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微时故剑
祁无忧一进屋,就见夏鹤坐在窗前,手中擦拭着一把青剑。
她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疑道:“你要做什么?”
夏鹤抬眼看见她警惕的样子,好笑地收起了长剑,“瞧,我说我拿出兵器,你就会疑心。”
“谁看到卧房里出现一把不认识的兵器不会惊异。”
祁无忧飞快地反驳了他,自觉有理有据。但一看夏鹤簪发的玉冠银簪不翼而飞,发髻低垂,身上是松松垮垮的寝衣,前胸裸露,明摆着准备睡了,哪有行刺的意思。
她握剑的手改为卸剑,将它挂在了妆台旁边的木架上,走向夏鹤问:“莫非这是你的佩剑?”
长达三尺有余的古剑平放在榻前的檀木几上,通身青亮,剑柄饰以金犀,剑首钳着精美的蓝色玉石。祁无忧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夏鹤瞧她的眼珠子都黏到了他的剑上,便让她坐过来看。祁无忧又被他拉到了腿上抱着,专心致志鉴赏起他的宝剑来。
她抽出剑身,只见剑格前端刻着“鹤之青渊”四字。看来这把剑的确是他贴身的武器。
“剑身古雅,剑光如电。”祁无忧看了半天,有些爱不释手,“名家之作。”
“那便送你吧。”
祁无忧动作一顿,收起剑看向夏鹤,审度着他的诚意,“我不夺人所好。况且这不应该是你从不离身的佩剑吗?”
他淡淡一笑,“留在我这里也只能封存。”
祁无忧直视着他似有若无的笑意,握着剑不声不响。
上次交锋之后,她最清楚夏鹤有建功立业的本领。论武艺,他绝不在夏鸢之下,却不知为何被夏家雪藏。现在他尚了自己,余生只有封刀挂剑的命,其实于国、于民、于君而言都是损失。
须臾,她又看回剑上的雕饰,轻声感叹:“微时故剑,说不要就不要了?”
“故剑赠与发妻,正合适。”夏鹤双臂都环着她,几乎肌肤相亲,“你我虽已结为夫妇,我却还没送你什么信物。就送你这把‘青渊’好了。”
“三书六礼难道不算?”
“那是夏家与你的,不是我与你的。”
祁无忧翘起嘴角,顾眄流光,虽被夏鹤取悦到,但这时的她还说不出所以然。
她又瞧了他一眼,心满意足地将青渊收入囊中,欢喜道:“好,我收下了。”
她没有还礼的意思,夏鹤也没讨要。不过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动了动,灵活的手指悄无声息勾上了她的腰带。
祁无忧眼疾手快,同时按住了他手,还没来得及骂他喜淫,又突然想到:
“你说的教我怎么赢你,就是奉上自己贴身用的兵器?”
她大失所望,还以为有什么武功秘籍。最不济,夏鹤也该说出一招半式,才能让这番哄骗看起来像样一点。
祁无忧既羞恼,又不屑,张口就要质问夏鹤是不是在找机会和她睡觉,但夏鹤的手却从她的裙间拿了出来,将她手里的剑放到一边,说:
“你太在意武器了。战胜一个人,靠的未必是手里拿什么样的利刃。”
祁无忧又说他诡辩:“难道你上战场只靠赤手空拳?”
“我上战场的确不是赤手空拳。但你和我不同。”他道,“你只需要坐在金銮殿上,决胜千里之外,统御四方。不是吗。”
他放下剑后,单手撑着头靠在小几上,另一只手还扶着她的腰,奕奕的目光像温热的金钩,撬动牵引着少女的芳心。
祁无忧的心被他撬了一下。
“我就说你这男人徒有其表。还以为多正经,结果张口闭口都是油嘴滑舌。”
她最警惕俊美的驸马给她灌迷魂汤,说完起身就走。
夏鹤手一动,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祁无忧猝不及防,坐得比刚才还要结实,紧紧贴着他的腰腹。
夏鹤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厉害,还是让天下第一为自己心甘情愿冲锋陷阵的人厉害?”
祁无忧想都没想,就说他自吹自擂:“大言不惭。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吹嘘自己天下第一吗。”
“你的臣子可真不好当,”夏鹤笑意渐失,“还是只有我说的话才会让你挑三拣四?”
祁无忧扬起了柳眉。
的确,她从来不跟晏青抬杠,只讲究以理服人,贤良端庄。就算心有不悦,也默默忍着,舍不得驳他的面子。在百官、门客面前,她更是知道装腔作势,笼络人心,时刻谨记君子不以人废言的道理。
唯独夏鹤不同。她总是对他借题发挥,挑挑拣拣。
这样差别对待,也难怪他生气了。
祁无忧瞧了瞧他,横波流转,冷霜化作春雨,细细地滋润了青年紧绷的情绪。她双手攀着夏鹤的胸膛,无声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那你接着说。”
夏鹤看了她一会儿,确信她不会无理取闹了,才缓缓开口:“项羽少时习剑,说‘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练剑习得的武艺再高超,也只能击败个把敌人。能掌握万人敌的本领,才能居于万人之上。”
“嗯,看来你这阵子的确读了不少书。”祁无忧扬了扬下巴,几乎抵上他的嘴唇,“不过我看还是白读了。”
“怎么白读?”
“谁不知道项羽是败军之将,你让我学他,不会落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吗?”
“你不学项羽,却未必没有他刚愎。”
“你——”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与你细说怎么学万人敌。”
说罢,夏鹤直接抱着她向床榻走去。祁无忧一回神才发觉,自己的外衣外裙不知何时被他剥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衣。他倒是替漱冰和照水省了麻烦。
夏鹤近来好像很喜欢脱她的衣服。
祁无忧脚未沾地,就从窗前躺到了床上。她侧躺着,看夏鹤吹灭了帷内的灯烛,床笫间骤然昏暗下来。
她肆无忌惮地问:“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想跟我睡觉?”
“老实说,我想又何错之有?”
夏鹤说话间躺了上床,竟对满心邪念供认不讳。
总是主动搂他抱他,强留他在枕边睡觉,还主动让他饱览她宽衣入浴的模样,日夜馋他……若祁无忧还是与他毫无瓜葛的女子,他尚能坐怀不乱。
但她早已是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妻,初夜的滋味又足以甜到令人心心念念,如果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封疆大吏的儿子,如果彼此没有诸多顾虑,他们早该从新婚第二天开始就日夜缠绵。
夏鹤靠在床头,垂目对上祁无忧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眼睛,不禁伸手去碰那波光,然后抚上了她的发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岂止是想点灯——”
祁无忧抓住他的手,还想嘲讽几句,他却蓦地俯身,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抵在两边。
密密麻麻的湿热朝她的颈窝袭来。夏鹤在她耳畔厮磨,低声问:“那你说我还想什么?”
祁无忧轻颤着闭上眼,被他扣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