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亭自顾自笑了半天。
眼泪都乐出来了,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落在外人眼里好像神经病。
更要紧的是,万一陈争渡知道他在这败坏剑宗首席弟子的名声,恐怕现在就能提剑过来把他砍了。
思及此,他直起腰,掩饰似的轻咳两声:“你叫?”
剑宗内外门弟子颇多,有时候几十年都不见得碰一次面,更何况大师兄日理万机,不知道名字实属正常。
小七报上姓名:“我姓顾,名唤小七。”
宋溪亭点头,眉眼弯弯。
这个表情是他往日骗人前惯用的招数,用以迷惑敌人,造成他很真诚和蔼的假象。
但此时此刻,摆在陈争渡脸上却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
小七默默咽了咽口水。
“鲲云禁地你应当没去过吧?那里妖兽成群,稍不注意就会被其所伤,危及性命。我护着那凡人逃出生天,不仅受了很严重的反噬,而且还中了一种奇异的妖毒!”宋溪亭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欲要吐血一般,神情虚弱。
小七满脑子被“妖毒”洗脑,顾不上大师兄今天话好多的疑问,追问道:“致命的妖毒?大师兄你没事吧?”
宋溪亭眉头紧蹙:“这种妖毒会使人性情大变,我现在和往常相比,是不是略有不同?”
小七重重点头,心说岂止是略有不同?简直大相径庭!
从高冷男神变成了碎嘴子的错觉。
但由于陈争渡在剑宗上下弟子们心中的形象太过崇高伟岸,小七毫不怀疑就信了。
“这么严重啊,要不要告诉长老们?”
“不可。”宋溪亭叹息着摇头,“事关剑宗形象,传出去九州皆知,恐怕叫人笑话——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我寻个机会将毒逼出,便没什么大碍了。”
小七郑重地表示知道了。
糊弄成功,宋溪亭稍微松了口气。
但保住陈争渡的人设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总要知道怎么换回来吧!
否则他可不能保证天天维持冰山脸的形象。
让宋溪亭难受的方法有很多,不让他说话绝对是最难受的一个!
“你刚才说那个凡人在杂院峰修养?带我前去看看。”宋溪亭得找陈争渡问问,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
小七立刻答应下来。
大师兄做事自有大师兄的道理,不是他这种小弟子能多嘴问的。
他退出房间,让宋溪亭换衣服。
别说,现在冷静下来,宋溪亭倒觉得是自己赚大了。
他拿起床头那件外袍看了看,忽然贱嗖嗖把手伸向胸口。
啧啧啧,陈争渡这身材体魄,不愧是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
瞧这胸膛,硬得像石头。
腰身劲瘦有力。
还有这腿……真长!
宋溪亭上下其手,越摸越酸,这大冰山平时穿着衣服不显山漏水,没想到身材这么好,浑身没有一点赘肉,完美得令人发指。
不仅如此,这具身体内府灵力充沛,如浩瀚汪洋无穷无尽,简直比他自己那具身体好了千百倍不止!
可惜宋溪亭是个不会使用灵力的凡人,给他再多灵力也无用。
他心里酸得要命,觉得陈争渡真是得天独厚。
样貌好看就罢了,还是修炼奇才。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三十六重天下凡的神仙,同他这种普通人自然是有云泥之别了。
宋溪亭整理着被他揉乱的里衣,心不在焉披上祥云天禄暗纹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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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吓了我一跳!当时我一直以为你跟在我后面呢!”
杂院峰内,刚入门的弟子被分在一间小院落。
虽不至于破旧,但比起华丽也有几分差距。
养尊处优的方昊宁有些嫌弃地坐在床上,不知是不是近墨者黑,和宋溪亭认识两日,他也开始喋喋不休。
“没想到出了传送阵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又躲起来玩离魂的把戏,到处唤你名字。”方昊宁皱眉道,“结果你居然传送去了什么禁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传送阵能把人传丢。”
陈争渡闭眼打坐,不置一词。
方昊宁丝毫没察觉出异样:“不过也算你没白去禁地一遭,虽然受了罪,但能让剑宗破例收你做外门弟子,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再怎么说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意外传去鲲云禁地,这个失误太过致命,若不是刚好遇到大师兄,两人有惊无险活着出来,那剑宗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为了弥补宋溪亭,也为了堵住九州悠悠众口,剑宗长老们权衡再三,决定破例收下他。
外门弟子统一睡通铺,这次通过考核的共有七人,五男两女,男女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
眼下,屋内除了方昊宁和宋溪亭待在一起,另外三个男子都聚在另一边,和他们隔了很远的距离,明显是抱团排挤。
“哼,大家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通过的山门考核,不像某些人,投机取巧,受点风寒就能拜入剑宗,当真可笑至极!”
“就是,谁知道他去禁地是不是自己搞的把戏?”
“我看他根本不像普通凡人,莫不是山野鬼怪化成,常人哪能说离魂就离魂的?”
三人齐齐嘲讽,对宋溪亭没通过考核却能成为外门弟子的事非常不爽。
方昊宁冷笑:“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决定不公平,大可去长老面前说,或者你们也可以去禁地溜达溜达,没准就能从外门弟子一跃成为内门弟子。只是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能否活着出来?”
他骂完,一脸期待看向“宋溪亭”。
方昊宁可没忘记,他们在见极山下吵架那次,宋溪亭一张嘴能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这种大好机会,他肯定会出言反击,把对方骂得跪地求饶!
谁知他等了半天,“宋溪亭”如入定的老僧,始终毫无反应。
甚至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虽说宋溪亭是个废灵根,修炼起来非常困难。
但陈争渡是什么人?
答:九州天才剑修!
几个小周天运转下来,这具身体已经可以练精化气。
打坐结束,陈争渡睁开眼睛。
神色淡然疏离,并不在意方才屋内的针锋相对。
方昊宁忍不住抬手过去摸他额头,想说这人莫不是还在发烧?
却被陈争渡不着痕迹地避开。
“哎你身体还没好呢,去哪啊?”方昊宁看着他漠然起身下榻,往门口走去,连忙问道。
“透气。”
说完,陈争渡走出房间。
剩下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方昊宁立刻嫌弃地用袖子捂住口鼻,皱眉道:“确实该出去透透气,嘴臭脚也臭!”
“……”
另外三人脸都绿了
等方昊宁也离开,三人才开始推卸责任,互相闻对方的脚看到底是哪个臭。
陈争渡对剑宗熟门熟路,正想着去找宋溪亭,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装得倒是有板有眼。
背脊挺拔笔直,走路姿势端正,因为杂院峰往来弟子颇多,有人唤他大师兄,他还礼貌颔首回礼。
结果装了半天,在见到陈争渡的刹那险些前功尽弃。
宋溪亭标准动作“眉飞色舞、招手”和一句到刚嘴边的“哥哥”,硬是在陈争渡冷厉的目光中收住了。
“咳,那什么,你跟我来。”
宋溪亭清了清嗓子,摆出冷酷的样子,命令陈争渡随他进屋。
跟在陈争渡后面的方昊宁见到大师兄,很有眼色地返回房间,把里面的三个人一齐薅出来,给他们腾了个空间。
一进屋,宋溪亭就忍不住皱眉:“好臭。”
刚出来的三人笑容尴尬:“……”
陈争渡依旧面无表情,好似什么也没闻到,转身关闭房门。
宋溪亭立刻肩膀一垮,找了个最干净的位置躺下,双腿荡在床边懒洋洋地晃悠,舒服得差点抱着被子滚两圈。
“呼,累死了,你平常都是这样说话走路的吗?”宋溪亭吐槽。
他才装半天就累成这样,陈争渡无时无刻都是这副模样,足以见得此人平时有多无趣。
陈争渡提醒道:“剑宗门规森严,你独自住在安清府,莫要随处走动。”
宋溪亭撇撇嘴,独自住在安清府,也没个说话聊天的人,是想闷死谁啊?
他眨巴着眼睛问:“师兄,你有办法让我们换回来吗?”
可惜陈争渡对着自己的脸没有丝毫感情,冷声道:“需查明原因。”
就是说没查明白前还得这样凑合过呗!
宋溪亭哀叹一声:“就算你身体摸起来手感再好,我也不想一直摸呀!”
陈争渡:“……”
宋溪亭看着自己那张脸,其实压根没多想。
谁会有癖好去撩和自己长一模一样的人?
谁料陈争渡沉默片刻,竟然当了真,正颜厉色教育他:“不可言行无状,举止轻佻。”
耳后皮肤却肉眼可见微微泛红。
宋溪亭摸着下巴沉思半天,第一次产生某种错乱。
到底是他自己耳朵红了,还是陈争渡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