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亲定会来寻他。
只有小孩子和几个妹妹才会误以为是闹鬼。
沈庭瞻知道瞒不住,也未想瞒。
沈长宁赠他一灯,他知晓她的意思,她希望他多想想,想想两个人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可还用想什么?
沈庭瞻叩伏在地。
许窈娘压住一股怒火,“到底是谁!”
哪个院的贱蹄子!敢背着她,私下勾引府中少爷。
曹六爷明日就要来了,二人今日还厮混!若不是被沈庭萧窥到,她还不知要被瞒多久。
许窈娘怒从心起,气极反笑,“沈庭瞻,你现在说,我给你三分薄面,放她条生路,你若不说,待我查到,定给她发卖了!”
沈庭瞻唯有沉默。
二人静静对峙,许窈娘终拂袖而去,让两个嬷嬷守在门前,表情冷冷,少有的端肃严厉。
沈庭瞻一人独跪。
袭蕊说那番话,是出自真心的,他知晓,她找他时,眼睛狡黠得像个小狐狸,处处透露着算计。
袭蕊让他走他的阳关道,又央求他,看在二人好一场的份上,给她些银子。
沈庭瞻自嘲笑笑。
她总不信他。
不知多久,他起身,提起灯笼,让门口的仆妇给四姑娘去。
仆妇诺诺,不好不应,又不敢应,问过三夫人,见其松了嘴,方敢接,临至院门,又被许窈娘的人拦住,许窈娘亲自去。
两廊的明角灯尽数燃起,遍照庭院,却渗不透沈长宁躺在床上,想着方才遇见沈庭瞻的事。
前世他未选择曹氏女,是不是就着那不知名的人?
可到底是谁?
……
许窈娘入碧霄阁,心里尚压着一股散不去的火,她想知道,到底是谁!
沈长宁披衣起身,见她,诧然去迎:“叔母?您怎的这晚来了?”
“庭瞻要还你的灯,我正好无事,就来瞧瞧。”
沈长宁算是知晓了许窈娘的来意,她盯了半晌,终发现自己的灯笼穗子和沈庭瞻用的不同,不禁莞尔。
许窈娘试探着问,她在后花园都瞧见了什么。
沈长宁复述自己见沈庭瞻的过程,解释灯去来由因:“二哥哥送我到伯母院,我见他未拿灯,怕摔了,就将自己的灯递他。”
许窈娘心绪沉沉。
她走后,沈长宁提起灯,欲吹熄灯烛,可无论怎的,都吹不灭。
沈长宁迟疑,剔起灯,瞳孔缓缓放大——
烛下竟有个约莫大拇指大小的细细竹筒。
她展开。
是五千两银票。汇票书写人与分号掌舵的批字清晰可见。
沈长宁默然。
总不该是给她的。
那给谁?
银票展开,暴露真颜,一行指甲盖大小的纸张飘落,沈长宁呆看两息,其上几点横竖高低不一的墨痕。
这是……什么?
杂草吗?
-
正院。
方慧伺候沈钦脱衣洗漱,满脑子都是沈庭瞻的事,总晃神,沈钦笑她,明明是庭瞻的婚事,弄的像自己孩子似的。
方慧的手停住,本欲搭在熏笼架上的外衫,又被她放了下来,微微托地。
沈钦本笑,现在他笑不出了,忙让仆妇去接。
忙拉过方慧的胳膊,让她坐在床边。
怎真的精神恍惚了。
“你呀!”沈钦拊掌笑,喜不迭,“欢喜糊涂了!”
方慧挣脱开,心里烦着,恼:“你不懂!”
这婚事能不能成,成了后又会怎样,她是真说不好,一想起来就犯嘀咕。
曹家可不是寻常商贾。
晋中四大家族,曹家正是其一,大庆各地,都有商号。
依着常理讲,工农士商,商排最末,历经数朝,现在的朝堂已然废除商户之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律法。许多家族,纵使经商,也未歇了让孩子读书的心思,让其走仕途,反过来哺育家族。
晋中不同,摒弃旧俗,将“商”拔到了与“工农士”同样的地位,多加褒扬。弃文从商者,并非偶例。
曹家几个大老爷,见官都可不拜。
沈庭瞻和家中的丫鬟勾勾搭搭的,新夫人进门发现,可有得闹。
沈钦顺着她的话说,一个揖地道歉:“我不懂,我晓得,我晓得。”
方慧娇睨他一眼。
算了。
左右是三房的事,盼着菩萨保佑,明日相看顺利。
想着想着,袭蕊叩门求见。
她是伺候在沈庭文身边的,方慧见天色大黑,她忽来,生怕沈庭文出事,让她等等,低头整理番衣襟,快步去了。
袭蕊跪在地上,给方慧磕了三个头。
方慧心疼惊愕:“没到年节的,行大礼做什么?”
袭蕊抬头,杏眼盈盈,她也有些舍不得方慧,但她要出去过好日子了,袭蕊擦了擦眼角:“夫人,我想通了,您放我出去吧。”
袭蕊漂亮、待人接物又温柔小意,几个打小买进府中的婢女,她最喜欢的就是袭蕊,不然也不会放在沈庭文的屋子里,还欲开脸后抬做姨娘。
沈庭文拒绝时,让她好生没脸,瞧见袭蕊痴情苦守,更是难受。眼瞧着三四年过去,袭蕊终于想开,激动得热泪盈眶。
“好孩子,明儿我就去取身契。”
方慧让贴身嬷嬷额外备了八十两银子,给她傍身,算是全二人的主仆情谊。
淡淡的愁绪被这事给冲淡了,方慧回去笑吟吟的。
不同于正院等处的祥和。
三房气氛一片冷凝。
三爷沈鑫素来疼爱孩子,刚归时,本还笑呵呵地劝,一听何事,顷刻间勃然色变。
他看着静然跪地、不言不语的沈庭瞻,终从他的神色里瞧出了真实意思。
最少是要抬做姨娘。
沈钦气不打一出来:“曹家姑娘还没入门,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庭瞻终开口,长睫垂下,让人辨不清此刻情绪:“我不会娶曹家姑娘的,明日我自会与六爷言说,不让父亲母亲为难。”
他要娶,就娶袭蕊。
沈鑫惊了:“你发疯病啦?!”他声调急急:“还是你吃菌子中毒了?”
娶一个贱女为妻?
真是疯了!
许窈娘攥着帕子掩在胸口,气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浑身哆嗦轻颤。
谁说她这儿子不像父亲的。
沈鑫是惊多于怒,她是怒大于惊,还有刻在骨子、不愿露于人前的恐惧。
当年沈鑫,也是这般跪在老夫人面前,连连叩头,以死相逼,迎她进门的。
她实在感激沈鑫。
刚瞧见他时,她满脑子都在想,成不成的,到底要为自己拼一次,老天爷既生她一场,总不会让她就此死去。
老天到底待她不薄,让她遇见了三爷。
彼时公爹尚在,顶上两个兄长亦有才名,老夫人给沈鑫相看了个官家小姐,满意极了,眼瞧着要定下,到底拗不过,说尽好话,和和气气、体体面面地将婚退了。
初进门,她受了老夫人不少刁难。
许窈娘坐在椅子上,耳侧嗡然。
跪在地上的分明是沈庭瞻,眼前却总浮现出沈鑫的影子,两相杂糅,让她心里发酸发胀发痛……连带着发怒。
既恨他不成器,又恨他不争气。
怎就相看上了一个贱藉。连良人都不是,是个卖身的奴!哪能抬做正头娘子。
许窈娘再问,声都变得微微尖锐:“到底是谁!”
沈庭瞻不答。
她娘,约莫是不会留情的。
她会将她赶出去,或者发卖了。
许窈娘自认不该是自己院子里的,不然她不会今日方知。
也不大像是沈长宁院子里的,她那才多少人,不是嬷嬷就是即将成为嬷嬷的,全都是昔日伺候二房的,沈锡夫妇死后,人未遣散,都留着。年纪轻些的,只沈长宁身旁的倚云,还有沈庭萧身边的一个。
许窈娘轻声:“是你大伯母院子里的,对不对?”
她在猜,语调却是定的。
沈庭瞻神色有瞬间的僵硬怪异,他竭力恢复,到底露了破绽。
许窈娘缓缓闭目,“明日你乖乖的,我留她一条命。”
“娘!”沈庭瞻终含泪泣嚎。
许窈娘身子有些站不住,这一声,沈鑫当年也喊过。
当时的心尽被甜蜜塞满,此刻,同一声,竟撕开了她的魂。
许窈娘嘴唇动了动,忽不敢去瞧他:“……娘是为你好。”
她边说边向外走,走到门槛处,停下,闭目平复情绪,“你不娶也要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非要他点头,才能娶亲。
至于拜堂,她有一万个法子。
方慧院子里的姑娘多,每次府里新买了人,方慧都要挑拣几个好看的留下,说瞧着就欢喜,养人眼。
也就是她院里两个爷,瞧见什么,皆不动如钟。
沈庭瞻哀看他父亲。
沈鑫手泄力长叹。
造孽啊!
他恨铁不成钢:“外头那么多姑娘你不找,偏找家里的!还找个……”找个为奴做婢的。
这叫什么事!
沈鑫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许窈娘不娶,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可许窈娘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良籍而非贱籍。
沈鑫压低声音,低低斥责:“正经的小妾都得由正头娘子一手提拔出来的,婚前如此,你太不像话了些。人家嫁人了,又不是成佛了,哪能事事忍你!”
沈庭瞻凄然一笑:“爹,我认真的,今生若不能娶她为妻,儿子情愿终身不娶。”
沈鑫顷刻间觉得完蛋,真爱。
很难形容此刻感受。生气,自然有。
可面上还有一股微妙的得色。
果然是他的种……
这份魄力与性子,旁人可生不出来。
他嘱托伺候的,等下拉沈庭瞻起来,明日贵客来,莫被看出端倪。
许窈娘回去后,坐在床上,呆愣愣的,沈鑫回来,见她模样,顿时心疼。
许窈娘终忍不住,掩面哀哭。
她捧在掌心,养了十七年的孩子,怎就猪油蒙了心,瞧看上个婢子。
-
次日,曹六爷携夫人林氏递了拜帖,登门拜访。
许窈娘早早起床梳妆。
她为这日准备了许久,新裁了衣服,打了首饰,越临近日子越期待着,如今日子真到了,竟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透过铜镜,纵再娇柔貌美,长眉如柳,也只觉眼下皱纹又多了一条。
迎之前,她特去寻沈庭瞻。
未说话,但内里意思,他该懂的。
沈庭瞻拱手,“儿子但听母亲教诲。”
到底是沈家子嗣,他不会娶曹家姑娘,却会在今天保全沈家颜面。
他是倚着沈家长大的。
他欠沈家的恩情,一辈子还不清。
巳时三刻,曹六爷携夫人登门。
今日是个大晴天,阖府上下,满是喜气。
许窈娘亦笑,可仔细看,眉梢眼角,总带着疲累。
曹六爷入门,笑着抱拳问老夫人安,夫人林氏同见礼问安。
婚丧嫁娶的大事,不好轻易表露,沈家未下聘,对面只当没这档子私下言说的事,这次来府,名义是给拜会老夫人、送些节礼。
曹六爷年轻时本算清秀,到了年纪则开始发福微旁,多了富贵亲和之气。夫人林氏略落后他半步,笑谈间娴静有礼,进退有度,尤善说话之道。
老夫人笑向其致意,请其上座,一行人粗聊两句,又让府里的子女依次过来见人。
曹家此次借着三房旧交的名义上门拜会老夫人,若无子侄迎来送往,总落人脸面,显的家蕴浅底薄,连个撑场子的孙辈都没有。
众人一一见礼,曹六爷笑回,托人送了节礼。
曹六爷赠了老夫人一套文房四宝,给其致歉:“合着规矩,本该正月拜会您老,但您知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片刻不得闲,年后家里要在蜀中州府再添票号,短时间内怕是抽不得身。”
老夫人笑:“我晓得,我晓得。年轻时候随丈夫去过晋中,曾与您家老爷子见过一面,当时便觉不凡,如今一瞧,当真龙凤。”
老夫人其实本想着让沈庭瞻娶个官家女儿。
她与其他老人家一样,最偏宠的就是长孙与小儿子。如今,都在三房。
沈鑫娶许窈娘,她当初是一万个不同意。
沈家当时正盛,攀不上豪绅巨族,也能娶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却偏和还未与夫家和离的妇人好上。
许窈娘是温顺,事事听她的话。
可长房娶了方慧后,仕途眼瞧着节节高,日子过得风风火火,养住的一儿一女,各个不错,尤其是沈庭文,极有沈锡当年风范。
纵使她羞于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沈家若能再出个如沈锡般延续祖辈荣光的人,三五十年内定不会在维持富贵一事上忧心。
二房娶了姚虞君,短短几年,就升了盐道,成了天子近臣。
唯独三房娶了许窈娘,一晃小二十年过去,日子还和刚成亲那会儿似的,平平淡淡、不见起色。膝下两个孩子,瞧着也不太成,一个不省心,另一个又身子弱,撑不起高门主母的担子,上嫁太难。
老夫人先给其瞧过沈庭瞻,曹六爷先前见过,极是喜爱。
面相清隽俊秀,举止亦有度,待人待物时,眼神不飘,行止不乱,胸中自有沟壑。少年能得此心性,实在难得。
老夫人又笑给曹六爷介绍沈庭文,提起这个孙子,是口头心里、表里如一的喜欢:“这是沈家三郎,沈庭文。”
沈庭文拱手行礼。
曹六爷知道他,秋末沈鑫托他买了块好玉,说是长兄家的二子过了乡试,要带回去贺喜。
曹六爷起身回礼,不由打量,但见一张肃立、端严的脸,眉目高挺、骨相清隽,一如长青松柏,凛凛长青。
还未弱冠,却自生出一股沉静肃穆之感。
曹六爷赞叹连连。
他自幼随父经商,便走天南海北地走,瞧过许多人,见过许多事。
此子,定有可为,来日怕要多多依仗。
老夫人闻其言,眉眼生笑。
读书与当官,尤为费银子。
沈家传承六辈,有中了进士当官的,也有碌碌无为的混世魔王,但更多的,走的还是稳中求胜的路子,不求名盛一时,唯求富贵平安——
自己这一代眼瞧着不行,就转守家,边经营着祖辈留下的田庄铺子,边去扶持族内其它仕途有望的孩子,同时再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学堂读书识字,拼了命地求祖宗保佑,让家族长盛不衰。
她这支命好,三代长盛不衰。
曹六爷与其结亲,怕是生了来日照拂之心。
她倒是多想。
曹家经营的生意,到底庞大,常触达官贵人。
曹六爷只是因着喜爱沈家家风,两代父子为国事尽忠尽孝而亡,三个儿子还都不喜小妾通房之道。
沈鑫每离家,间隔十日,不管距离京师多元,都要写家书托人捎回去,免得夫人惦念。
他听着,和夫人林氏也探讨过,都觉得沈家的家风不错。
父母如此,想来孩子差不了。
他们不盼着借到多少力,只想着让女儿去个稳当妥帖的人家,过几天好日子,也算尽了生养的情分。
曹家儿郎多,曹六爷比不得几个兄长能言善辩、经商有道,但却很得父亲喜爱,只因着行事中庸不冒进,每每做事,都要走一观十三,万事妥帖后,方肯踏步。
老夫人再与其夫人林氏说笑,让其瞧瞧沈家的姑娘们。
林氏笑叹:“沈家的姑娘,是真真的,就恨我头生的儿子已娶了妻,不然定要娶一位回家。”
她是真喜沈府的四姑娘。
垂首屈膝间,温柔安静,无论瞧谁,眼里都是柔软的——
沈长宁到底不是十五岁,而是多活了十年的二十五岁,哪还真的有心思拌嘴生气。
上辈子太累了,还不如狗。这辈子,她就想做条安然度日、偶尔翻个身的小咸鱼。
吵什么吵?斗什么斗?
林氏喜爱她,总瞧。
沈长宁在听沈宝婵和沈妙仪斗嘴。
位置当按着次序坐,沈妙仪却想和沈宝婵换个位置。
沈妙仪:“我怎么?我想四姐姐了。”
“平时不见你想,现在装什么?”沈宝婵微笑道。
沈妙仪说起话来,眉眼鲜活,似嗔带喜:“我每日想谁,还要告诉你?”
她嘴厉害,不肯饶人,惯爱出讥言,沈宝婵每次都说不过她。
沈宝婵看着她,震惊不已。
可嘴每到关键时刻就不争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心里唾弃自己。
呸!这张破嘴!
沈妙仪轻笑,活像个得逞的娇俏小狐狸,“原是我扰你不成,也不能扰四姐姐?”
沈宝婵手轻转着帕子,“你可少说些,等下惹恼了伯母,轻易可饶不得你。”
沈长宁听着笑。
眉眼弯弯,活像沾了露水的芙蓉花。
此种场合,男眷们间才是重头戏,女眷们并无什子人理,前面偶尔发出几声畅快的笑,沈长宁微微偏头,是沈庭瞻在与曹六爷说话。
两人相谈得极佳,曹六爷眉目间满意之色愈浓。
……前世到底是怎么走到那等地步的?
婚事又到底是如何退的。
沈长宁百无聊赖,想起沈庭瞻昨日送来的银票,他定是要让自己交予他心爱之人,可那画,她猜了半晌,无甚头绪,说是杂草,不大像,说不是,实在找不到更贴近的。
人向大房方向翘首。既要让自己代送,想来并非三房人。她院里不可能,只剩下大房……
大房,名字与草木沾边的可不少,几乎皆是以梅兰竹菊、春秋冬夏的时令风雅之物为取名要字。
沈长宁瞧了几个,视线忽落至沈庭文身后。
那里站着一人,模样娇俏,双眸含水,瞧人时俏生生的,格外顾盼多情。
是袭蕊——
大脑闪过什么。
沈庭瞻画的许不是草,而是花蕊。
他心中之人,是袭蕊!?从小到大伺候在她三哥哥身边的袭蕊??
沈长宁:“我的老天爷……”
这要是让两房知道了,得闹成什么样?
二人皆厌恶婢女勾勾搭搭地缠着府里的少爷,最关键的,袭蕊是沈庭文院子里的贴身婢女。
此事若真闹开来,到底是方慧恼沈庭瞻的不规矩、不知廉耻,惦记弟弟房中之人。还是许窈娘恨大房毁了她一桩好姻缘?
-
袭蕊偷偷打量几眼沈庭瞻,见他眉目冰冷,终不肯向自己方向瞧看哪怕一眼,惘然中竟横生了一股畅快。
果然。
忘了她吧。
就是他真不给自己银子?自己明日就要走了,银子现在还没影呢。
-
许窈娘与方慧明面上在招待曹六爷与夫人林氏,实际上都留意着沈庭瞻的方向,想瞧瞧,目光向何处落。
可沈庭瞻整场下来,直至开午饭,都未见他目光旁落到任何一人身上。
方慧暗叹,许真是自己多想。
许窈娘心里不是滋味,他可真是护着她,还是她根本没出现在今日的宴会上?
晌午开饭。
男女分席而坐,两桌隔了个落地紫檀木苏绣屏风。
众人宴饮不停,连平日滴酒不沾的沈庭文,也跟着浅酌两杯。
曹六爷几轮饮酒,脸上耳廓略生薄红。
沈庭萧坐在他斜对角,曹六爷对他颇有眼缘,说过年送他份礼。
沈庭萧放下筷子,行礼拜谢,又问过他的住处。
曹六爷诧然。
沈庭萧:“姐姐自小教育我,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送我礼品,是爱怜我幼小。我给先生回礼,是拿先生当家人,越是家人,越是要感恩。”
曹六爷抚掌而笑,“你能送我些什么?即是长辈给的,就该收着。”
这般年纪的孩子,多不讨喜,反讨嫌。
没想到,沈锡虽早逝,孩子却不落他昔日半分,实在是规矩守礼。
……
饭毕,恭送走曹六爷和林氏。
沈长宁去方慧那。
方慧笑问去何处。
沈长宁说找沈宝婵玩,方慧:“约莫在你哥哥院里呢,袭蕊明儿就要离府了,她很是舍不得。”
沈长宁笑吟吟地说好。
她进门,袭蕊正用帕子擦沈宝婵脸上的泪。
沈宝婵是真舍不得袭蕊,两人一个院的,打小一起长大。
袭蕊笑她哭花了妆,要给她补胭脂。
起身去她院子拿,出门正撞沈长宁。
或者说,对方在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