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没在睡着前等到虞影溯,他不能把太多的精力花在等待上,毕竟每天清醒的时间依旧有限。睁眼之后的草原上除了他和虞影溯之外再也没了别人,君煌和琅轩早就已经离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虞影溯的腿上,怪不得脖子不酸。
“什么时候回来的?”塔尔问。
“没看时间,大概凌晨三四点吧,”虞影溯在他眉间留了一个吻,“怎么没回去?”
“透支了,”塔尔动了动指尖,“累死我了。”
“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没了,”塔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金发吸血鬼的獠牙,“不过我只来得及拔两颗。”
他的手一抬起来就被虞影溯握住,塔尔总觉得哪里不对。
“嘘……别说话亲爱的,”虞影溯抵住了他的额头,“从今天开始你可能得自己走了,我不能在他们面前和你在一起。”
塔尔的指尖一颤。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想之后再说,但……”虞影溯顿了顿,“佩卡曼金死了,凶手是三个血族,萨兰·玻佩恩,斐洛·费尔德里恩……还有我。”
“斐洛·费尔德里恩应该不是暗党成员,”塔尔顿了顿,“那个萨兰·玻佩恩是谁?”
“暗党里一个不小的角色,他和暗党首领有直接联系,”虞影溯说,“斐洛要加入他们就必须接受人血,佩卡曼金就是那个仪式的祭品。”
虞影溯没有说全,但塔尔依旧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个大概。西南气根有权有势的人不多,而那其中除了佩卡曼金,任何一个都不能轻易丧命……尤其是玄青栎。昨晚的驻地不只有边境骑士团,还有旷星他们。塔尔不相信旷星会放任虞影溯胡作非为,他不相信虞影溯,结合佩卡曼金的死自然不会再给吸血鬼好脸色看。
“所以你现在已经是暗党成员了,”塔尔低声道,“斐洛·费尔德里恩的仪式是杀了佩卡曼金喝干他的血,那你呢?”
“西南气根是我送给萨兰·玻佩恩的一份大礼,”虞影溯低声道,“这份礼……是真的很大。”
佩卡曼金的死为他开启了通往暗党的大门,而如今只要他从霜兰幽谷里拿到罗莱斯结界的钥匙,那么一跃代替萨兰·玻佩恩如今的地位也不是全无可能。
“他没让你和他一起离开?”塔尔问。
“我说我离不开你,只能待在你身边,”虞影溯拉着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廓,“不出十天,整个暗党都会知道我被你留下了烙印,而我也因此恨你入骨。所以如果哪一天,联盟内部的冲突被搬上明面,而暗党依旧和大长老合作的话……我们会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遥望,或许是黑暗里,又或许满是火光,就和我们相见第三天的特拉古欧森林一样。”
他们如今已经到了法尔伽鲁姆树冠覆盖的范围之外,但高耸入云的枝条依旧隐约出现在天边。塔尔仰起头堵住了虞影溯的嘴,但他在笑,仿佛是在听着虞影溯瞎胡扯。
“那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说我爱你,”塔尔的呼吸热得发烫,“全世界都要知道我爱你。”
“那你岂不是输得很惨,”虞影溯的声音有点闷,“我背叛你还与你为敌,但你依旧爱我。”
“偷心贼,”塔尔说,“两个偷心贼。”
这天以后,虞影溯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兽人大军之中了。旷星的传信在当日下午就到了塔尔手里,虞影溯回归暗党的消息短短几个小时就在兽人大军之中传开了。
塔尔估计得没错,旷星的信中字里行间都在斥责虞影溯的行为。这位兽人先生的“嫉恶如仇”似乎有些超标,看得塔尔恨不得把信给撕了。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佩卡曼金没有死。
斐洛和他交换了血液,现在的西南气根多了一个血族。旷星说玄青栎给了他不少血,新生的血族来客发起狂来连斐洛都拦不住。佩卡曼金失了神,他的獠牙死死嵌在了玄青栎脖子里,直到对方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才惊醒。
塔尔不知道斐洛这么做会不会引起怀疑,如今的西南气根表面上已经归属于暗党。但其实只要消息瞒得够死,无论是斐洛救人还是骑士团的阳奉阴违都不会有问题。
而这么一来,或许能知道叛徒究竟是在月眠城,还是藏在兽人大军之中。
两日后,塔尔收到了一封来自前线的信件。玄逐归的出现让将领们为之振奋,他带去的消息也让所有人知道了精灵王樊霄有意拖延三天的意图。但他们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罗茵莱河对岸的罗兰公国大军里出现了数以千计的吸血鬼。暗党开始兑现和联盟的约定了,他们将会参与接下来的大战。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同样是个坏消息。血族的参与能让战争胜利的概率增长,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接连不断。那是一群喝人血的家伙,他们使用法力需要食物补给。但盟约让他们没办法光明正大对罗兰公国的人动手,因此落月同盟的军队变成了他们的粮仓。
直到玄逐归的封喉刃让他们之中的一个灰飞烟灭。
塔尔不知道玄逐归已经这么强了,他如今将那浸满鲜血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就连人类曾经的至强者修斯·霍姆兰德都不是他的对手。能单枪匹马斩了血族首级的人无一例外都上了暗党的黑名单,但玄逐归显然并不在意这个。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要让那些肆意狩猎的吸血鬼在落月同盟军中寸步难行。
再两日之后,塔尔收到了初战告捷的消息。
精灵的主将显然轻敌了,他不仅对血族暗党的加入一无所知,甚至在碰到吸血鬼们的头发丝之前就已经折损了大半。他被樊霄斩首,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人类松口气。
樊霄在恐吓他们,他在告诉所有人类下一次他们势在必得。
琅轩并未感到意外,他知道樊霄是什么德行。那个将领本就会被处决,战败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下一战人类必输无疑,”琅轩说,“如果不想死的人太多,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塔尔知道自己不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因为这世界上没有谁比琅轩更了解樊霄。
“他知道你还活着吗?”塔尔问。
“我不知道,他能直接感知到的结界多数在灵池和树塔顶层,但不知道大裂谷有没有,”琅轩说着,顿了顿,“就算有也不重要,他的行为和选择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那就计划不变,”塔尔说,“龙哥呢?”
“在陪小家伙,”琅轩笑了笑,“你又去找他练火?”
这说法让塔尔不禁笑了一声,但依旧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好几天没看见虞影溯了,”琅轩说,“没想到他能骗人骗得这么成功。”
“他能在欲擒故纵和装模作样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利用周围一切来达到目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可怕,有时候会让我想到……”琅轩没说完,“反正我坚决不和他成为敌人。”
塔尔没回答,他们得到佩卡曼金消息的那天,虞影溯的表情实属一言难尽。塔尔甚至觉得他恨不得回西南气根拎着斐洛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几乎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但佩卡曼金恢复意识后来了一封信,说他现在觉都不用睡了,天天被玄青栎压榨。斐洛和玄青栎关系不错,这位费尔德里恩家主成了他们的练兵神器,西南气根边境骑士团的战力也因此上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只可惜有了虞影溯的前车之鉴,骑士团的骑士们不再敢对吸血鬼有什么好脸色了。
而另一边,旷星他们在一日前畅通无阻地到了月眠城。
佩卡曼金说他拿不准是因为叛徒生怕暴露行事谨慎,还是根本就不在西南气根。塔尔偏向后者,因为他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封被蝴蝶捎来的信。虞影溯说这是费尔德里恩家的标志,名为萨克亚特黑闪蝶。
这封信以“混蛋”两个字开始,而虞影溯从字里行间读懂了斐洛的话。那位费尔德里恩家主也不是白混了几百年,她或许是察觉到了虞影溯的意图,又或许佩卡曼金和她说了些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日入夜,兽人大军休憩处距离落月同盟大本营只剩下一天多的路程。虞影溯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血族的气息,那群家伙丝毫不知收敛,让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罗莱斯。
“我在这种气氛中待了二十多年,结果现在竟然觉得不习惯了,”虞影溯笑了一声,“别到时候去了暗党因为这个露馅,那太尴尬了。”
“开玩笑,”塔尔拽他发尾,“你太小看自己了。”
虞影溯被他拽得朝一边倒,琅轩刚一推帘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虞影溯的脸上带着浓重的笑,像是在哄他身边的人开心。
“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另一只眼睛也要瞎了,”琅轩打趣,“好久不见。”
“先知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虞影溯问。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醒了,”琅轩脸色沉了些,“你们知道宴夕吗?”
塔尔没听说过这个角色,但他对这个姓氏有点印象。精灵族有个世界闻名的神医叫宴琛,他不仅对各个种族的生理构造了如指掌,还尤其擅长精灵的治愈术。
“她是宴琛的妹妹,宴夕在精灵族有个绰号,叫‘烈火之花’,”琅轩顿了顿,“火精灵如今的最强者虽然还不是她,但也差不了太多了……我怕樊霄会把她派上战场。”
能从琅轩嘴里听见“怕”这个字实属罕见,也因此,无论是塔尔还是虞影溯都不敢不注意这个精灵。
“还有别的信息吗?”虞影溯问。
“她一年之前出门游历了,但直到我走都还没有回来,”琅轩说,“是樊霄派出去的,走之前甚至和她哥哥吵了一架,弄得精灵族人尽皆知。”
“吵?”塔尔觉得奇怪,“宴琛不让她走?”
“对,因为宴夕才十七,虽然强但脑子缺根筋,”琅轩半垂着眼,“她仰慕樊霄,几乎把樊霄当作神来信仰。”
这不是个好消息,宴夕会是个大杀器,她几乎完全受樊霄控制,且背叛的几率小之又小。
“为什么会是她?”虞影溯问,“精灵族将领不少,比起一个没多大的女孩,让一个常胜将军来更合理。”
“我说过,他是个疯子,疯子不在乎‘保险’,他只在乎结果。他需要一个能够完全掌控在手心的武将,没有谁比宴夕更合适,”琅轩笑了一声,“还有一个原因……我说过,我略懂星象。”
塔尔对星象算得上是一窍不通,但虞影溯不一样。他跟着萨布里亚斯学古兽人语的时候看了不少关于星象的书,虽然说不上精通,但总归还有些粗浅的理解。
夜晚的平原一片寂静,兽人大军如今都在休息,周围只有守夜的卫兵。虞影溯撩开帘子往天上望了一眼,发现白龙星系最南面的铜雀座异常闪烁。
“6月前半月最亮的应该是战争与毁灭之神迪斯特罗沃的原刹座,”虞影溯说,“难得,被抢风头了。”
“迪斯特罗沃不是个好脾气的神,能被压过一头说明事态不寻常,”琅轩的脸色不太好,“信不信都在你们自己,毕竟我现在也不是先知。”
“多谢,”塔尔说,“先去休息吧,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琅轩本就是来带个话,他走了之后没几分钟塔尔就睡了。他现在的清醒时间已经到了十七个接近十八个小时,比很多正常人类的清醒时间都长。但他睡着的时候依旧很难知晓外界的状况,如果虞影溯不在,他几乎从不闭眼。
灾祸在他睡着之后缓慢地浮到空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那晚塔尔杀了三个吸血鬼的影像给放了出来。虞影溯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最终让灾祸停在了他的小魔法师手持散鞭的地方。
“他那时候……心跳快得异常,”灾祸说,“这东西有什么含义吗?”
灾祸可以从塔尔的意识里读到散鞭的模样,却无法知道散鞭从何而来。他的主人很少会有这种心跳失控的状况,仇恨和悲伤同一时间蔓延全身,让灾祸无法忽视。
“那个人叫帕雷格·塞卡……算是他手底第一条人类的命,”虞影溯说,“武器也是他的。”
虞影溯抱着怀里的人,听见了他平稳的心跳声。塔尔的手蜷在一起,像是拼了命想在虞影溯怀里找到一个安全的位子。虞影溯捏着他的掌心,发现这双手比看上去柔软多了。
“他很坚强。”灾祸说。
虞影溯笑了一声。
“我不太了解魔族,你们可以和恨意共生吗?”虞影溯问灾祸,“他的情绪太内敛了,有时候我都会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有时候以为自己知道了,但过不了多久他又会用全新的方式颠覆我的想法。”
灾祸没有接话,他飞到了帐篷的顶端,黑色的流体从顶部向下覆盖了虞影溯的视线,裹成了一个茧。
『在这里没有人听得到,』灾祸说话都变得比之前顺畅了,他用的是自己的声音,像是直接传到了虞影溯脑中,『魔族本就是混沌体的集合,爱恨的交界并不明显,有时还会缠绕在一起。现在布雷希特他们我了解的不多,但我父母一辈几乎都是这样的。』
虞影溯一愣:“父母?”
『我是两个古代恶魔的孩子,』灾祸说,『但我身上有封印,所以离开了北大陆就没有人型。』
“所以……你是有自我意识的,”虞影溯抿了抿嘴,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然后你不仅偷看我们上床,还记录下来了,不仅记下来,还放给我看……你们古代恶魔这么不拘小节?”
灾祸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你自己不是看得挺开心的吗?我他感知相连,他有什么反应我都知道,就算我在你们□□的时候滚出去也一样。』
“意思是你还准备接着看?”
灾祸顿了顿,问:『不然我去哪里?』
“至少到房间外面去,谢谢,”虞影溯说,“虽然我知道古代恶魔对别人的性生活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我不乐意,或者你去问问你主人乐不乐意被你看。”
灾祸想了想塔尔……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不妙,而且虞影溯那张脸笑得有点渗人。
『不问,』灾祸说,『本来就是为了讨好你,谁知道你现在倒打一耙。』
虞影溯扪心自问,他的确有被讨好到。
『而且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上床能那么凶?』灾祸说,『虽然我主人很喜欢,而且就算受了伤也很快就能好……但不是说吸血鬼最会疼人吗?』
“你有意见?”
『我没有,我哪敢,塔尔开心就行,』灾祸干笑了两声,『之前的我会让它消失,之后我滚出去。虽然我能感知到塔尔的心跳频率,但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灾祸要不是没有人型,都恨不得给虞影溯翻个白眼。他对他主人和他主人的男人的性生活并不多感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知道就好,”虞影溯原地坐了下来,把塔尔转了个向,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我明天天亮之前就会走,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灾祸“嗯”了一声。
“我要去一趟琳琅天城,”虞影溯顿了顿,“告诉他我永远爱他。”
虞影溯离开前饱餐了一顿,灾祸还十分好心地给了他一个装血液的容器,能够保证塔尔的血在一周之内都和刚离体一样新鲜。至于虞影溯让他带的话,灾祸直接把和虞影溯说话的这段放给了塔尔看,十分不客气地把前面一段也一起加上了。
他看着塔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配上通红的后颈,差点没憋住笑。
“灾祸,”塔尔低声道,“下次出去。”
“其实我有个问题很想问,”灾祸说,“你为什么会答应被他上?”
这个问题超出了塔尔的思考范围,他愣在了原地,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停顿的时间太长,长到灾祸以为他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而就在灾祸准备换话题的时候,塔尔却开口了。
“其实我对性没什么概念,”他说,“以前的生活环境让我接触这个的机会很少,而且即使接触到了,也没留下什么很好的印象。”
当吸血鬼猎人的那段日子如今想来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曾经见过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死在吸血鬼们身下的人数不胜数,有些就像那日他在檀枫镇碰到的那些一样,身上满是淤青、抓痕和血孔,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说喜欢他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性别一样,可能最后的原因之一是……慕强,”塔尔说着,笑了一声,“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灾祸没有想到塔尔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在大图书馆抓伤他的那次之后,我就想尽量避免弄伤他了,”塔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身上被我弄出来的伤甚至比普通人类的愈合速度都慢,更别说我毫无这方面的经验。”
“所以,是为了不让他受伤?”
“只是理由之一,”塔尔坦然道,“我们都并不在意此刻身上是不是有伤,就算我现在血流成河,只要下一秒开战的时候能完好无损就没有任何问题。我身上的痕迹睡一觉就能全部消失,但他的不行。他得保证自己二十四个小时永远在最佳状态,否则根本无法应对意外。”
“那你不疼吗,”灾祸问,“他每次都让你硬生生被撕开。”
“其实还好,”塔尔说,“而且……如果是他的话,我其实怎么都无所谓。”
“你相信他不会背叛你吗?”
塔尔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相信虞影溯吗?
对方如今许多动作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不知道虞影溯去琳琅天城究竟要干什么。他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然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艾菲尔特和艾肯每天生怕他因为失恋精神失常,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带在身边守着。
“塔尔?”灾祸见他半天没反应,叫了一声。
“如果我不相信他,那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别人相信他了,”塔尔说,“如果背叛是我相信他的代价,那我也该自己承担……只要能让我复仇,那之后虞影溯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算是九死一生的绝路,就算是他上位的垫脚石,我也无所谓。”
他不在乎那是条怎么样的路,只要和虞影溯在一起,通往天堂或是地狱没有区别。
“我不会对任何人妥协,”塔尔说,“可能除了他吧。”
灾祸没有说话。
“你和他提到了你父母,他们是谁?”
“王权和深魇,”灾祸说,“所以如果你带着我去霜兰幽谷,深魇那关很容易就能过……我妈妈还挺喜欢我的。”
塔尔希望如此。
“对了,”他压低了声音,“之前你记下来的那些……还在吗?”
灾祸一愣,反应过来塔尔说的是什么时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要看看?”
“他都看了,”塔尔说,“公平起见。”
赶了一半路的虞影溯突然觉得衣袋里的黑色瓶子开始发热,他躲进了一个小巷深处,把发着光的瓶子拿了出来。
灾祸先前并没有说这其实是他的一部分,而如今虞影溯却是忍不住捂住了嘴。不算大的屏幕上是塔尔的正脸,时不时传过来的哭腔和呜咽来自对面,但听上去更像是……
“灾祸……”虞影溯几乎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
他噤了声,对面的塔尔看着面无表情,实际上耳根都已经红了个透。他盯着灾祸记录下来的影像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默默把自己的脸埋到了膝盖上,露出了染上红潮的后颈,好几分钟都没再动过。
“靠……”虞影溯没忍住骂了一声,他怀疑塔尔的脸颊连带着眼角都是红的,“我想回去。”
灾祸甚是好意地用通用语在屏幕上写了一行字:他主动说要看。
虞影溯抬手捂住了眼睛。
“杀了我吧,”他低声道,“你可真不愧是叫灾祸。”
灾祸“嗡嗡”地发了两声响,像是在冷笑。
塔尔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边只有些迷蒙的亮光。兽人大军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出发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几乎要狂奔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们终究没能赶得上。
世界历6408年6月9日凌晨,人类联军大败,年仅十七岁的火精灵少女宴夕一战成名。烈火之花的名号短短半日就烧遍了滨塔西斯平原的草地,兽人大军抵达之时便是燎原遍野的惨状。
夜空被烈火烧成了耀目的红色,比起白昼多了肃杀与血腥之气。
而噩耗从不会独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