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愉推开包厢门,音浪轰过来,昏暗的光线中男女混杂着在群魔乱舞。
唐婉从夹缝中挤过来,“可算来了,堵车了?”
“这个点,堵车倒是还好。”
唐婉将沙发上的一伙人往里拨了点,拉着安愉坐下。
“我哥还在路上呢,说是碰到个同事一块过来,估摸再十来分钟也差不多了。”
安愉要笑不笑地说:“你高兴就成。”
“这话说的,今天的日子你最大,你高兴最重要。”唐婉哈哈笑着将一个骰子桶塞她手里。
安愉今天是来相亲的,相亲对象就是唐婉那个所谓的表哥。
表哥是个工程师,性格内向不多话,怕两人见面太过尴尬,所以让唐婉帮着热场。
当然热场热到包厢里来的也是没谁了。
其实以安愉的条件完全轮不到相亲的地步,只是最近心情不佳,加之唐婉随口这么一提,心血来潮觉得跟个陌生男人见一面也无可厚非。
安愉玩了几轮骰子,有输有赢。
她问唐婉:“你那表哥不会说话没事,能开车吗?”
“这话说的。”
“会开车就行,省的我等会找代驾。”
“......”
表哥开门进来已经是半小时后,没有光脑门,相反有头浓密的黑发,带着一幅厚实的眼镜,看人时有着放不开的拘谨。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身量颇高,立领的白色衬衣,卡其色休闲裤,高鼻薄唇,气质清冷与眼下的氛围很是格格不入。
跑娱乐场所相亲已经够神奇了,居然还带个比自己出挑这么多的男人,这是生怕被她看上的意思?
唐婉明显也一脸无语。
但还是张罗着把人安排到一处。
在说话要靠吼的环境中,表哥宛如蚊虫的声音让安愉一点都吸收不到。
安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摆手。
表哥用指骨将滑落的镜框推上去,膝盖碰在一块,更不好意思说话了。
安愉清了下嗓子,眼珠子左右转了一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木头人似得坐了半晌,安愉起身去上厕所。
唐婉跟出来问她情况。
“想法?”安愉看她一眼,“你觉得能有什么想法,话都挤不出一句。”
“他是嘴巴比较笨,老实人你懂的。”唐婉笑着,“我老表就是慢热,闷骚。”
安愉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明骚比较适合我。”
来都来了,唐婉也跟着上了一趟。
两人隔着一堵墙,接着说。
“你们俩等会换个地再聊聊看,这边太闹了,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场所。”
安愉盯着眼前的门,“也不是不行,下次我也给你介绍个类似的,务必捧场。”
“姐,我错了。”唐婉认错认的很迅速。
事实上她也觉得这俩人不合适,所谓的相亲真的是瞎猫碰死耗子,她那个表哥被家里催婚催的脑子都快炸了,她就是恰好聊起来的时候跟安愉这么说了一嘴。
鬼知道往常从来不接近男色的人会自告奋勇的上来要相亲?
天下红雨都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但人家有这个想法,碰上一面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准就对上了呢,尽管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计。
从厕所出来,安愉表示先走一步。
这态度就太敷衍了,她那个表哥本来就内向木讷,这要被放了鸽子万一落下个心理阴影可咋整。
唐婉死活不让安愉走人,于是勉勉强强又坐了半小时。
又一次起身时,老表也跟着站了起来,安愉心想也不是真木头,至少还知道起身送人。
结果是她想多了。
恰逢对方也有事,所以顺路一道出去而已,不但如此,到了门口对方问安愉住在什么方向。
安愉礼貌性地回说:“城东,你呢?”
“城东正好。”他搓了搓手,庆幸的笑着说,“我同事正好也住城东,顺路了,能不能麻烦你捎他一程,我得往反方向走。”
唐婉直接踹了他一脚。
安愉乐了,看了眼边上轻轻按太阳穴的同事,点头说:“也行,路上有个伴。”
老表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无辜的看了眼唐婉,又冲安愉说了声谢谢。
露天停车场,过去没几分钟。
夜风徐徐扫来,贴着安愉的脸颊将碎发撩起。
她拿下抓夹,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问落后自己些许的男人,“先生怎么称呼?”
“姓付,付聿礼。”声音意外的好听。
他接着说:“我打车走就行,刚才唐突了。”
“不要紧,我喝了酒没法开车,正好缺人代劳。”
她低头从包里掏出车钥匙,丢给对方。
付聿礼下意识接住后愣了下,抬头看她,安愉已经坐上副驾拉上了车门。
橘色霓虹洒满街道,车子在道路上飞驰,光影忽明忽暗。
安愉稍稍落了点窗,任风肆意拂面。
手机振动了下,她拿出来看,是胡慧丽发来的消息,叫她周日去家里吃饭,让她别把下午的事情放心上。
下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提了句再过几个月安博言就回来了,让她考虑搬回家住。
这男人倒是想着要回来了。
安愉一想起来就满心憋闷,将手机随手往置物台一扔。
有话没话的打破车厢内的安静:“感觉你跟刚才那位......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好像不是一路人,怎么会答应他过来的?”
“出门买东西恰巧撞见,被拽来的。”
安愉说:“你出门买什么?”
“还没来得及买完。”
安愉乐了,“你们是同事?”
“校友。”
“你做什么的?”
“建筑设计。”
正好等红灯,车子停下,付聿礼手肘抵着车窗撑住下巴。
从安愉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流畅的脸部线条,剑眉如泼墨,双眸疏冷,看人时隐约闪过一丝锐色,这人不单单是长得好,还有种很矛盾的攻击性。
这种攻击性与危险无关,像温和气质中冷不丁出现的一个倒刺,想要亲近的同时又能很好的维持住距离。
安愉突然开口:“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付聿礼没接话,只是敷衍的扯了下嘴角,这种搭讪托词可能听得多了。
“你还没问我叫什么?”
付聿礼把着方向盘,随口问:“你叫什么?”
“安愉,安全的安,愉快的愉。”安愉盯着他的侧脸,停顿了下补充说,“我继父姓安,在我十岁时改的姓,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因为我继父有个儿子,大我三岁,我不希望跟他同姓。”
付聿礼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种较为隐私的事情按理不会这么无防备的说出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陌生,所以才好说出口。
付聿礼没多想,“你讨厌他?”
“不是,那个人很难让人讨厌起来。”她想起什么,“你住哪?”
付聿礼说了个小区名字,虽然是同个方向,但跟安愉住的地方还是有些距离。
下车时,安愉问对方要微信。
付聿礼调出二维码给她,安愉一边扫一边开玩笑,“付先生做不做兼职?我那工作也多少跟设计挂钩,说不定有请教你的时候。”
付聿礼低头通过安愉的请求,将手机放进口袋,“如果我有空余时间的话。”
“你一般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愉微微歪头,双眼呈月牙的弧度,看过去很无害。
“近段时间都比较忙。”他说。
是真是假很难说,不过双方都不傻。
安愉也不眼巴巴的强求,见好就收的点了点头。
后面几天都在忙碌开展的事情,市图书馆二层划了一半供他们使用,为了不影响他们生意,只有工作日上午和晚间结束营业后才能安排工人进场。
因此效率极低,安愉早出晚归的在图书馆和工作室两头跑,忙的连喝口水都不记得,因此把胡慧丽让她回去吃饭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等电话来了才突然想起来。
这天还是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吵醒。
“我是真忘了。”安愉扒拉着头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没有喜人的阳光,阴云密布。
胡慧丽在那头抱怨,“准备了一天的菜全倒垃圾桶了,你叔也特意等到七点,你倒好人没来,手机也关机。”
“手机关机还不是忙到充电时间都没有,我哪来的胆子故意关机?”
“一年最多两个展,哪用你这么忙?你不是老板吗?”
“老板才更累,底下一堆人张着嘴等喂饭呢。”安愉打开窗户,手撑着窗框看底下零星有人走动的小道,“这次是我不对,明天我一定回家。”
电话结束后,她回身走去厨房,平日里很少不开火,冰箱里堆放的也是一些速食和鸡蛋。
拿出一个鸡蛋丢煮蛋器,还有一个藤椒鸡味的饼放锅里蒸,等待的时间用来洗漱换衣服。
昨天工作到很晚,本来想休息半天,现在被吵醒一时间也睡不着了,恰巧还有工作遗留,吃完早餐便直接去了工作室。
从这边过去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胡慧丽觉得太远,之前建议她搬家,反正他们家房产多的是。
安愉却不愿意,别处的是安家的,这边的是靠她自己的能力买的,意义不同。
倒不是要特意撇清什么,就是房子这个东西,从自己手上出来的就是不太一样。
上班高峰已经过半,不至于到完全走不动的阶段。
车子刚过路口,就发现了一起事故,不知道是车子抛锚还是轮子坏了,突兀的停在一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车主还有点眼熟。
安愉将车慢悠悠停下,落下车窗,笑说:“付先生,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