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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7章 幼者无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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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地下暗道直接通向王宫最核心的区域,那是连尤金都无法踏足的地方,君弦小心至极,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会面。玄逐归并未跟着一起去,他不仅要留在骑士总团应对所有突发事件,还要保证那间屋子里随时都有应答声。

领路人荒鹤带着塔尔和修斯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一扇雕花的门前。机关被触发,沉闷的声响过后,螺旋形的楼梯缓缓显露身形。

“我就不上去了。”荒鹤说。

君弦的召见并未让塔尔感到意外,萨利尔曼王国的皇女如今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而她才不过十四岁,放在联盟里甚至没有成为猎人的资格。

厚重的石门缓缓挪动,修斯见到君弦的瞬间就单膝跪地。塔尔看着窗边那个年幼的女孩,发现她看上去比庭岚还要成熟得多。

“不必多礼,”君弦微笑着说,“起来吧修斯。”

她周身都是掩不住的贵气,却又因为年少稚嫩而违和至极。那道看似温和的视线带着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坚定,沉重得令人难以呼吸。

“你好,斯图莱特先生,”君弦行了个礼,“久仰大名。”

“惭愧,”塔尔微微颔首,“人皇的继位者。”

“叫我名字吧,君弦,”君弦笑了笑,“过世的兄长曾经和盟主是至交,我本以为此生都无幸见到斯图莱特家族的人了。”

“兄长?”

“他五年前去世了,否则轮不到我来当这个继承人,”君弦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无奈,“我哪配得上这个位子。”

“殿下——”

君弦抬手打断了修斯,继续道:“我的老师尤金·霍姆兰德联合境外联盟企图谋反,据皇兄所言,联盟的主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如今的大长老杀害。我和父亲探讨过这方面的事情,萨利尔曼王国从未想过要与联盟变成水火不容的关系,但那仅限于涅亚先生活着的时期。”

修斯一愣,连忙问:“所以当年百里家和索萨家离开王国不是因为叛变?”

“百里氏族曾经掌控八大城之一的蔺堰,而索萨家的家主原本是王国的公爵,”君弦说,“他们前往特拉古欧森林,本意是为人类在东部铸造一个防线,阻止罗莱斯的血族通过空中滞桥入侵王国边境,同时也为漂泊在外的混血种提供一个庇护所。但二十年前,联盟刚成立不到五年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涅亚被大长老杀死,塔尔被扔在了索萨家度过了二十年的岁月,直至如今。

“联盟不可能轻易放弃。”塔尔说,“东部不受管辖,你如今也无法撼动东部两大城的掌权者。”

“我知道,”君弦苦笑,“父亲半年前病倒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他去世的那一天……萨利尔曼王国就要迎来倒计时了。”

君弦的手捏得很紧,局中人想转动齿轮太过艰难,她如今孤立无援,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一无所有。她的时间比起老谋深算的尤金相差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是天纵奇才也没办法从时间老人的沙漏里保住沙子。

“是你把兰克放进王国的吗?”塔尔问。

“是我,”君弦说,“尤金并不同意,但他阻止不了我。”

“多谢,”塔尔说,“我并不熟悉联盟内的势力分布,但我相信我哥。”

“北部的暴风雪十分异常,按照如今的状况,估计明年开春才能彻底通路,”君弦顿了顿,“我不知道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

“殿下……”

“不要安慰我,”君弦对修斯道,“你我都清楚王国是什么样子。”

“总还会有机会的,”修斯坚持,“我不相信……真的就……”

“如果东部无力回天,那为什么不保证后方的供给?”塔尔问,“粮草的主要产地在西南,如果东部城破,琳琅天城守不住,那就后撤。”

“可琳琅天城一旦失守就等同于灭国,”修斯说,“这里是人类的核心。”

“那你只要琳琅天城吗?”塔尔问,“没有西南的粮草,北部的盐和矿脉,西部的水源和东部的经济支撑,谁来维持琳琅天城的运作?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守着都城没有用,也没人规定覆灭的国家不能卷土重来。”

君弦并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她如今所掌控的势力注定了不能兼顾,而一旦出动骑士团讨伐巴哈慕森林,那就意味着琳琅天城再无人看守。

“巴哈慕森林……”君弦低声道,“西南最大的问题并非山匪,而是法拉特亚的人|口|贩|卖。仅仅收服巴哈慕森林没有任何用场,因为边境的人口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别的种族。”

“卖去哪里?”

“人类会流向全国的黑市及奴隶市场,别的种族基本都去了天街,”君弦皱着眉,“大哥还活着的时候人|口|贩|卖一度中断,可他去世之后母亲随后病逝,父亲的身|体也紧跟着一落千丈。尤金默许了一切的发生,等到我拥有实权……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殿下,您要让他去巴哈慕——”

“修斯,”君弦第二次打断了他,“年后收归巴哈慕森林,我会让他去。”

修斯无权更改皇女的决策,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应下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个人的请求,”君弦说,“我想烧了大图书馆的禁|书区。”

塔尔一愣,他来到琳琅天城的目的之一就是大图书馆的禁|书区,但在此之前并未告诉过任何人。

“禁|书区里的所有书籍王宫的内庭禁|书区都有备份,唯独一样,”君弦看着他,“盟主的卷轴。”

“我要那个东西。”塔尔说。

“那是斯图莱特家的物品,我无权干涉,”君弦说,“作为交换,只要我还在位一天,王宫内庭永远都会向你开放。”

塔尔的目的不仅仅在于那个卷轴,他想要的还有雷恩·霍姆兰德口中关于联盟四大恶魔的信息。但他并不准备将这件事告知君弦,合作者的无知会令人心生芥蒂,更别提对方是联盟通缉犯这种危险至极的角色。

“我能看萨利尔曼王国的皇室秘辛?”塔尔问。

“一切,只要内庭禁|书区有的,都可以,”君弦说,“不用和我客气,换了父亲在这里也会说同样的话。”

“殿下,他……”修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混血种。”

“我知道,但君家从古至今都流传着一句话,”君弦沉声道,“永远不要和斯图莱特家族的任何人作对,也永远不要将皇室一贯的猜疑用在他们身上。这个家族或许会沉寂,但永远不会消失,而每当他们出现,那必定是整个世界动荡之时。”

君弦并未将巴哈慕森林的具体情况告知塔尔,她的事情还有很多,一边要面对每天堆积如山的公文,一边还要继续一些独属于继承人的课程。修斯在离开了王宫之后直至回到骑士总团的书房里都不曾在说话,荒鹤在路上给塔尔使了很多次眼色,但最终得到的也仅有一个摇头。

“到了,”荒鹤低声道,“两位,我前几日从黑市得到一个消息。忒拉斯的朋友告诉我拉弗雷恩家的那个胖子执意骚扰一个小女孩,但因为发现及时,被‘请’出去了。”

“忒拉斯?”塔尔问。

“天街兽人族聚居地,对外的业务……是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提供适量的躯体上的交易,”修斯听上去有些尴尬,还特地向荒鹤确认,“是吧?”

“兽人族并非一派,他们不能进入皇家军团,在极度排斥异族的琳琅天城……表面上能做的也只有类似的工作,”荒鹤并没有回避,“但他们私下里接的活并不少,大部分来自皇室,会负责所有无法在骑士团备案的清缴行动……简称‘暗杀’。”

“什么?”修斯都愣住了。

“殿下知道这件事,不过她还没用过我们这把刀,”荒鹤笑了笑,“她说他想要的一个所有种族都能生存的家园,因为天空树世代庇护的不应该只有人类。兽人族的确能够依靠极佳的身|体机能办到成人无法做成的事情,可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这里就不会再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如果忒拉斯还有事,直接和骑士团说,”修斯说,“我会让他们最近多留意天街。”

荒鹤没有拒绝,笑了笑说:“那就先多谢了。”

她并未停留很久,而修斯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突然朝塔尔说了一句“抱歉”。

“在琳琅天城里长大的人总会有这样的偏见,我也没能幸免,”修斯低声道,“上去之后让玄逐归跟你说说巴哈慕的情况吧,他们玄家离得近,知道的肯定也比我们多。”

塔尔没说话,他跟着修斯走到了暗门边,在他开门前的那一刻忽然开口。

“如果你进过森林,就会发现有些偏见并非空穴来风,”塔尔说,“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长着人的模样,但骨子里还不如畜生。”

巴哈慕森林的情况并不算复杂,相比之下想要收服西南,最重要的还是法拉特亚。

有着君朗和君弦签名的文书在两天前寄往了西凉川,沈初墨先行一步回了月眠城处理玄家的事宜,同时也调遣了一部分人手前往西南气根,其中就包括了从决斗庆典上买下的那些奴隶。

然而塔尔的当务之急并非年后的讨伐,他必须在年前烧了琳琅大图书馆的禁|书区,还要在三天内找到另外五个吸血鬼。

在玄家的住处并没有带给他安稳的睡眠,但塔尔并未想到自己从噩梦中惊醒后面对的不仅仅是黎明的曙光,还有一个坐在他床边的虞影溯。

朝阳还未照彻大地,但有人将光线提前带到了他身旁。

“你……饿了吗?”塔尔半眯着眼侧躺在床上,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几点了?”

“五点半,”虞影溯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让霍尔在王城大道找了个住处,要过来吗?”

塔尔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维一瞬间就清醒了,他睁着眼顿了顿,问:“具体位置?”

“距离大图书馆五百米的位置,我说我有事情要查,他答应得很快,”虞影溯说,“你见过人类王储了?”

“她要我烧了禁|书区,”塔尔说,“但答应让我拿出卷轴。”

“你父亲留下的是一个卷轴?”虞影溯问,“问了长什么样吗?”

塔尔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君弦知道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那就见机行事,”虞影溯笑了笑,“骑士总团准备怎么处理另外五个吸血鬼?”

“三天之内杀完,我要把獠牙给修斯,”塔尔坐起身,“我上午去一趟骑士总团,阿桑的验尸结果应该出来了。”

虞影溯把床边柜子上的衣服递给他:“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契约反噬的症状。他身上的血腥气是在一瞬间增强的,我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法力波动。”

塔尔一愣:“所以他和我说的那些话……”

“他背叛了联盟,所以我推测让他签订契约的人就在联盟长老殿内,”虞影溯说,“他临终前的那些话我听到了,霍尔还没有从家里找到证据,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自杀。”

阿桑不想让自己成为横在他面前的拦路石。

“线又断了一条,”塔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弓是你让亚伯给我的?”

“知道你没有武器提前让他准备的,”虞影溯没有否认,“他还说……如果可以,他想和阿诺德·阿克曼一起去西南气根。”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有古老的公爵家族坐镇后方,未来的粮草供给和武器研制都不再会是问题。西南气根地处西凉川和苍炱的交接,玄家和苍炱南楼的左家同时争抢控制权,第三方的插足至少能够改变如今僵持不下的局势。

塔尔点了点头,他从虞影溯手里接过衣服后进了浴室,一抬头忽地发现自己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细碎的发梢已经能扫到下颌,瞳孔中的银色碎点在光线并不好的地方依旧瞩目。

“塔尔,我要去趟——”

玄逐归的声音戛然而止,估计是看见了屋内的虞影溯。他整理好衣服后打开了浴室的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字,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以为你们见过,”塔尔说,“没见过吗?”

“啊没,”玄逐归连忙道,“不是,我见过他,那天晚上你喝多了就……就是这个时间有点意外。”

“他来进食,”塔尔说,“你刚说要去哪里?”

玄逐归稍稍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本的来意,顺着继续说:“哦对,我要去趟骑士总团,阿桑的验尸结果昨天半夜出来了,基本确定了不是因为吸——血族的法术。但他体内的法力残留太复杂,晶石验不出来对方的种族,但又和混血种的法力残留反应不一样。”

“他从森林来到琳琅天城,唯一的可能就是联盟或者血族,但依照他和我说的话,不会是后者,”塔尔说,“验尸的地方需要出入许可吗?”

“找修斯要就行,他哪里都能去,”玄逐归说,“所以他其实始终都没有离开联盟的控制,在霍尔身边……也是一颗钉子?那他为什么不躲开?他完全有能力躲开。”

“他想离开联盟,”塔尔顿了顿,“虞影溯,拉弗雷恩宅邸应该会有他留下的东西。”

“霍尔在昨晚通宵找齐了,现在都在书阁里,”虞影溯说,“找日记?”

“日记或者书信,找他私下里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的东西,霍尔·拉弗雷恩如果不给就偷出来,看完再给他放回去。他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父亲被谁所杀,我不相信他仅仅是联盟的一个暗桩,”塔尔说,“玄……追羽,你的弓我会给亚伯,帮你修好。”

“行,阿克曼公爵的手艺早有耳闻,”玄逐归笑了笑,“早餐在暖阁,你这边好了来吃就行。我闻到味儿了,今天还挺丰盛的。”

玄逐归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不过几秒,虞影溯就从身后捏住了塔尔的肩,稍一用力就将他推到了墙边。转身的动作被制止,那只冰冷的手移到了他的咽喉,迫使他仰起头。

“我来进食?”虞影溯抵在他耳边,“听起来像个索求无度的怪物。”

“你发什么疯?”

“哪有?”虞影溯失笑,“我怕他觉得我找你只是为了进食。”

塔尔顿了顿,突然笑了一声,问:“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虞影溯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塔尔会这么问。

“我看到他发现你在的时候的眼神了,就像是……撞破奸情,”塔尔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在大部分人类眼里,血族进食……和上床是联系在一起的。”

“什么?”

“上床,”塔尔重复了一遍,“就是交——”

“不是这个,”虞影溯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所以你让他以为我们是恋人的关系?”

塔尔说不出话,他的呼吸很慢,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

上了床就是恋人吗?他们可以接吻,可以从对方的口腔里索取血液,可以把后背交付对方,也可以把信任尽数交付。塔尔先前以为那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个无法抹除的烙印,但那个齿痕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中其实也并没有多强的存在感,以至于不到如今的地步,他甚至会短暂地忘了这个东西。

“可即使相爱的两个人类都无法做到彻底的信任,更何况感情淡薄欲|望深沉的血族,”虞影溯缓缓松了手,“最牢固的关系都是靠利益维持的,连契约都无法比拟。一方想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没有人拦得住,比如……”

比如阿桑。

“那你和我是利益关系吗?”塔尔低声问,“就算是,只有利益吗?”

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或许即使可以看见,也无法从中读取更多的信息。虞影溯总是能把自己藏得很好,他的恨和不甘被几近完美的表象严丝合缝地关在了最里层,只要他不想,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塔尔没能等来回答,虞影溯张开嘴衔住了他颈侧的血管,动作很慢,但许久都没有让獠牙刺破他的皮肤。吸血鬼的凶器被他藏了起来,那种舔舐和啃咬像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吻,比他们的唾液更能迷惑人心。

塔尔抬起手垫在了自己的额头前,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又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刻意放缓。晨起的反应诚实地宣告着身|体的欲|望,虞影溯的掌心压在他小腹上,又缓缓上移托住了他的肋骨。他觉得身后的人似乎有些生气,但这种情绪又不知从何而来。

“不止玄逐归,”塔尔轻声说,“还有修斯·霍姆兰德,我也和他说了。”

虞影溯的动作停住了。

“他们怎么认为都无所谓,”塔尔顿了顿,“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们只是交易——”

獠牙刺破了他的皮肤,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双膝一软,不得不依靠腰间的手维持站立的姿势。虞影溯咬得很用力,他无数次重复着舔舐和进食的动作,让塔尔眼前的一切混乱不堪,直至只剩下一片漆黑。他被转过了身,突袭而至的吻让口腔瞬间被血腥气充斥。

塔尔在短暂的恍惚过后抬手搂住了虞影溯的后颈,他仰着头被迫接受对方口中渡来的血,没有人在意齿间的磕碰。后背挨上了墙面,但无处可逃的境地并未让他恐慌,虞影溯的腿嵌进了他的双膝间,而就在那冰冷的掌心触碰到腰侧皮肤的瞬间,门外的咳嗽声猛地将他们惊醒。

“两位,别大清早吧?”玄逐归站在门边,“就算是,你们好歹也把门关上。”

“没——”

“进食而已,”虞影溯失笑,“抱歉,没注意。”

玄逐归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我知道,毕竟你们连我脚步声都没听见……我不是故意打扰的,就是荒鹤刚才给我传了个信,说尤金今天下午要去大图书馆,刚去骑士总团拿了禁|书区的钥匙。”

虞影溯后退了半步,顺便拉起了靠在墙边双腿发软的塔尔。

“他知道禁|书区有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玄逐归说,“你昨天的表现肯定让他有所戒备,但这和他要去禁|书区不应该有直接联系,依照王室的规定,他也不能从里面带走任何东西。”

塔尔皱了皱眉,他们昨天在王宫里刚提到过关于大图书馆禁|书区的事情尤金就有所动作,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在君弦身边有内应?那天在场的只有他和修斯,或许旷星在暗中保护君弦的安全……难道是修斯泄露了消息?

“我上午就去大图书馆,”塔尔说,“先不要告诉修斯。”

“我也这个想法。”玄逐归点头。

“需要帮忙吗?”虞影溯问,“我前几天去过。”

“好。”

琳琅大图书馆位于王城大道最繁华的地带,虞影溯并不打算和塔尔同行,一来他无论如何便装都过于显眼,二来也会被有心之人猜忌拉弗雷恩家和骑士总团的关系。他把自己藏进了暗巷小路的阴影之中,像一个暗夜里的影子,寸步不离。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王城大道很早就热闹了起来,早点摊冒着热气,各种香味弥漫在冬日的街道上。塔尔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森林里的清晨只有鸟叫和风声。或许檀枫镇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也会有这番景象,但只要猎人出现,就注定了再无声息。

“小伙子早饭吃了吗?”

塔尔闻声望去,说话的老婆婆坐在一家人满为患的早餐店门口,盖着毯子晒太阳。

“我没带钱。”

“没关系,来尝尝我们新做出来的东西,不要钱的,”老婆婆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怎么就穿这么一点点啊?天气很冷,小心生病哦……”

塔尔一愣,半晌后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我不冷。”

“诶!小伙!对对就是你,别走啊,”店里冲出来一个中年女性,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糯米饭团,“不要你钱,我妈妈年纪大了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那个杀了吸血鬼的小英雄吧?”

掌心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塔尔有些怔神,塔尔从未体会过被叫成“小英雄”是什么滋味,一时间连应该做什么表情都忘了。他周身一贯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许久的沉默也让那个中年女性有些搭不上话。

“你不喜欢这个吗?”

“嗯?啊,不是,”塔尔连忙回答,又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我们谢谢你才是,”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笑了,“多笑笑吧,你这样的小帅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早餐店的忙碌并没有给她太久的空闲时间,她话音刚落就被店里的呼喊声叫了回去。塔尔捏着糯米团站在原地,过了很久缓缓拆开外层的油纸,缓缓咬了一口。

甜的。

“哥哥,给你这个!”一个小女孩跑到了他身边,“花花!”

女孩手里拿了一枝白玫瑰,花茎上的刺被剪得干干净净,含苞待放的花芯盛着晨露,娇艳欲滴。塔尔低声说了句“谢谢”,视线跟着小女孩跑开的方向,最终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女主人捧着一把向日葵给了他一个微笑,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

塔尔走到花店边,发现即使是寒冬时分也依旧有鲜花盛开。女主人似乎很意外他的光临,捧着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店里有……卖虞美人的吗?”

“啊有,有的,”女主人连忙道,“不过虞美人的花期在四五月份,现在看着和一般的草差不多。”

“帮我留一盆吧,”塔尔低声道,“今天没带钱,可能过两天来取。”

“不用啦,反正现在也没人买虞美人,”女主人把手里的向日葵插|进了花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要什么颜色的?”

“红色,”塔尔顿了顿,“不用现在就——”

女主人钻进后院的动作太快,而小女孩坐在他脚边过道的小椅子上咯咯地笑。王城大道上的人们和他从前遇到的那些十分不同,檀枫镇里很少有年迈的老人,也同样很少有这么稚嫩的孩子,偶尔的市集上才会有热闹的吆喝声,笑容很也少会出现在人们的脸上。

一大盆还没开花的虞美人被女主人从后院里搬了过来,塔尔见状伸手帮她托了一把,分量不轻。

“说来也是巧,有一株被我放在暖房边上,花已经开了,”她手里还捏着一枝,“拿去吧,不过挺少有人喜欢这种花的。”

塔尔伸手接过,说:“多谢……这朵白玫瑰有名字吗?”

“有,你还懂这个啊?”女主人低笑,“这个品种叫婚礼之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拿这个给你,这一般都是别人结婚用的花。”

“那可以送人吗?”

“也不是不行,”女主人的眼神意味深长,“送给你的虞美人吗?”

塔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花店的,手里的一枝白玫瑰和一枝红色虞美人无处安放。塔尔犹豫了片刻,在一个转角之后消失在了暗巷的黑暗阴影中。虞影溯下一秒就到了他身边,他手里出现了一枚金币,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冰激凌店,意图明显至极。

“我本来以为人类应该不会在大冷天还吃这么冰的东西,结果看着……生意好像还不错,”虞影溯说,“这次不要辣巧克力了,来个柠檬的。”

塔尔看着掌心里的金币,半晌之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的卖|身钱吗?”塔尔问。

“都在克莱蒙那里,这是从你钱袋里拿的,”虞影溯顿了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拍卖行吗?”

“我之前以为你去钓鱼,”塔尔看着他,“现在觉得你就是去赚钱。”

虞影溯笑了笑:“确实也没错,不过我赚了一整个拉弗雷恩家回来。”

霍尔·拉弗雷恩如今对他言听计从,一来是因为暗党,二来也是因为阿桑的死讯。

“买一个吧,”虞影溯牵着他的指尖,“我好想吃。”

塔尔的指尖一僵。

“你想咬我脖子的时候都……没这么求过。”

“因为你总会给我的,”虞影溯凑到他耳边,“可冰激凌不是。”

塔尔大脑一片空白,他满脑子都是清晨那个没能继续的吻,热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冰激凌堆里。

小巷外有个男孩也注意到了街对面的冰激凌铺子,他抓着自己母亲的衣摆哭唧唧地说想吃。那个母亲被拽得没办法了,蹲下来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带去了冰激凌店铺前,最终让老板给了一个很小的冰激凌球。

“天冷吃太多会生病的哦,”母亲说,“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小男孩的声音很清脆,打在塔尔耳边的时候还混杂着虞影溯的笑声。

“怎么办,我更想吃了,”虞影溯牵着他指尖的手滑到了他的掌心,“谢谢我的……白玫瑰。”

塔尔触电一般收回了指尖,他逃跑似的一脚踏进了阳光下,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抵达了冰激凌店的门前。虞影溯能听清他说话的声音,两个薄荷味的冰激凌球分别跟柠檬和树莓的口味搭配,撒上了坚果碎。塔尔在等待期间嘟囔了一句“幼稚鬼”,声音很轻,但又像是特地说给某个人听的。

虞影溯不禁失笑。

暗巷的深处忽地传来了细碎的响声,虞影溯转头望去,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家难以被发现的小店。他透过高处的玻璃窗朝里望去,看见那间不算大的店铺墙上挂满了一张张圆形的网,缀着羽毛或者彩色的小石头,十分精致。

小店的招牌藏在了一盏暗灯下,上面有几个手写的字——捕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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