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后悔,真的……”
“如果时间能回到过去,我一定要和那个时候的自己说……”
“——快远离那个新入部的叫白木优生的家伙!”
“越远越好!!!”
一头撞在球馆墙壁,平日里毛皮油光水滑的金毛狐狸此刻近乎崩溃、徒劳以爪挠墙,嘴里止不住碎碎念念。
旁侧,目睹这一幕的排球部众人默默挑高了眉。
“居然能把阿侑这家伙压制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后生可畏啊!”惯来被双胞胎折磨的尾白阿兰深深感动。
“我才没有被压制——!!”宫侑猛转头,“我这是作为前辈在让,对!让着他!”
宫治路过,言简意赅,“说谎。”
宫侑:“?”
阿兰促狭,“真没想到阿侑居然也会说出自己在让着后辈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一定会是那种不断找后辈麻烦的棘手类型呢~”
角名伦太郎适时插话,“他找了,”
“欸欸!!”其他人嘘声,纷纷好奇下文。
角名:“不过最后,全都失败了。”
“——哦?”
“譬如这家伙在轮到一年级打扫球馆的时候凑上去指手画脚,非要说这里不干净、那里打扫位置不对。”
宫治补充,“自己夯吃夯吃乱指挥一通,结果却跟在屁股后面帮一年级一起打扫球馆,差点没赶上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
角名再举例:“譬如在一年级们练习的时候一直在周遭游荡骚扰,还试图用视线恐吓别人。”
宫治叹气,“所以立即就被路过的前辈捉去当练习靶,沦为一年级的传球工具人。”
角名:“譬如……”
宫侑暴起,“——停停停停停!”
暴汗淋漓,他当即一边一个拼死拦截。
该死……再让这两个家伙说下去,自己的老巢都被掀了个底朝天了。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这两人口中说的那样啊!
——排球馆打扫归打扫,他只是看不惯那个一年级磨磨蹭蹭做完自己的部分还要去帮其他人。
难道那家伙的时间很多吗?!
有那么多时间,不去纠正错误的扣球姿势,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怎么看都是笨蛋行为!
“所以,阿侑你就干脆利落地直接上去帮忙了?”
“哼!”
尾白阿兰与银岛结面面相觑,“这、这样啊…”
“那、那在一年级练习时的骚扰与用视线恐吓的是?”
宫侑视线乱飘。
总不能说是因为那个家伙对别人都是倾向正常的对话与表情,而一旦转头视线对上他,就猛地宛如受惊的兔子、立即躲闪。
闪开就闪开了,却又不全然,傻狍子一般支支吾吾地停在那,试探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回来望他。
……更像笨蛋了!!
一直在[盯——]着的宫侑,也就被路过的前辈以‘妨碍训练’的由头抓走,作为免费的劳动力压榨。
听到这,赤木路成察觉不对劲,“所以,侑你竟然没反抗??”
宫侑:“……”
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捉盲点啊!!
宫治举手,“啊、那个我知道,他不仅没反抗,还……”
“猪治受死——!!”
宫侑一记飞踢物理阻断,赤木路成眼睁睁望着宫治两人扭打一团。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于排球部上映,现场混乱一团。
一时之间、没人再去挑起刚刚话题,全都光顾着拉架了。
好不容易分开宫侑宫治这两个家伙,同是二年级的正选银岛结四周张望了眼,
“话说…今天这里怎么就我们在,其他人呢?”
“……啊!”
双臂牢牢桎梏着乱动宫侑的尾白阿兰恍然,“我想起来了,下午是和玉犬高中的练习赛,教练和其他人现在应该都在二馆准备,我们也早点过去吧。”
“——玉犬?”
“没听说过欸。”
尾白阿兰挠了挠头,“的确没怎么听说过,好像是京都那边的一所高中,”
“也不知道他们大老远过来做什么……”
“……”
“优生?”
余光瞥到球馆门口,从巴士上下来的熟悉面孔与队服,灰发少年原地怔住,半晌没动。
和他一起布置球馆的理石平介最先察觉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白木优生连忙回神,摇头声音渐低,“没、没什么。”
他迅速接上没说完的话,“只是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噢……这样。”理石平介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今天下午这场练习赛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上场的机会呢~真期待啊!”
白木优生顿了下,含混道,“应、应该不会吧…毕竟有前辈们在,我们可以在后面看…就很好了。”
理石平介闻言,点了点头,“也是,稻荷崎的正选前辈们才是主力!以后我也一定要成为前辈们那样可靠的人……!”
他后面的话白木优生没再听,只是在偶尔问及他时才勉强支声应答。
玉、玉犬……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他面色惯来苍白,所以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其他,但隐蔽处、抱着折叠椅子的手死死扣入其中,指尖因过于用力几无血色。
不被发现,就好。
只要不被注意到……就没问题。
黑须法宗与玉犬高中的教练礼貌性握手,寒暄了两句一起进入二馆。
玉犬的部员也随后跟进。
一入排球馆,错综交杂的脚步声散开,与稻荷崎秩序中不乏自由的严谨不同,来自京都的玉犬氛围自带锐化边缘,不少部员面上透着点倨傲与特有的京都风味。
练习赛出战名单很快公示。
白木优生站在一年级的队尾,他已经能感受到几道目光从进入二馆的瞬间就开始扫视,而后目标直指、直接钉在他身上。
冷静、冷静。
他深呼吸。
已经不再是国中,而且、他现在是稻荷崎的新生。
不会上场,不用面对,只需安安静静的待在最后,等待一切结束就好。
“优生!”理石平介带着些欣喜的声音猝然在耳侧响起,不妙的预感先一步漫上心头。
随着这一声,玉犬队伍里不约而同转来几道目光。
白木优生心底再次漫上想要逃跑的冲动,他握紧掌心,尽力克制、想表现得平常,“怎、怎么了,平介。”
理石平介沉浸在情绪中,没能及时注意他情绪波动。
一手指向出战名单,一手搭在面前之人肩上,他无比高兴道,
“优生!今天的练习赛——你是首发!!”
‘——咔嚓。’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彻彻底底。
或许是一颗脆弱的、再禁不起任何打击的心脏。
“啊。”白木优生很慢很慢应了声。
…他该知道的。
视线缓缓抬起,绕过理石平介、绕过黑须法宗、绕过北信介,绕过稻荷崎的无数人,与球网另一侧,对着他、缓缓弯唇,露出不带一丝温度微笑的玉犬二传对上目光。
‘——找到你了。’
他缓慢做出口型。
连带着背后的、熟悉的每一张面孔,齐齐如此。
该来的总会来,怎么逃也逃不掉。
……
“所以,这个‘玉犬高中’为什么突然就来兵库,他们当地的高中也有学园联盟吧?”
“不知道欸,不过我之前好像在哪看过,这所高中似乎是初高中集体升学制,不过他们的国中本部设立在东京,听起来怪奇怪的。”
“说起来,国中玉犬的话,还是东京,总感觉……”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
“我们部内,是不是有个一年级……就是从东京升学来的,好像入部登记表上的国中…就是‘玉犬’?!”
宫侑回到二馆时,从后面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无头绪交谈声。
他挑了下眉,并不在意,将视线更多放入球场。
扫了眼、他立刻发现不对劲处。
比分稻荷崎领先,气势也在我方。
但场上,唯有一处异常,那就是……白木优生。
状况看起来…比入部练习赛的那天还要糟糕。
谁又去刺激他了?
“没想到居然从东京逃到了兵库啊,怎么样,在这里也一样捡球?”
“豪门的扣球还扣得下吗?不会感到愧疚吗,国中那个因为接你的球而受伤、甚至不能继续打球的孩子可是在没日没夜地哭泣哦?”
轮换到前排,白木优生咬唇不语,做好自己的本分,拒绝与比赛无关的交际。
“不要这么冷漠嘛,好歹我们也是三年的队友,这次也是专门来找你的啊。”
他微笑着,抛出淬满毒液的橄榄枝,
“回‘玉犬’吧,鬣狗群里少了专门用来追猎的兔子,大家都没以前那么有干劲了~”
“拒绝的话……不要忘了,你才是导致大家不能一起打球的罪魁祸首啊,白木君。”
——你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白木优生。
刻在精神上的铭词如水底碑文,渐渐浮现、也愈发清晰。
大脑隐隐抽痛,连带着心脏也刺痛。
好痛苦。
好想逃。
呼吸不过来。
明明、明明已经开始淡忘,已经特意离开喘息。
竟然还被追过来……
明明…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感受到一点温暖。
难道、就又要回到那种……
“嘀——!!”
尖锐哨声长长响起,球网旁的裁判做了个换人手势。
众人疑惑望去,是占据上风的稻荷崎方提出的。
场侧,穿着7号球衣的金发身影简单做完了热身,沐浴着众人视线随意拉了下手臂,他悠闲开口,
“嗨嗨~看来我来晚了——”
下场的二传与他交接,号码牌交换,高挑身影一步迈入球场。
狐狸眼眯起,宫侑在笑,对着球网另一端捉摸不清情况的玉犬部员,他似乎是思考了下,
“是‘玉犬’……对吧?”
‘玉犬’的二传眯起眼,不轻不重应了声。
“真是厉害呢~”宫侑做着手指操,轻飘飘说着。
然后颀长指节下一秒探出,直接就将球网前低着脸、表情苍白无血色的灰发少年拉到身旁。
他亲亲密密地搭着肩膀,修长眼尾随意瞥过他表情,漫不经心开口,
“哇,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丧家之犬’呢!”
“你——!!”
‘玉犬’的部员有冲动的上前一步,被他们的眯眯眼二传拦下,
“哈哈,请问你是……”
宫侑手指卡着下巴,没有回他。
而是低了点头,面朝着白木优生,不满道,
“喂、我说你啊,怎么对着我就哗啦一下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哭下来,现在对着其他人就默默不吭声……欺软怕硬吗?”
承受着精神重压的白木优生被他话一说,顿时卡住。
他想解释,就只得将自己从情绪中勉强抽离,结结巴巴道,“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
白木优生支吾说不出来。
一侧的宫治适时上前解围,“喂侑,还在比赛。”
宫侑:“是是——”
‘玉犬’的眯眯眼二传微笑,视线再度移动、投向好不容易取回些精神气的灰发少年身上。
他保持一定弧度的微笑,又要开口加重。
只不过这次,还没待他话音出口,眼前身影微动。
才上场的人不偏不倚挪了一步。
旁侧、和他除了发型发色不同,其他全都一致的人叹了口气,也随之动了一步。
“——我说,”
宫侑手臂搭在白木优生的肩上,关西腔的尾音绵长又飘忽,捉摸不定,
“……可以别再欺负我们家孩子了吗?”
“就算又呆又傻还迟钝,但是欺负过头了,做前辈的、多少也是会生气的啊——”
软飘飘的尾音落下,只隔着一道球网,倏地、气场变化!
仿若山雨欲来、身处风暴中心,漆黑幕布之上,则是一双双点燃亮起的、属于稻荷之狐的野性兽瞳,
“特意跑到别人家的地盘来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好狼狈哦,”
“‘丧家之犬’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