泳池案拍摄下来,言阮对这种场景明明一点都不怵,还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游泳馆独自训练,连陪同的人也不需要,只唯独那天是反常的。
言阮愣了愣,没想到顾林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脸上本来挂着轻松的笑,此时慢慢褪去……
打趣别人时的笑眼,也渐渐消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最终回道:“这个我不想说,和你一样,自罚一杯。”说着便举起旁边的酒杯,准备一干而尽。
可顾林却突然一下扣住他的手腕,眼神莫名认真道:“这是最后一轮游戏了,不用这么扫兴吧,还是说你那天只是胆子小,被吓到了?”
言阮知道这是顾林在激自己,可他心中一片惨淡,什么也不想说,只觉顾林幼稚。顾林和他较着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这几天已经渐渐有了打消的趋势,这时又像有些不甘心似的,偏要讨些“趣”。
“你一定要听,也不是不可以。”
言阮低下头,自嘲道:“因为我养过的一只猫……就是坠楼死的。”
言阮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我在楼下找到它,又亲手埋了它……后来我查了资料,坠楼的死者身体会有什么感受,和剧本上写的几乎一模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言阮抬头看向顾林时,眼神异常地平静。
这些画面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时间无法淡化,只会像一根扎入心房的刺一样,拔不出来,因为那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小时候我很寂寞,父母都不怎么管我,可能别人无法理解那种感受,我的第一段除朋友之外的亲密关系,是一只猫给我的,还是我快成年的时候,可它只陪了我两年七个月就死了,死因就是坠楼。”
“那天我不在,家里正好来客人,那些人忘了关门,它就跑出去了,跑到了另一栋楼的别人家……它胆子小,或许别人去抓它的时候,它应激跳上了窗台……
“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去好久了,孤零零的,腿也摔断了,嵌在排水道的凹槽里,可能因为太疼了,它最后连嘴巴也没合上……”
“我像往常一样摸了它的头,它的爪子、软垫,可它们都硬邦邦的了,只有肚子还是柔软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我时常回想,它当时贪玩儿跑出去了,过了一两天心里肯定就后悔了,想回来,可房子那么多,楼层又那么高,它又那么傻,怎么找得回来呢,当时摔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想再见我一面……”
言阮说到最后,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那天拍坠楼戏,演员的妆造非常逼真,一瞬间和他记忆中的画面就重叠了,他没想到台词是那样的,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时间的齿轮从他身体上重重地碾过去一分……
倒是王钺第一个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怎么会这样……”
李妮霏和夏妍听到这里,皆心有戚戚,很不是滋味儿,前者瞪着眼睛看了顾林一眼,好像在说,就你话多……
言阮苦笑了一下,抬起头道:“不是我不愿意说,这不是破坏气氛吗?”接着又看向顾林:“很多事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你一开始讨厌我……”
就在众人以为顾林会因为为自己的冒失,而向言阮道歉时,顾林却嘴硬了一句,说道:“现在一样讨厌,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心软……”
“啪!”还没等顾林将这句话说完,李妮霏率先动手,将抱枕往他脸上招呼去,夏妍也用力将他推了一把,顾林就势向言阮的方向栽倒下去。
言阮嫌弃地一避,任顾林狼狈地伏倒在地。
“喝酒喝酒,谁叫你问这个问题的,多嘴!”李妮霏说着又豪气地抬了一箱酒上来,撬开玻璃瓶盖,“我开一瓶,你喝一瓶,不准说不!”,说着哗啦哗啦倒在了顾林本已空空如也的酒杯里。
顾林此时认输般地躺在地毯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言阮也“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着。
顾林眼神幽幽的,已经没有那种和他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不过是十度左右的酒,之前喝喝停停的,没什么感觉,这下被一连灌了四五杯,顾林瞬间上了头。
言阮在一旁冷眼旁观,和王钺说说笑笑,像看戏一样。
喝到最后,顾林都有些站不起来了,李妮霏拉着他有些不稳的身子,对他道:“让阿言送你回去!”
顾林耷拉着头,看了言阮一眼,眼神有些涣散,脸上则是酒精侵染的红晕,言阮没推辞,从李妮霏手中接过他,跟没事人一样搭着他往门口走。
两人磨磨蹭蹭的,等其他几个人都走回了各自的房间,他俩还在走廊上跌跌撞撞。
顾林身形高大,半身的劲儿都卸在他身上,言阮没有顾林高,行走自然不便。
“你的房卡呢?”言阮问道。
顾林在腿上摸了摸,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浴袍,想了想,将浴袍腰带上别着的房卡取了出来,递给了言阮,就在言阮正准备刷卡时,顾林的头突然垂在了他肩上,轻轻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接着又打了一个果汁鸡尾酒味儿的嗝。
言阮顿了一秒,接道:“这话你应该清醒的时候再对我说。”
接着推门,摇摇晃晃地将顾林扶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