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的功夫，冉拾已经走出几步远。
江合砚让许滢稍等他一下，追了上去，把一个创可贴塞到冉拾手中。
冉拾看了一眼没动，等他说话。
“手指，贴一下。”江合砚示意了下冉拾右手食指上的那道不算明显的伤痕，“就算为了打游戏能赢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吧。”
冉拾压根就没把那道伤当回事，甚至还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伤是怎么来的。
他习惯性得就想回绝，但余光瞥见正眼巴巴看向这边的女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拉扯，直接连东西带手重新塞回衣兜，“谢谢，还有事？”
有。
拆线前别打游戏，别熬夜，胃不好要注意饮食，少喝酒，也不要抽烟……
莫名其妙的，想嘱咐的事一大堆，但此刻的心情又不仅限于单纯在言语上的关心，还有从心底某个地方不自觉冒出的想亲自、时刻把人看住的冲动。
“好好休息。”江合砚压住这个明摆着一定会让人生厌的想法只说了四个字。
冉拾随意“嗯”了声，明显敷衍，转身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江老师以后还是多花时间关心该关心的人。”
江合砚没听懂，冉拾也没继续解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拿药的路上，许滢边走边主动找话跟江合砚讲：“我跟着苏老师学弹钢琴的时候，几乎没日没夜得练，就想赶紧变得跟苏老师一样厉害，有一次练得太猛了，手指经不住，疼得受不了被我爸妈带到了这里看过手，当时给我看手的医生长得特别凶，一个没忍住就给吓哭了，现在想起来画面有点好笑哈哈哈。”
江合砚微微笑着回道：“你很努力。”
许滢继续说：“也还好啦，不过好像是那时留下了后遗症，现在有时候弹琴弹久了还会疼。”
江合砚：“多注意休息。”
“嗯……”
许滢心里有些失落。
江合砚会回应她的每一句话，但无一例外都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客气。
刚刚江合砚跟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男生说话时她站得不算远，隐约听见了一两句，其中包括江合砚跟那个男生说“好好休息”。
再对比此刻江合砚跟她说“注意休息”，很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话，怎么感觉就不太一样呢。
……
“说。”
冉拾边从口袋拿钥匙开门边接听了谷崧打来的语音。
“哎？你居然起来了？我就打着试试，你居然接了！”谷崧语气无不惊诧，“不对，兄弟，你别是又通宵了吧。听哥们一句劝，别熬了，昨天刚刷到一个视频，里边的专家说经常熬夜会秃顶，我最近已经准备开始养生了，要不要一起？”
“挂了。”
冉拾打开门进屋，不带丝毫感情地就要结束对话。
电话里谷崧大声喊着“别挂”，他反手关门，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掉落在门外的创可贴，应该是掏钥匙的时候带出来的，乍看跟楼梯拐角处脏兮兮的广告卡一样都是被扔掉不要的东西，放着不管就会被上下楼的人踩两脚，然后过两天再被清理掉。
把门带上往客厅走，冉拾把外套拉链随手拉开，将钥匙扔在桌子上，正好压在那片外包装纸上沾了灰的创可贴上。
“你跟OTH战队选手游戏里交手的视频网上已经传开了。”谷崧转入正题。
冉拾脱了外套直接进了厨房，把手机开免提扔一边，从已经很久没打开过的储藏柜里拿出一子挂面，不走心地应：“嗯，然后？”
谷崧：“现在网上讨论得挺热烈。”
“哦，讨论什么？”
往锅里倒水，开了火，冉拾垂眼看着细小的气泡慢慢从锅沿漫开。
“其实也没什么，你应该也知道REST和WAY本身就是明星选手，粉丝比一些娱乐圈的艺人流量还多，现在出来一些营销号发贴把你跟他们放一块作比较，有些粉丝被带了节奏说起话来就有点过激。”谷崧说着停顿了下，没听到冉拾有什么反应，又道，”不过也有很多站你这边帮你说话的，人虽然比那边粉丝少那么一点，但真别说，战斗力都挺强，居然能跟对面怼得有来有回，没落多少下风，当然，还是因为你的实力摆在那儿。”
等锅中的水沸腾了，冉拾抓了一把面扔了进去继续懒散地靠在一边等，听谷崧忽然问他，
“对了，你最近又告诉过谁你是10或者去跟什么网友碰面过吗？”
冉拾：“什么意思？”
“我去刷了刷讨论楼最高的那个帖子，下边评论里有个网友声称知道10是你，认识你本人，为你说了很多话，还夸你长得好看。”谷崧啧啧两声故意酸道，“情真意切得我差点当场就信了，还以为你背着我有了妹子，要不就是有了别的好基友。”
冉拾眉间微动，凉声道，“少恶心我，没有。”
“怎么就恶心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真就一点感情都没得吗？”谷崧佯装悲恸猛男抽噎两下，最后自己先没忍住，“不行不行，太恶寒了，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冉拾根本懒得搭理他突然的发癫犯神经，索性直接闭目养神放这人自嗨。
“不过也太奇怪了，见过你真人的也就圈里那些个人，我还特意挨个去问了一遍，可都说发表那个评论的不是自己，而你最近又没跟谁爆过马面过基，嘶……”谷崧疑惑道，“那帖子里说认识你的那人到底是谁？难不成就是个喜欢你的水友歪打正着瞎说的？”
“不知道。”冉拾掀开眼皮动了动身子去关火，又盯着锅里黏糊糊坨成一团的面陷入沉思，打断了电话里的人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水煮面为什么会粘在一起？”
“啊？”谷崧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语气满是震惊，“你在煮面？？？”
“嗯。”
“你居然自己在煮面吃？！我他妈是在梦里吧！太阳真的从西边升起来了！”
“……”
后悔了，就不该问他。
冉拾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盛具用水冲了冲，把那一坨团面连汤带水全倒了进去。
就是为了垫一垫胃，熟了就行。
挂电话之前，谷崧抓着时间又问了一句：“明天游戏更新新地图，到时候要不要一块打几把试试水？”
冉拾扫了一眼今天没拆成线的左手，“再说。”
结束通话，冉拾将面端到客厅桌子上坐下准备吃，拿起筷子时右手食指在上面不轻不重得蹭了一下，瞬间感受到微微刺痛。
食指上的伤口不深，但碰到还是会有不适感。
冉拾又在筷子上磨了两下，犹豫片刻才将筷子放下，目光偏向放在一边被钥匙压着的创可贴上。
-
江合砚带人到地方拿完药，婉拒了对方请喝咖啡作为感谢的邀约，回程路上又破天荒收到苏瑾凉发来的“早安”微信，问他有没有去拿检查报告，有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他言简意赅地把情况说清楚，宽慰两句：
【不用担心，医生说外婆的身体状况比较稳定，只要保持饮食健康，尽量别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就没什么大事。】
苏瑾凉回了句“好的”，江合砚以为这次的对话就此结束，正打算锁屏，聊天界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跟许滢见面了吗？相处得怎么样？】
江合砚没多想，回道：【见到了，已经拿完药了。】
苏瑾凉：【行，这丫头据我所知不爱出门社交圈子也比较简单，以前我教她的时候就只知道练琴，你有空带她出去吃吃饭喝喝茶到处逛逛，多交流交流。】
江合砚看着苏女士这段不似往常冰冷官方的聊天消息，话里话外却都是其他人，他习惯又了然，心平气和地打字：【我们已经分开了，下次有机会会替您照顾。】
……
回家后，江合砚闷头整理了一天的资料，整理完时已至黄昏。
他闭上眼按揉着眉间，舒缓着疲惫，再睁开眼时，看到满屏幕洋洋洒洒的文字，眼睛又开始发酸，便起身离开书房去客厅接水。
客厅的窗帘没拉。
远处穿插在大厦楼宇间的夕阳只剩半边，映得天际烧红一片，黑暗前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切割成块铺了满室，柔和中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江合砚端着水杯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夕阳缓缓沉落。
美丽的风景总是有时限的。
灿烂终有时。
不只风景，其实什么都一样。
回到书房，江合砚关掉文档，驱动着鼠标点开网页进入直播间，正赶上主播下播前的聊天环节。
主播在镜头前咬着吸管坐没坐相地正在挑弹幕回答问题：
“喝的什么？牛奶。”
“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喝牛奶了？你们懂个der啊，劳资这是养生！”
“明天更新新地图，今天早点下播休息，明天早起抢首批进图名额卷死你们。”
“10？”
江合砚听到主播念这个ID的时候心神跟着一晃。
“我问他来着，他倒是没明确拒绝我。”他听到屏幕里主播说，“我明天尽量满足你们拉他来打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