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沉默着摇了摇头，许是怕自己多心，霍斯宁很少会在自己面前提起霍言。

感觉到林思源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怜悯，宋临忙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找霍言，这都是应该的，毕竟是亲弟弟嘛。”

林思源不可置否，虽然宋临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强调霍斯宁对他很好，但林思源还是为他感到担忧。

感情再深到底也是敌不过血缘的纽带。

不想再多说伤到宋临的心，林思源只得到此打住话题：“也是啊。”

宋临点了点头，拿出包里的电脑打开，不再说话。

霍斯宁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他不敢再去想有关霍言的事。

心里明明已经疼到麻木，还要面对霍斯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街角的咖啡店里，许书煜坐在窗边，面前是林铮。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这位名义上的小叔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印象里，林铮总是给他一副吊儿郎当，置身之外的感觉。在林家见过几面，但只寥寥寒暄过几句话。毕竟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林铮能给自己几分好脸色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小叔。”许书煜按着辈分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林铮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在老爷子家里吃饭那次，来接你的那位是谁？”

明明先前已经在微信上问过一次，许书煜有些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我弟弟。”

“长得，倒是不太像。”林铮有些心急，“是你的亲弟弟吗？”

许书煜被问得一愣，但又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林铮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许书煜。

“你妈能跟谁生？”林铮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许书煜生母是林霄的情人，林霄结婚前想要了断这段关系，于是给了她一大笔钱，可谁知这个女人贪图的并不是钱财，瞒着林霄生下了许书煜。

林霄本不想带回这个私生子。谁知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年纪轻轻就染上了吃喝嫖赌，败家不说，还迷上了赛车。雨夜跟一帮子狐朋狗友在郊区飙车，却不料地面打滑，撞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许书煜察觉出林铮语气里的轻蔑，微微偏开头，错开林铮的视线。回想起来A市之前，许言面对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他的家人就在这里啊。

“你在撒谎。”林铮是个生意人，眼光一向毒辣。许书煜目光里的那点躲闪，被他捕捉得一干二净。

被直白的揭穿，许书煜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是聪明人，听出林铮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不会想见你的。”

这次他并没有说谎。

从捡到许言的那天，他就试图寻找过许言的父母。开始是寻不到，后来是许言不让。

小孩住在自己家里，夜晚做梦时都会被惊醒，噙着泪水躲进自己怀里，一遍一遍的哀求自己不要把他送走。

从许言的描述里，许书煜了解了一个支零破碎的童年。

饶是许书煜再怎么狠心，也推不开这个孩子。

“那你可说了不算。”林铮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不知许书煜话里又是几分真几分假，霍言走失时已经八岁，照理只要没碰上什么坏人，总归能找回家。

“我是他哥。”

“噗，”林铮听着轻笑一声：“人家亲哥哥找了他十几年。你说不想就不想么？”

许书煜被林铮的话噎住。

电话突然响起，林铮坐在对面，瞥见许书煜放在手边的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小言”。

抢在许书煜之前，林铮拿过了手机。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喂，书煜？”

许书煜瞪着林铮，伸手就要抢。却被林铮反手压制住，并施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霍言。”林铮虽已经有九成的把握，但是还是有着一丝的不确定。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林铮耐着性子等着。

“你是谁？”

“我是你哥的朋友，他想和你见一面，这么多年他一直…”没等林铮把话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许书煜立刻抢回手机，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狠狠的瞪着林铮，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他不想见！”

两人不欢而散，但刚刚的那串号码林铮已经记在了心里。

他独自走出咖啡店，将号码发送给了霍斯宁。

隔天下午。

“你联系霍言了吗？”林铮坐在卡座里，下午的酒吧里并没有多少人。

霍斯宁没应声，脸色阴沉。

“我说你就不应该听许书煜那小子的话，霍言怎么会不想见你？那小子肯定没安好心，那天还骗我说霍言是他亲弟弟…”

“不是，”霍斯宁打断了林铮的话，“不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为着什么？那可是你亲弟弟。”能在林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里全身而退，林铮也算是半个人精。

想到了什么似的，林铮突然扭头盯着霍斯宁，“不是吧兄弟。”

霍斯宁轻轻皱了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跟宋临开口。”

“你一直在找霍言的事儿不是人尽皆知吗，他难道还不知道？”林铮说着顺手给霍斯宁递了一只烟。

“他知道的。”霍斯宁从没在宋临面前提过，但是也从未瞒过。

“你对宋临已经够意思了，明明是你爸妈造的孽。”林铮没摸到打火机，拿着烟在指尖摩挲，“不过那小孩也确实挺有意思。”

回想起来，林铮见过宋临许多次。

第一次见到时，宋临还是个小孩儿，刚被霍斯宁接到身边不久。

偏偏当时林铮是个没正形的，有心想要逗一逗这小孩。

却奈何宋临根本不理他。一个人坐在林铮对面的沙发上，捧着一本故事书看。

“也不教你点好的，不爱理人的这个劲儿真是跟你哥一模一样。”林铮感叹道。

听到这里，宋临终于有了点反应。

放下书，看着林铮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可以说我哥哥坏话。”

林铮当时被宋临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乐坏了，明明不是亲生的，却十分维护霍斯宁。

霍斯宁摇头：“不一样的，打算先瞒着。”

“你是不是中邪了，都二十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你也太顾及他的感受了。”

多日来压抑在内心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此刻在那点儿尼古丁的作用下，有些呼之欲出。

“林铮，”霍斯宁疲倦的靠在座椅上，缓言道：“宋临他说喜欢男人。”

同霍斯宁这样家教森严的不同，林铮从小到大，什么花玩什么，男女更是不忌口。这会听到霍斯宁的话，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空气中似乎有几秒的凝固，林铮琢磨着说道：“你不会不接受同性恋吧？”

想来想去倒也不像，自己身边多年来的小情儿多数都是些男孩儿，不为别的，就图个省心。别没的像自己的大哥那样搞出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来。

对此，霍斯宁在自己面前也从未表露出反感。

“我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我是不接受我弟弟是个同性恋。”霍斯宁沉声道。

林铮笑：“可愁死你了，天要下雨，弟弟要出柜，你能有什么办法。也许是天生的呢。”见霍斯宁的脸色越来越差，“你该不会打他了吧？”

“哎，也不像，你多宝贝…”

“打了。”

林铮愣了一下。

“他问我为什么是他的哥哥。”

“他说，他爱我。”

霍斯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嘶哑，他的脑海里很乱，乱到只能对着林铮倾诉。

“我冷着好多天不见他。结果他又说要找个男朋友。”

林铮张了张口，看着霍斯宁半晌才道：“那你同意了？”

见霍斯宁不说话，“也是，你还能拦着不成。既然他想通了你又何必这么愁，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试错。谈个男朋友而已。”

“我养大的弟弟。”

霍斯宁没头没尾的丢下一句话。

这下林铮是彻底懂了，看穿一切似的对着霍斯宁道：“你这人从来都是这样。外表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总是别捏的很。”

林铮也不多说。

“你自己想想吧。到底想要什么。”

霍斯宁偏过脸，不出声。

林铮被一个电话叫走，只留下霍斯宁独自一人。

夜晚悄然降临，酒吧里也终于开始热闹起来。霍斯宁坐着静静地走神，目光落在远处的舞台边。

是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借着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暧昧不清的接了一个吻。

一个疯狂而又情色的吻，难耐的呻吟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

周围并无人去在意这对接吻的年轻人。

这一切只落在霍斯宁的眼里。

念头起的不合时宜，但霍斯宁就是忍不住去想到宋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