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跟谁恋爱,跟什么性别的恋爱,都是个人的选择,但是石忍冬始终觉得同性之间的感情是羞耻的,不能公开的。他这个人也是奇怪了,一方面,看不惯社会上很多事情;另一方面,他又格外在乎大众主流的价值评判。小狐狸说起同性之间的事,是大大方方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他也不遮盖。他出生时被视为男性,成年后,通过手术、进行激素治疗、去除面部毛发、接受面部重建、留长发、化妆、穿女性服装、自我描述为女性、自我介绍为女性,身边了解和理解他的人,也都认为他是女性。石忍冬却不太接受这一点,觉得性别应该就是生物概念,打个比方,这些变过性的人去医院的话,难道医生应该根据他们自己认为的性别,给他们治疗吗?那不是很荒唐吗?所以,一个人不能主观的去决定自己的性别。小狐狸却不管外边人的眼光,大大方方的去女性卫生间,交朋友,也会明确告诉他们,自己是做过变性手术的。很多人不能接受,也免不了有好奇下作的,别有目的的靠近他。但是能接受的人也是有的。石忍冬却打击他说,“没一个中国男人会娶你这样的。” 小狐狸气的问他,“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 石忍冬要说什么,被顾青嵘截住了。顾青嵘对着小狐狸说,“玫子,冬子是骂男人们没胆子呢。” 小狐狸却说,“哥,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打心眼里,就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人。” 顾青嵘说,“玫子,你想哪里去了。。。” 小狐狸说,“哥,我没多想,他石忍冬就是看不上咱们这种人,他就是觉得咱们丢人,见不得光。” 接着,他对石忍冬说,“姓石的,我告诉你,我觉得我们好着呢,不骗人,不祸害人,我们没给社会造成丁点负担。我们就是想做真正的自己,有什么错呢?跟我们比起来,你才是那个丢人的呢。你跟哥好了这几年,却不敢把这关系公开,你算男人吗?” 这个话题,不是石忍冬想提到的,但是小狐狸咄咄逼人,对着他一通数落,“我哥对你怎么样,不用我多嘴了吧。你自己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哥这么爱你了。可你呢,一不顺心,就发无名火,我哥的生日,你都能忘了。我问问你,你有心吗?还是说,你那心是石头做的?” 小狐狸处处向着顾青嵘,觉得顾青嵘在这段关系里,受了不少的委屈。但他忘了,这段关系的开始,就不是,完全的你情我愿。要说勉强,也算不上勉强。石忍冬始终觉得,两个人做兄弟,各自成家,才是最好的结局。但是,谁知道,中途,顾青嵘犯傻,对他动了别的心思。全中国的好女人那么多,怎么非得神经病似的,要跟他这个大男人谈情说爱的?他也不是个浪漫多情的人,对那些卿卿我我的,实在很难理解。有需要了,自己解决,或者出去找个人解决,这事就算过去了,跟吃喝拉撒,没什么分别,有必要在它上附加太多激情吗?再说,两个人各有各的需要,能重叠的时候,很少的。顾青嵘跟他要糖吃,正赶上他没心情的时候,他做或者不做,心里犹豫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可这些私密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就是对着顾青嵘,他都不能说,说了,怕他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这会子,小狐狸数落他,他就站着,一句话都不说。顾青嵘心里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能把小狐狸怼回去。陆羽看了看他跟顾青嵘两个人,很体贴的,把小狐狸拉走了。出了门,小狐狸在院子里,埋怨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羽说,“你说的,已经够多的了。” 小狐狸说,“小羽,你评评理,我说的话,是事实,还是冤枉他石忍冬了?” 陆羽说,“感情里,很难用吃亏或者沾光来评价的。你看不顺眼,但当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狐狸却说,“行,我哥喜欢那姓石的,喜欢的发了疯,把人当菩萨供着,可以啊,问题是,石忍冬承不承认我哥是他男人啊?” 陆羽说,“今天,就不该来吃这顿饭。” 小狐狸反思了一下自己,问,“我不该说这些话的,是吗?” 陆羽说,“彼此都不说破,还能把关系维持下去。你的哥,还能在爱情里多活一会儿。石忍冬的表情,太说明问题了。顾青嵘不可能心里一点疑问都没有。” 小狐狸着急的说,“哎呀,小羽,你知道,我这人嘴快。你怎么就不拦着我?” 陆羽说,“我也没想到,石忍冬会是那个反应。我还以为,再坚硬的石头,捂的久了,也会热的。何况,人心。看来,没那么简单。” 小狐狸这下子更加懊恼了,“我是要给我哥送平安的,不是让他有更多烦心的事儿。”陆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早来的,晚不了。咱们还是回去,别打扰他们两个。” 两个人开的车,已经被顾青嵘的司机,从医院开到了这里。于是,两个人就开车,去了会所。小狐狸实在不放心,在忍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在陆羽的同意下,给顾青嵘去了电话。顾青嵘没有在家,而是在医院里面陪老顾。小狐狸试探的问他,“哥,你没事吧?” 顾青嵘跟老顾打了声招呼,走到外边的走廊上,站在宽大的窗户面前,看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对着小狐狸说,“没事。” 原来,小狐狸他们走后,顾青嵘想跟石忍冬谈谈两个人的感情问题,可石忍冬根本不敢兴趣,那了份商业计划书给他,跟他大谈特谈什么预制菜,说要建个中央厨房,用办工厂的方法,来开餐厅。顾青嵘的心思,不在那上面,听了个一知半解。石忍冬说的激情澎湃,可见他,兴趣寥寥,觉得很是没趣。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儿,石忍冬就找借口去书房了。顾青嵘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觉得很是寂寞。两个人能谈的就是泰丰。除了泰丰,俩个人就聊不起来。他要买私人飞机,石忍冬觉得铺张浪费;出去约会,石忍冬觉得麻烦;他喜欢装修家里,石忍冬嫌弃他折腾。石忍冬常常都会带本书在身边,他会在两个人一起的时候,看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顾青嵘跟他找话,他往往不是嗯,就是装作没听到。顾青嵘小狐狸,“情人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小狐狸想了想,“情人有很多种,热络的情人之间如胶似漆,有说不完的话。” 顾青嵘苦笑了一下,“我和冬子之间,不是这种的。” 小狐狸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陆羽。陆羽正在会所的中央吧台上,为四周围坐的客人调酒。小狐狸硬着头皮说,“其实恋爱也分阶段,初期都挺美好的,后边,彼此都熟悉了,没有新鲜感了,话就少了。哥,你们俩太熟了,十几年,等于天天绑一根绳子上,可能提前进入老夫老妻阶段了。”顾青嵘说,“我不介意他的冷淡,但我害怕,他心里头压根就没有我。” 小狐狸虽然两个小时前,还在义正言辞的讨伐石忍冬,可这时候,他却反问顾青嵘说,“哥,你不是一直坚信他是爱你的吗?因为我一句话,你就怀疑了?” 顾青嵘停顿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我着急了。我投入了很多感情,可能潜意识里,一直在期待回报吧。” 小狐狸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哥,爱是了解和奉献,不计算回报的。” 顾青嵘低声笑了笑,“你个小狐狸,去忙你的生意吧。我进去陪老顾了。” 小狐狸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他的心情好了些,也就放心了,“行,帮我,给老顾带个好,让他来红尘馆,私密包间,费用全免。” 顾青嵘笑骂了一句,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