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乔虽然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但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倒是颜宗凡特别看得开,而且相当支持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地方本来就没什么逻辑可言,有没有可能,试试不就行了?”
“试?怎么……试?”钟献安自认完全跟不上两人的脑回路,这里是幻境啊,说得难听一点,这里全部都是假的,在一个本就虚拟的世界里寻找有理有据的证明,不是开玩笑吗?
颜宗凡撇嘴一笑,没有回答,迈开大长腿直接下楼。
三人又回到了周建源的病房里。
钟琪珺没有钟献安那么大胆,敢直接坐在周建源旁边,所以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对面病床的床尾,正对着周建源。
病床上的周建源就跟定格了一样,不仅姿势没变过,似乎连位置都没有分毫移动。
钟献安把三人在楼上的经历和李云乔的假设告诉钟琪珺,钟琪珺脸上没什么变化,依旧那副厌世又焦躁的模样:“保护他没有意义?那我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做什么?
哥,自从我们第一次带人进来之后,听到过多少种猜测了?有用吗?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就是没人能解决这破地方。
我们就不该留在这里管这破房子,把它卖了不好吗?你要是喜欢开旅店,卖了房子我们拿着钱回芝加哥开旅店不一样吗?我真是……烦透了这个地方!”
眉目还没摸索出来一点,钟家兄妹先吵上了。
钟琪珺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这房间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实在挡不住颜宗凡和李云乔把她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
钟献安满脸窘迫地把妹妹拉到一边劝说,颜宗凡和李云乔倒是无所谓,只是很识趣地和兄妹俩保持一段距离,免得大家尴尬。
兄妹俩一阵窃窃私语后,钟琪珺大概是被说服了,不情不愿地走回来。
钟献安正想询问颜宗凡后面的计划,眼角余光瞟到床上的周建源,感觉他的姿势有些不对劲,走过去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看,吓得连连后退:“死、死了……他怎么还是死了?”
颜宗凡和李云乔闻言上前一看,周建源保持侧躺的姿势,全身绷直,脸上布满惊恐,看起来好像仍是被吓死的。
“这……这……我们刚才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睡着,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出入,周建源怎么还是死了?”钟献安抖着手把周建源的被子盖回去,遮挡住他不甚好看的死相。
李云乔和颜宗凡退开一点,都没有做声,但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想法。
如果李云乔的假设成立,那么周建源的死亡,在幻境里或许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一环,不管破镜者如何保护周建源,他的死亡是注定的。
所以,周建源的存在,是要破境者从他身上挖掘出有用的信息,比如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他究竟在怕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医院?
李云乔和颜宗凡互看一眼,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点点头,走向钟献安。
不多时,胖护士带着年轻护士和两个中年男人进来给周建源收尸。
胖护士见到四人都在病房里,生出一种他们正在等着自己的错觉。
她走到钟献安面前叫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其他的话,只吩咐年轻护士和中年男人去处理病床上的周建源。
钟献安却阻止了他们,并且要求他们待在病房里不准动。
胖护士不解,劝说道:“钟院长,您这是做什么?人都不在了当然要送去太平间的,这是医院的流程。”
钟献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知道,我不是不让你们送,只是让你们先等会儿。”
胖护士皱着眉头质疑他:“为什么啊钟院长?这人都已经……还放在病房里做什么?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要住的,你放一个死……人在这里不是吓人吗?”
钟献安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哎呀,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总之你们先等等就对了!”
胖护士仍旧一副不敢苟同的架势,钟献安耗费毕生功力跟她绕弯子。
趁着两人唇枪舌剑的功夫,李云乔和钟琪珺离开了病房。
两人脚步匆匆来到楼梯口,李云乔正准备朝上走,就见从楼梯上下来五个孩子。
领头的两个正是之前他在四楼遇上的白皮肤和麦色肌肤。
两个小男孩儿拉着一个极瘦极瘦的寸头男孩儿,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见到李云乔时,两人高兴地跑过来,急切地开口:“这就是石头,我们就是为了帮石头找妹妹进来的。”
被叫做石头的男孩儿这会儿也站到了李云乔跟前,仰着头看他。
李云乔在三个孩子面前蹲下,看着石头,问他:“你好,你就是石头?可以告诉我你妹妹的大名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她。”
石头这小孩儿虽然瘦得好像一把骨头撑起来的,但面相沉稳,不急不躁,他看了李云乔一眼,又看看身边的两个小伙伴,才说:“我叫石越,我妹妹叫石霞。”
“石越,石霞。”李云乔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我会帮你的。对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叫瘦猴的小伙伴,你们也在找他?”
几个孩子点点头,七嘴八舌说起来。
“瘦猴说医院可以治小花妹妹的病。”
“他说他年纪最大,他带小花进来看病。”
“可他们进来好久好久都没有出去。”
“石头等不及了,所以我们一起进来找人。”
“可是这里好大,还有很凶的护士,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对对对,瘦猴找不到,小花也找不到。”
“你真的能帮我们找到吗?”五个孩子十双眼睛齐刷刷对准李云乔,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李云乔心头一震,深呼吸一下稳住自己,笑着对孩子们说:“会的,不过你们先跟我过来。”
五个孩子现在十分信任他,乖乖跟在后面来到周建源的病房里。
一进来,胖护士面露嫌恶地要驱赶他们:“干什么干什么?领这五个皮猴进来做什么?钟……钟院长……”
她对着钟琪珺也叫“钟院长”,但叫完之后可能觉得不对劲,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李云乔可不管她什么反应,领着五个孩子进到病房后,直接关上了病房大门。
至此,幻境里所有出现过的NPC全都集中到了一起,接下来,就看他们能碰撞出什么有趣的结果了。
病房里,以周建源的病床为锚点,它旁边的过道上站着钟献安、胖护士、年轻护士和两个中年男人。
剩下的人则站在这几人的对面,中间一张移动病床,颇有一点帮派约架的阵仗。
双方静默对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
这时颜宗凡大踏步走了出来,一手推开中间的移动病床,然后走到胖护士面前,问她:“这五个孩子要找人,你是医院护士,为什么不给他们提供帮助反而直接赶他们走?”
胖护士眼神闪烁,狡辩道:“说过了,他们不信,老是在医院里吵吵嚷嚷的,影响病人休息,所以只能把他们赶走。”
“你说谎!”麦色肌肤不改抢答本色,“我们说名字了,但是你老赶我们走,还不让我们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胖护士身上,胖护士做贼心虚,脸上一阵青白。
她顶不住被所有人行注目礼的压力,色厉内荏反驳道:“你们……你们自己说,你们都说的什么名字,老是什么猴什么花的,谁知道是哪个?”
站在五个男孩中间的石越往前一步,对上胖护士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小花是我的妹妹,她叫石霞;瘦猴是我的朋友,他叫周建源。”
话音刚落下,这次连颜宗凡和李云乔在内都忍不住震惊了一把,目光不禁落到病床上那一团被盖着的隆起上,脑门子上大大的感叹号——他竟然是瘦猴!
钟献安这次真的没有忍住,一声“卧槽”清晰可见。
钟琪珺紧接着暴躁出声:“真的假的?姓周的是这孩子的朋友?开什么玩笑?人都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说知道他是谁有用吗?这破幻境不是还在!”
李云乔当然不会觉得知道周建源是瘦猴没有用,相反,这个身份让他串联起了很多事情。
他走到石越面前,带他来到周建源的病床边,告诉他:“这是瘦猴,不过他已经死了。”
石越抬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隆起的被子上,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然后才说:“可惜了,我还没有问他小花在哪里呢。”
这一刻,李云乔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幻境的执念是什么!
他跑到胖护士面前,神色冷然地问她:“你真的不知道小花……石霞在哪里吗?”
胖护士这次倒没有撒谎,老实交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孩都归四楼管,我调到三楼很久了,四楼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李云乔盯着胖护士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真的没有说谎,忍不住失望起来,周建源已死,难道真的找不到小花的下落了吗?
“没关系。”这时候颜宗凡走过来,看一眼钟家兄妹,勾起唇角,慢慢说,“我们可以无限刷本。”
李云乔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