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已经很亮了,江禾一睁眼入眼的便是池潇的背影,他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安心。
当他伸手去碰池潇的时候,一碰,池潇瞬间消失不见,他愣住了。
“池潇!”
下一秒他惊醒过来,只见池潇紧皱眉头地盯着自己,担心地问自己怎么了。
他缓了几秒又伸手想要去摸池潇的脸,池潇又是瞬间消失不见。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随后顿时感觉手像是被人抓着一样,耳边传来熟悉又模糊的声音。
“江禾,江禾,你醒醒,是做噩梦了吗?”池潇正抓着江禾的手,俯着身子满脸担心地对江禾说。
或许听到了现实中池潇的召唤,江禾从这个梦中梦醒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冒汗,惊恐地盯着池潇那担心的模样。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
过了秋分意味着真正的秋天来了。
池潇按照往常一样铺好被子,然后让江禾上床睡觉。
他自己也躺下后听到江禾说:“池潇,我可以抱你睡觉吗?”
池潇盯着他有些犹豫,几秒后对他说:“可以。”
等江禾将身体挪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也伸手去抱江禾,还轻轻拍了几下江禾的背,对江禾说:“别怕,我在,不会消失不见的。”
“嗯。”
在此之前江禾没有对池潇说起过自己的梦,直到一直重复那个梦,而且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感到非常害怕才跟池潇说,要池潇不能离开他,绝对不能离开他。
池潇也一直安慰他,每次要安慰好久才能让他平静,有些时候他感觉有点累。
上完课后回去做饭。
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冷风吹呼呼地,这时候还不是最冷的,顶多开始使皮肤变干燥。
池潇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但看起来很单薄,毕竟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短袖。
他头戴卫衣上的帽子,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的地走路。他没有背包,手上没有拿书,给了走在他后头的江禾拿,两只空手就揣兜里了。
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忘了,除了他自己。那些字,那种眼神仍历历在目,始终忘不了,以至于他在学校里总是抬不起头走路,老是盯着脚下的地,迷惘地走着。
要不是有江禾在,不知道他会撞到多少人,多少障碍物。
他只是不想在看到那种厌恶的眼神,骂他的人甚至不认识他。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池潇的衣服,池潇立马甩开,然而回头一看,是江禾。
江禾注意力本就没在书上,被池潇这一甩,抱书的手不稳从而使书本掉落。
“池潇,你走得好快。”
池潇怔了两秒,随后弯腰去捡书,还对江禾说:“是你走得慢。”
“我才没有。”江禾也弯腰去捡书。
池潇不作声。
–
天气越来越冷,刚放寒假不久江禾难得地发烧了。
以前是江应蒙将他照顾得好,也不算是照顾得好,就只让他待在房间里,出房间也会让他穿厚衣服,所以他很少生病。
发低烧,不严重,江应蒙差点要带他去医院了,是江禾说不想去医院所以江应蒙就没带他去,就待在他身边照顾他。
有江应蒙在自然没池潇什么事,池潇没事干就睡觉,中途醒了就去看几眼江禾,看江禾退烧没有。
他自己在被窝里是暖了,外面的花被冷风摧残着,他一直秉持植物的命也是命,刚开始他有属于自己的植物并且一起过冬天的时候,他还想将自己的植物搬进屋里。
这种傻逼的想法他在那次冬天就认清了。
江禾持续低烧了两天,池潇也无聊了两天,江禾在的时候还能从江禾身上找点乐子逗自己开心,现在人家还在烧呢。
他摘了一朵花,放在江禾枕头边,希望江禾快点好起来。
第三天江禾退烧了,一睁眼看到的是天花板,随后扭头一看,一朵红得过分的玫瑰花就在眼前。
他的心脏突然骤停几秒,他抓着玫瑰花情绪崩溃地起身跑出房间,还喊着“池潇!池潇!”
闻声赶来的江应蒙见状便去拦住他问他怎么了。
他仍在喊“池潇”,情绪激动地不停地喊。
“池潇在睡觉,小禾要小点声。”江应蒙说。
江禾声音弱了下来,抬起头来委屈地看他爸。
“让爸爸看看退烧没有。”江应蒙伸手摸他额头,已经没事了,知道他退烧了又对他说:“病才刚好要好好休息。”
江禾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江禾垂头又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江应蒙看见从他手中掉落有花瓣。
太好睡以至于将晚饭时间睡过去了,池潇吃完饭洗完澡已经到了江禾的睡觉时间。
去看江禾的时候在门口听到江禾说:“我不吃药。”
然后江应蒙问:“为什么不吃药?”
江禾回:“我没生病。”
发烧确实好了,但江应蒙给他吃的不是发烧药。
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做梦,所以他怀疑是这个药的原因,所以他才不想吃,怕梦到池潇不见了。
江应蒙说:“爸爸知道小禾没生病,这不是发烧药,这是让你睡觉睡得更好的药。”
江禾说:“我不吃药。”
这时池潇冲进来质问道:“为什么不吃药?”
池潇原本没那么生气,直到看到江应蒙像是跪着对着江禾,一只手里放着药,一只手拿着一杯水,跟求着江禾吃药似的。
“为什么不吃药?”池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江禾看了几眼池潇,然后从江应蒙手中拿药吃,直接吃完,水都不喝一点,不服池潇一样。
“我现在不想看到爸爸。”
池潇拧紧眉握紧拳头,一声不吭,他在忍。
“嗯好,爸爸现在出去,你跟池潇要好好聊。”
江应蒙出去后池潇关上门,朝他走来平静地问:“烧退了没有?”
“退了。”
“退了就不需要吃药了?你刚才对你爸是什么态度?他这么关心你,你就这样对他?”
池潇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伸出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双眼瞪他。
江禾望着他的眼睛,本想跟他说发烧那两天做的那个梦,可没想到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很伤心,又想起这三天自己生病他还不来看自己,惹得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池潇,你对我不好。”
“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你没有来看我。”
“我怎么没有来看你,你在睡觉你怎么能知道我来没来看你。”
“……”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告诉我我对你不好,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喜欢是什么?”
池潇别开视线,双手松开,渐渐地离开江禾的肩,然后站直身体。
“我不知道。”
江禾扯住他的衣服,仍是盯着他看,“你说过你会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怎么告诉你!”
江禾迅速回应:“可是你说会告诉我的。”
“我说了我不知道。”
说完池潇抬脚大步走,从身后听到江禾带有哭腔的声音:“你骗我……”
然后一只玩偶兔子从他头边呼哧而过,打在门上,再掉到地上。
池潇弯腰捡起,轻拍了两下兔子,本想拿给江禾,转头一想算了。
他拿着兔子走出房间并关上门,失落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直都在骗他。
上次也有过这样的事,这次好像比那次严重。
事实证明确实比上次严重,特别是池潇。
半夜,池潇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院子里吹冷风,之后他情绪崩溃地拔院子里的植物,除了山茶花这种比较大棵地植物他没拔,其他的全被他拔了。
他又哭着打电话给他妈妈,说着:“妈,你带我走吧……”
被人打骚扰电话或是发骚扰信息地时候他一度想要换掉电话号码,一想起曾答应他妈妈和爸爸不会换,他就强忍着那些肮脏的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忍,可忍也有极限,对任何事都一样,现在的他已经到极限了。
这个电话之后池盛和姜慧纭连夜开车从C市到A市,担心池潇会出事又打电话给江应蒙。
他们之间是有电话联系的,但很少联系,一般是姜惠纭和池盛想知道池潇的情况才会打电话给江应蒙。
江应蒙去到院子的时候池潇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到院子一片狼藉。
七点多池盛和姜惠纭才到,然后接池潇走了。
后续江应蒙打算重新修整院子,江禾等着池潇回来。
池盛和姜慧纭没有询问他,等他休息了几天愿意出来了姜惠纭就带他去散心。池盛要工作所以没能一起。
明明是冬天,公园行人却络绎不断。
两人在一张长椅坐下后,池潇望着不远处的候鸟飞来飞去,突然之间产生想像这候鸟般自由飞翔的想法。
“冷吗?”姜惠纭问。
池潇摇头说:“不冷。”
“潇儿好像藏了很多心事。”
池潇想了几秒,转头看姜惠纭回话:“我才没有。”
姜慧纭抬手抚摸他的脸,温柔说:“潇儿明明看起来就很累,放松下来不要再想任何事情。”
池潇转回头望着远处,一只鸟从头顶飞过,带来的风将头发吹得凌乱,那只鸟最终落在雕像的肩上,扭脖子左看右看。
“我跟江禾不合适。”池潇低头下来说,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姜惠纭说:“哪有合不合适,潇儿不能以这种理由逃脱问题。”
“妈,我跟江禾真的一点都不合适。”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懂江禾,江禾也一点都不懂他,说到底真的是不合适,怪不得老是会产生矛盾。
“潇儿是真的喜欢江禾吗?”
“我……想不明白,我总是不明白对江禾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明明一开始真的很喜欢他的……”
“还想跟江禾在一起吗?”
“我好像离不开他,妈,我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我不希望他离开我的生活。”
姜惠纭伸手握住他的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姜惠纭还是希望他跟江禾在一块,但更希望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池潇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他开始跟姜惠纭抱怨对江禾的不满,说江禾老是死性不改,天天发小孩子脾气,傻傻的又娇贵得很,什么事都要找自己,还对江应蒙态度不好,老是让人管着,……
他决定要让江禾大哭一场,让江禾牢记失去的心痛,不然江禾都不懂得珍惜。
池潇抬头一望,雕像肩上的鸟已经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