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幼稚的话术。宣病叹气,扫了一眼对面的雪炳。
估计一个不应,他可能会让周围那一圈的人都来烦自己,直到他答应。
这是非打不可了。
宣病幽幽叹息,不说话,继续吃果子,开始在心中盘算。
这个点堂内也没几个高阶弟子……毕竟那个境界的弟子都辟谷了,他们自然不会来。
那么……
“喂!”那人被无视,更加愤怒了,抬掌便挥起一阵灵力,狠狠劈向了宣病!
宣病早有预料,脚尖一点,往后退了许多。
那张桌子被劈烂了。
宣病站起身,故作惊讶,“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我记得这桌是千年古树所造,可贵了呢。”
“不过一万仙币一张罢了,我赔得起!”那人倨傲的抬起下巴,又拔剑冲了过来,还嚷嚷着,“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天赋异禀!能被掌门收进门下!”
宣病眉头一蹙,长剑自储物玉佩而出,也指向了那人。
雪炳的喽啰见状,顿时抓住机会,凑了过来,恶人先告状——
“哎,你怎么打人呢?”
“你都筑基了打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宣病,这不太好吧?”
“雪公子,我们帮帮他吧!”
雪炳慢吞吞的抽出剑,目光却像阴冷的蛇,“宣病,对不起了,是你先出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堂中的人都亮出了自己的灵力,光芒闪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一时间仙剑交锋声、桌椅碎裂声不绝于耳。
双拳难敌四手,一片混乱中白色的剑光斩了下来,宣病一脚踹开其中一人,抬剑挡住了那道剑光——
那是雪炳的剑。
两把剑交锋上的那一瞬,刺耳的划拉声扰得宣病觉得很烦。
一烦,他就什么也不想顾了。
“雪炳,你雪家真是没教好你啊。”宣病出声嘲讽,“听说你还是你们家的独子,举全家之力供养你,你就这点水平?对得起你爹娘吗?”
雪炳年纪毕竟还是小,被这样一激,顿时冷笑,“对不对得起爹娘我自己知道就好了,关你屁事。”
他又是一剑砍下,宣病灵活的一躲,地面顿时被打出一个大坑。
“啧,不愧是大少爷啊,”宣病摇摇头,竟然还有空朝雪炳做鬼脸,“你还是太有钱了点,我记得这块地是琉璃晶呢,几千万一块,就这么被你劈没了~好可惜呀。”
众人皆是一僵,回过神来才发现膳堂里已经坏了许多东西了,可宣病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足以见其修为早在他们之上。
雪炳也一顿,脸色黑得难看。
他原本只是想试试宣病的修为的,根本不是为破坏而来。
尽管他是独子,可一下子出去这么多钱,肯定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雪炳越想越不对劲,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的过招,咬牙切齿,“你故意躲的!”
明明可以一下子反杀,却非要躲,带着他们的剑意破坏了这么多东西。
“哪有故意啊,”宣病双手一摊,“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当然要躲啦~现在你们自己收拾吧~再见~”
说罢冰蓝色的光芒一闪,宣病直接把自己传送回了上莲殿。
他脸色白了白,心说这个传送术法帅是帅,但还是有点太费灵力了……
都怪那几个傻叼,不然他怎么会耗费这么多灵力。
宣病在心里骂骂咧咧。
天色已经又黑了,蓦然一声惊雷响过,似乎要下雨了。
宣病这念头刚闪过,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雷也一声比一声更响,还只集中在一个地方……那里是——
后山!
“这雷来的有点不寻常啊……”百凤峰中,凤情站在屋檐下,望着天际,飘进来的雨气打湿了她的面颊,“好像有什么东西出世了……”
与此同时,后山石屋中。
师无治一身白衣,长发高束,俊美的面容上起了一层薄汗。
屋内不知从何而来了无数黑红色的冤魂在他耳边萦绕——
“师无治!你不得好死!”
“你还想突破?你以为剖出金丹和‘它’,重新修炼就能逃脱既定的命运吗?”
“天生仙体又如何?你真以为你能在短短的一个月重新到达原来的境界吗?”
“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
师无治充耳不闻,一个月前丹田内原本只是虚影的金丹早已实体,呈现渡劫期的状态,还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要知道金丹没了只能重新从金丹修炼,而短短时间里能从金丹期到大乘期的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心魔都看傻了,嘀咕着:“还真是天下第一人,修炼过的就是不一样……”
整个上修界,唯有师无治一人是大乘后期的修士。
眼看他即将突破,那些属于冤魂的心魔又想到了什么,模仿道——
“弟子宣病恭祝师尊新婚,愿师尊和夫人白头偕老。”
“师无治,你以为宣病真的喜欢你么?他下山不过几日,身边就有了新人……他说新婚燕尔,到底谁是旧爱,谁是新欢呢?”
师无治蓦然睁开眼睛,一口血喷了出来。
——冲关失败了。
天际雷声散去,又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师无治擦了擦嘴角的血,周身光芒散去,按了按眉心。
他如今只有渡劫后期的修为……罢了,暂时也够用了。
“嘻嘻,我就知道这个对你最为重要,你可在意这个了~”心魔还在沾沾自喜,完全没注意师无治那危险的神情。
心魔这种东西,属于他自身的恶念,属于他自己,会在很多重要关头影响主人。
师无治能收它一时,可在紧要关头却无法将它束住。
“闭嘴。”师无治抬掌一抓,“滚回去!”
心魔见目的早就达到,嘻嘻一笑,散了。
但下一次,它还会出来,谁让它也属于师无治的一部分呢。
师无治闭目,开始调体内那紊乱的气息,预备调好后就结束闭关——
屋外,宣病看了看天际,发现雷声停了。
停了?那是成功还是失败……或者,只是巧合么?
那到底出不出关啊,什么时候出关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重生啊……我的……
“师尊……”
宣病叹息一口气,看了眼地下的毯子,就地躺下了。
这一个月里他简直把这里当成家了,还给两边都弄了点木板挡风。
冷也不是特别冷,毕竟修炼手册里有定期领洗髓丹、重新锻体这一项。
洗髓其实就是把平日里食五谷杂粮的‘邪气’排出身体,再修炼会事半功倍,因此对没辟谷的弟子,门派会定期发放洗髓丹。
第一次洗髓较为危险,往往需要有师尊陪着锻体,注意洗髓出不出问题……
但宣病没有人陪。
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师无治闭关,也没有。
好在宣病有前世记忆,大概能判断出什么样,倒也没出差错。
“唉,也不知雪炳到底在抢什么,非入掌门门下,来了这里连自家师尊的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洗髓也不陪着,有什么好的……”
宣病嘀嘀咕咕着,打坐修炼。
不知又过了多久,石门开了。
夜色很深了,天也黑了,廊下没有灯笼亮着,师无治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他走了出来,却在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地上好像有东西。
师无治眉头一皱,轻轻抬手一挥,屋檐下的灯笼便亮了。
临时围的空间,毯子,枕头,还有旁边散落的被飞吹进来的花瓣。
像个小窝。
而宣病已经睡着了,蜷成一团,显然常用这个睡姿。
这样不利于长高——师无治这一刻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宣病在这里做什么?看样子还睡了有段时间了……
不对,阵法他是怎么进来的?
师无治倏地一顿,想起了什么,渐渐明白宣病为何会在这睡了。
“怕我走火入魔么……”
师无治喃喃着。
以前……宣病也这样守过他。
那会宣病刚入门没多久,师无治功法出了一点问题,那段时间脸色便不是很好。
他对宣病的态度也很冷,还记着初吻的仇。
“本座要闭关,”师无治只留了一句,“你记得修炼。”
他就进石屋了。
后来他出来的时候,也发现宣病在外面睡着。
但那时……我做了什么来着?
师无治缓慢的思考,蹲下来看着宣病的睡颜,想起那天他干什么了——他把宣病踢醒了。
“在这做什么?”师无治记得自己问。
宣病醒来的时候很惊喜,也没计较身上的鞋印,结结巴巴的:“师尊!你出关啦?我……我在这里……是因为之前看你脸色不好,又听别人说……说你可能会走火入魔,想看着你。”
师无治没说话,心里却想:你当别的尊者是摆设吗?
他什么也没说,淡淡的离开了。
宣病屁颠屁颠的跟上来,像一条可爱的小狗,“师尊师尊你饿不饿,我做了点心,很好吃的点心,我做了九十九次才试出的口味……”
师无治已经辟谷多年,但那一天……
他吃了宣病做的点心。
咽下去的甜蜜滋味萦绕在心头,久挥不去,直到死亡。
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无法飞升为神。
师无治收回纷飞的回忆思绪,伸出手摸了摸宣病的脸。
这个笨蛋睡得很熟,又或许是熟悉的雪莲气息让他眷恋得不想醒。
师无治眼眸一动,施了个安眠咒,然后——
他抱起了宣病。
动作温柔又珍惜。
就像那年他吃下那块豆沙味的甜蜜糕点。
也像他在烈火中护住宣病身姿,自己却被先一步灼烧碎魂。
*
师无治原本准备将他抱回房间,但又想到宣病被褥没拿过来……
那就只能抱去我的床了。
思及此处,师无治转角就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雪莲气息扑面而来,宣病睡得更香了,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床榻之前是单人的,师无治特意找人换了个大榻……如今,他觉得这榻真是没换错。
将抱着的人放进柔软的床铺,师无治看着他躺在榻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像什么动物的幼崽似的依赖自己,现在身上还沾着自己的雪莲气息……
师无治忍不住心间一动,半蹲下来帮他褪去鞋袜,然后也爬上了床。
他看着宣病的睡颜,想起他一个月都等着自己出关……
“真是……”师无治喃喃着,眼睛里划过一抹阴暗的占有欲,“等我出关做什么?对你做这样的事吗?”
他伸出手触碰上了宣病的脸,属于皂角的花香萦绕在了他的耳畔,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师无治抬了抬头……
你知道他不会醒的。
师无治的理智告诉他。
亲一下又不会被发现,他本就是你的人……
是他先招惹你的……
即使重生了,他不也还是拜入你门下,不也还是等你出关吗?
旖旎暧昧的念头在这一瞬占据心扉,师无治吻上了那温软的唇。
“唔……”似乎有点不舒服,宣病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他困得太狠了,恍惚间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
“师尊……”宣病以为还在魔宫,伸手抱住了师无治的脖颈,“…好香……”
师无治眼神瞬间暗了,单膝分开了宣病的双腿,“……小宣。”
原本闭关时他能清除无数杂念,极尽克制,可如今却因为宣病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失去了分寸。
囚禁于心里的妄念在这一刻占据了他的大脑。
——让他哭。
和以前一样,让他哭。
撕咬唇的动作越发没了分寸,直到宣病迷迷糊糊的推他,可怜兮兮的,“好疼……”
师无治的理智瞬间回来了,在心里默念:这不是之前,你想重新来过,你不想让他再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懂……
他不得已松开了宣病,又哄着他睡去,就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
大抵是幼年缺失父母的缘故,宣病很吃这一套,又睡过去了。
师无治看了眼他脖颈上的红色吻痕,从储物玉佩里拿出药擦了擦,给他抹去了这份痕迹。
他不能让宣病知道自己怀有这种心思。
不然吓得下山了,他上哪儿找这么个心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