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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离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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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知晓妖执意要杀了他的决心,可江伥心底可跟明镜似的,在它认知里,只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所以,那人不管是谁都不能留。

再探对面只有筑基,妖心底的不安渐渐变得微薄。

“轰隆——”

雷声响过,停了的雨没有再下。

院中,浓郁的妖力涌动,江伥腾空快速在空中画了几笔。

随着它的动作,绿色的道法符文缓缓现于半空,伴着指间妖力运转的动作,尚未干涸的雨赫然汇聚一团,一团卷着一团,兀的卷起惊天巨浪。

只此时,风咆哮着,嫩绿的柳叶婆娑。

院子宽敞,背后的光微撒过去,它似乎是只水妖,还没一会儿就能聚成无数道水柱,顶光的面庞带着诡艳的笑。

魍楼就这样静静看着。

趁着他不动,妖身形一晃,不再犹豫的朝他飞射而来。

江伥有所忌惮,所以几近全力的袭去。

但它没想到的是,那人凝步不动,见了它的杀招没有立刻动作,反而是快落到眼前,近的它都要以为得手了,他才冷笑一声,轻轻挥袖。

这一刻,妖几乎忘记呼吸。

它看到,那人一抬手,它引以为傲的攻势就被轻松化去。

惊愕看完这一切后,江伥想近身再袭,未料还没到人前,就被一道生硬的屏障生生击退数米。

妖自妖域出来,以前也跟圣地的人打过交道,对这道护身障再清楚不过了。

是上品仙器。

稳住身形,江伥面色旋即变得冷硬苍白,它深吸一口气,瞧着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魍楼阴戾且戒备,“你究竟是谁!”

就连化境巅峰的美娘子都拿它无法,他明明只有筑基。

……难不成,他故意隐藏实力?

无人回答。

“你..你究竟是谁?”带着疑问,江伥失声又问。

终于,他扫一眼过来,也不知是否它的错觉,他墨色的冷眸中似乎一直压制什么。

“前辈,您是?”

此时若有别人听去,便只会觉得此妖倒真能进能退,够不要脸!

但江伥见风使舵不以为然——既然弄清楚他来自圣地,实力不俗,疑似美娘子的同伙,倒不如先不得罪,缓一缓后再行他法。

妖来凫山镇几十年,刚来这时也是唯唯诺诺从小弟做起,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

毕竟,做人留一线,做妖也是。

给自己留条退路的道理,它还是明白的。

魍楼能感受到妖这话里的恭维退步之意,只是他更在意不久前亲眼所见妖对姜止吟口出的侃语,心里更是在那时就起了杀意,如今再听这话,只觉好笑。

连他都不敢随意亵渎的神明,妖既有胆说,也要有胆受着后果。

他要它死。

夜风微冷。

妖刚笑着恭维完就察觉到这异样,极快再望过去见那人眼底氤氲着血色,瞧来的目光好似索命的森罗便觉得不对。

他起杀意了。

意识到这时,妖身子猛地一僵,腑内妖力运转,他紧紧盯着他,倒退,再倒退,等到距离拉出几臂,它瞥了一眼离得不远的柳树,正打算趁机逃走。

不料,仿若早就意料到什么,四周除却方才的法器又起了一道屏障,同上次完全不一样,这次的,直接了当阻隔了它的逃跑路线。

这之后,那人又是眼神凌厉的刺来,甚至毫不费力插着脖子将它提起。

它是只水妖,妖力源泉最终来源于水,外头停了雨,现在又被桎梏,再加他威压再展,此时此刻,江伥就像一个任他刀俎的鱼肉。

江伥心底毫不怀疑:他要它死,它真的会死。

它是个明白人,此时已确定以及肯定这位隐藏了实力。

但它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它深信,它打不过这人。

魍楼不觉得叫妖死是最大的惩罚,他这种刀剑舔血,从泥泞挣扎出的恶鬼,有一万个方式叫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譬如,先挖掉它的妖丹。

再燃烧它的魂魄,这才是真正的不得往生。

心口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大,眼看着魍楼另一手握成一拳,举起,对准他,又提到面庞,江伥瞪着眼,连最后一丝心理防线都濒于崩塌,说时迟那时快,它忽然想到自己还会惑术。

江伥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蓝灰妖瞳尽现。

风都静了几息。

他也停了。

它的惑术虽说不是最强,一旦所惑,不定要少几层皮肉。

望着方才还想杀它的人被定住,江伥心都痛快许多,他用手扒开他的桎梏,又狠狠拍开。

这回轮到它为刀俎,他为鱼肉了。

妖终于重新笑着,不屑看他:“欸,可惜可惜,便叫我送你最后一程。”

妖说了一长串的话,拍开他的手,还想杀他,魍楼也没怎么注意,唯记住两个关键词:可惜、最后一程。

发丝垂直竖起,朝魍楼袭来。

妖杀心四起,一时间,完全没注意到魍楼瞳孔微处的变化。

“在我面前用惑术,你是头一个。”

电光火石间,夜中响起一声冰凉。

惑术?

头一个?

江伥一顿。

可完全来不及反应话中含义,一阵巨力骤然轰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它只觉身子一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嵌于墙垣内。

身子完全散了架。

极慢地速度滑落在地后,江伥立即运转内丹,想要疗伤。

只是丹还没运几息,疼痛甚至只多不少时,它忽然发现,它的内丹不受控制了!

更糟糕的是,那人再次迫近。

恍惚间看着魍楼那张脸,妖像是看到了黑白无常。

可四界何来鬼神?都是由惧生象罢了。

“前辈饶命,小妖知错。”

内丹一停,江伥就是以凡人之躯承受身体的疼痛,这种感觉太不好受。

它虽然不明白此人为何执意伤它,但好歹知道,在某处上,他们必定有根本冲突。所以不管它先前做过什么,道歉总归不出岔子。

可那人却没什么反应。

妖视线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忽然一抹绿色的液体自它脸庞流下,手刚抚上,蓄养着妖丹的内腑竟连连撕裂着。

第一瞬,江伥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看见对面眸瞳毫无所动。

再敛眸,忽发觉略微泛着浅粉色的青木灵珠正一点点抽离出身体。

很明显,痛感也是源于这个。

江伥手指虚握成拳,瞳孔微缩成线瞧着魍楼,求饶道:“饶命……”

妖丹是妖妖力全部来源,没了,就等于全完。

妖力不断从体内散开,使得妖足足用了几息,方抬起头。

魍楼毫不为所动。

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乎,话音刚落江伥只觉身子一轻,等它察觉到什么时,一掌已经破开胸膛,什么都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院落,但不会有人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江伥知道。

它的妖丹没了,被人生生剥出。

江伥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和崩溃,这种崩溃不仅来源于妖丹离体带来的痛苦,还有它对眼前男子的恨意。

修炼千年本就不易,可现在它什么也没了。

恨啊!它好恨!

计划里的第一步正常实施。

魍楼眼帘微低,静默瞧着刚刨出甚至带着温热妖血的妖丹,神色可谓异常冷凝。

——妖力浓郁,内息却极其不稳。

这不全是它的妖丹。

得出结论,魍楼更厌烦地上的妖了。

*

姜止吟赶回路上就想明白,妖惯用水土,势必会利用柳树先她一步到达。

待来时,她一见院外只能看见内里微弱的光,进了院,连声动静都没有,清静的不像是有妖来的痕迹确实有几分意外。

可一想到苍晚清和方炯有护身法器,那妖不该这么快得手,心念便暂时微敛下去,于是掌心浮现出霜华。

她循着光一步步靠近,打量四周的冷眸多是些警惕、肃杀之意。

通往主屋的路走过几次,却也比不上此时的漫长。

柳叶飘垂,花团沁着芬芳,不论放在何时都予人诗情画意的美,但姜止吟浑无心绪欣赏,只漠然走过,终于,她看到两道身影。

一立一躺,立的那人手中拿着过分起眼的妖丹。

遥望一眼,妖丹泛着浓青色,还透着点粉光。

而占据主权的正是苍晚清,他最先回过身,瞧见是她来遂绕过地上迟钝半拍的妖来到她面前,只道:“师姐。”

姜止吟轻应一声,目光看望妖一眼,又挪回眼前的妖丹,觉得有些不对。

那妖好歹也是渡劫实力,妖丹为何会在苍晚清这?

收回眼,想到江伥实力不低,她对上尚且有些吃力,遂问苍晚清:“有无大碍?”

苍晚清摇头。

“……”

江伥心里砸吧,很想说“一拳把千年大妖打扒下的人,能有什么事”,可心里所想终究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有接话。

怪就怪,它打不过别人。

想到这,妖抿直了唇,苍白无力的脸听后略微抽动一番,以示它最后的倔强。

魍楼是一界之尊,区区渡劫的妖,伤他半个指头都不到。

但身份总不能暴露。

他平静道:“晚清只是有些受惊。”

“嘶。”

江伥闻言一瞬瞪大双瞳,它挣扎着想起身,不料扯到伤口抽痛一声,但这些跟方才“有些受惊”一比完全算不得什么,它现在唯只想立即戳破此人面目。

什么叫他无碍?他受惊?

说的是人话吗?

妖再不能忍。

它望着美娘子冷淡脱俗的一张脸,朝她方向动了动。

江伥:“……!”

假的,都是假的!

魍楼半挑眉看他,神色莫测。

江伥愣然一瞬,没料想意图被提前猜到,控诉不成,还被禁声。

这下真是有苦说不出,憋屈死了。

这还不算,渐渐的,江伥发现它的妖识逐渐模糊,一点一点,直到它再也看不清眼前人影,昏了过去。

昏之前,它怒瞪一眼过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歹毒的心计!

魍楼瞥了一眼妖,心底却毫无波澜。

“你手中妖丹是怎么回事?”见伥妖昏过去,她问。

“晚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妖想杀我,不知怎的就成这样了。”

他像是不知晓她会这么问,又不紧不慢细细说了她没赶回前内里发生的所有事。

姜止吟静静听着,不一会儿就明白个大概。

事情和她所想大差不差,妖借着柳树先一步赶回,想杀留守在这的二人,没想到恰巧遇到站在院外吹风醒神的苍晚清。

听完,发现关于方炯的信息一字没有,她抬眸望向楼上,本想瞧瞧方炯屋内的动静,却不想先看见灵晶泪屏障。

这是拜师大典那日师尊赐予苍晚清的上品仙器,别看它只有指甲般大小,本身却是极其难寻的护身法器。

晶泪碎掉的那一刻,以受者为中心散开屏障,同时剧毒冰汞外泄,可挡攻者致命几击。方炯也有。

先前之所以同意他们二人留下,就有其因。

苍晚清也看过去,目光移到手中妖丹,一怔:“原是因为这个。”

姜止吟看他良久,自明白他想说的意思。

——苍晚清觉得妖丹离体是因为灵晶泪反噬攻者,这才导致伥妖内丹离体。

但她听着依觉得有些不对,抛开震出妖丹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说法,灵晶泪虽是极强的上品仙器,但终归只是护身法器。

也是众所周知,妖的内丹离体宛同修者的灵力全无。

灵晶泪再怎么着,也不该有如此威力。

“止吟师姐,师兄。”

正想再细问,忽听高处传来一道人声,紧接着,楼阁之上的灯亮起来。

黑暗尽驱,向上一看,立刻地,窗外伸出一手朝下招着,再看那人,面庞已恢至干净明媚,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不是方炯还能是谁?

转瞬间,说话的人轻跃至眼前。

姜止吟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问:“无碍吧?”

回想起不久前的场景,方炯立即回:“没事,还好师姐起先警醒过我,不然我怎么着也不敢想那老妇竟是个老妖婆变的。”

接道:“她就在楼上,现在看起来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瘆人。”

听到这,姜止吟点点头,不禁面露赞赏,她确实用灵蝶提醒过方炯,但也只是叫他提防除自己以外的他人,却也没想到他做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些。

除此之外,从方炯跃下时她惊喜发现——他的修为已更上一层。

她不认同方炯把一切归功于她,相反,这全得益于他自己,是他抓住了单打独斗的机会,了悟所修之道。

这样一看,倒是她小瞧他了。

……

闹剧收场,三人又互通了各自消息,束着昏过去的妖,这才去了楼上。

这之后的不一会儿,江伥再醒来忽发现自己到了屋内,四处一看,除了他还有那个老妇。

废物。

江伥藏在袖的手紧了又紧。

而那老妇早在妖昏睡之前就先注意到它,这时见妖醒来,偏又第一时间看过来,所以别了别虚掩着左眼的发丝,问道:“大人怎么也来了?”

方炯先前听老妇自述的故事,刚刚又从姜止吟那知晓老道和常半仙以及伥妖都是一人,听了这声称呼讶然一瞬,想到一系列缜密的事情不当只是一个八旬老妇所做,对这声称呼便不觉奇怪。

而魍楼岂会在意这些,自进这屋开始,他就不冷不热地旁观。

姜止吟也差不多,只不过比他多一些关注罢了。

尤其是他们亟需寻的人或一系列真相。

老妇单单一句话,三人心绪各异,然想法都很单纯,但落到江伥耳里就大不相同。尤其是它不知晓姜止吟几人已明晰前前后后的事,甚至猜破了他的身份。这时听到老妇一番话,赶忙一记眼刀过去,想接着隐藏身份。

老妇见妖这番,顿时明白意思,不敢妄言。

又暗暗打量其余三人:两男一女,加之不久前才战过的方炯,其余两人就算是换了个相貌,她也能顺藤猜到是谁。

还真别说,换了个相貌,三人气质大不相同。

妖和老妇虽只有短短几瞬交流,但每一瞬,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姜止吟来这本意就是要寻人,亦能看出妖还想遮掩什么,只是她到底不是专门来探案的,更不是要同他们玩什么遮遮掩掩的游戏。

“柳如惜的死,是你自己交代还是要我说?”她问。

江伥本瞧见老妇漠然的样子心下放松些,却突然闻见姜止吟这句,身子一时僵住。

似是想到什么,妖反驳:“她死关我什么事?”

姜止吟见它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问它,“那妖丹另一道妖力是谁的?”

她问的不是毫无依据,灵蝶是清气所滋养的灵物,至纯至净,可感世间妖邪气息。然放出还没两息,落到柳如惜尸身上却消散了。

这说明什么?

她当时以为灵蝶是在害怕,但当她看到伥妖内丹时就觉得之前的推测是错的。

大错特错。

妖丹是妖族修炼的根本,内里蕴藏浓厚的妖力和妖源,而每只妖的妖源不同,区别也仅能从内丹看出一二。伥妖既擅水土,妖丹应属于大地色系。

可她分明看到,上面不单单是这。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的青木色系属于正常。不正常的是其上的浅粉色,若这颗妖丹只是他一人妖力,绝不该如此。

遂,脑海出现了融丹的想法,她猜测——浅粉色那道妖力是柳如惜的。

而灵蝶之所以消散是因为柳如惜妖丹已失,然刨丹的时间前后隔的不久,这才存下一道妖息。

仔细想想,除此之外,别无他释。

想到这,她接着又道:“你之所以打不过我,也有刚融下半丹的原因,对吗?雨露客栈的是你,先前拦着我们的道士亦是你。”

江伥悚然一瞬,眯起眼又打量姜止吟一眼。

这美娘子聪慧至极,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到了它百年才有的造化,只是这样的一号人它从前怎么从未听过?

万事开头难,撬开妖的嘴更难。

见妖只盯人不说话,方炯猜妖没准儿还想藏着掖着,就激将它:“柳姑娘和妖丹的事情是与不是,你莫不是敢做不敢认?”

可妖压根儿不吃这招。

软的不行,那换硬的总行了吧。

这回人换成了魍楼。

他本就是一界之尊,三域像伥妖这样的魔每天见的只多不少,该怎么处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毫不夸张地说,对付妖这样的,他有无数种方法。

可不管方法再多,他始终认为,实力才是唯一捷径。

而对付妖,他自始至终默认这一法子。

他又用方炯原话再问妖一遍,一瞬间,原本神色自若的妖瞬时吓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几层:“妖丹是我刨来的。”

大抵恶人自有恶人磨,妖不傻,还算识相。

魍楼看笑了。

妖注意到了,可迫于角度,也只有它一人注意到了。

想到魍楼手段的狠辣,它嗫嚅嗫嚅道:“至于柳如惜...”

说到这,妖明显停了一瞬快速瞅一眼别的方向,而那视线的尽头,正是倏尔勾笑的老妇。

远远望去,她的眼浑浊至极,她的脸再无慈爱沧桑。

老妇以一种毫无所谓的神色迎上所有人的视线:“没错,是我杀的。”

话音落地的一瞬,屋内静的不能再静。

方炯惊疑不定望着说话的人。

魍楼无甚反应。

另一边,姜止吟静静等着下文。

她本以为柳如惜是伥妖杀的。毕竟,老妇除了曾短暂对儿媳不满外,简直毫无理由杀她。

然事实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或许,内情远不是她口中说的那样。

对上几人目光,老妇慢腾腾地吸口气,娓娓道来:“亲眼目睹她是妖为假,如惜想杀我也为假,因平安符殒命也是假。”

“那什么是真的?”方炯听着没头没尾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都要懵了,他只想知道事实。

老妇道:“早些年我腿脚不好,唯一能让我安慰的便是我儿。他敏而好学,是镇上人人盛赞的‘状元之才’,我对他向来寄予厚望。可他自娶了如惜后,便不像常日一样,变得整日只知道黏着妻子。起初我放纵他,可他回报我的却是,省试考了二次才进。”

说到这,老妇几不可察语气变了些许:“气愤下,我听他说如惜失踪了,我承认,自己当时的兴奋远大过悲伤,可如惜回来便回来了,我也就没说什么。”

老妇顿住,蓦地瞧妖一眼。

姜止吟见状,问她,“然后呢?”

目光一敛,她接着说:“后来有一日,我待在屋子里闷了,便叫如惜推我出去走走。路上曾遇见一个道士,趁如惜为我买酥饼时,他说我身上妖气正盛……我起初还不信,它见了后给我一个平安符,说是上面施的有道法,人能碰得妖碰不得。回去后,我便借了个由头打算送给如惜,可她却没收。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也难收。

渐渐的,我发现如惜变得很不一样了,她以前忌花粉,后来竟在屋子里种满一院茶花,本喜欢品茶,后来绝口不喝。不善笔墨,后来竟成了镇上有名的书法大家....类似令人怀疑的事情还有很多。久而久之,我便信了。”

“之后,煦儿状况愈发不好,我心觉不妙,便私下又找了道长。也是哪个时候,大人治好了我的腿,给我一把刀,代价是杀了如惜。美其名曰,‘以绝后患’。”

“起先,我不知道刀上淬了什么,直到我杀了我儿...”

老妇这话才出,空气冻结一片。

姜止吟微怔,“为何?”

“命运弄人。”说到这,她全然悲痛起来:“那夜,在道长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掩藏气息进了屋。可是我不知道她们换了床榻的位置,一刀下去,竟发现殒命的是我儿。万般悲痛下,自是引起了柳如惜的注意,我见她想反抗便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哪想到手中的刀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箭矢般朝她飞去,好巧不巧落在心脏上。兴许是刀上有某种联系,柳如惜受重伤,大人没几时就来了……”

她不说了。

屋内一下没了声音,几人半知半解,姜止吟只看着她想问“来了后呢”,但这话她还没说出来,就被苍晚清问了。

老妇道:“大人刨开柳如惜的妖脏取出内丹,一分为二。如此,我同他就只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听到这,方炯有点蒙了。

还以为老妇和这只伥妖自称上下级是自愿的,没想到内里还有这种事。

方炯都不知道该说老妇罪有应得好,还是妖太过狡猾更为妥帖。

然不管怎样,如今这个答案,远比他曾今看过的话本和自己的预想更加炸裂。

他很难评。

“就只为了这些?”姜止吟问。

单凭生人的话就屠了两命?宁愿信别人都不信朝夕相伴的亲人?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可还没等到老妇回答,耳边忽然传来阴气习习的笑声——

“我说什么,你就信?”妖挑眉嗤笑瞧着老妇,“你可真蠢啊!”

老妇反问,“大人什么意思?”

这是个好问题。

方炯自小虽不由亲生父母教导,但由苌旭空和小姨带着后,自也懂得些人情世故。

那妖瞧见老媪信了她的话不是正常的欣慰反而是耻笑,只能说,它骗人了。

……

使了些手段后,妖终于要坦白为什么骗老妇。

彼时,它直起身子,双手不轻不重的拍拍。随之又将湿润的黑发拂过肩后,在姜止吟眼里,妖现在的神情仍透着傲慢,线条扭曲的脸庞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悦意。

它恶狠狠看过来,“对!她身上妖气就是我故意放的。还有那老妇也是傻,王煦萎靡不振哪是因为柳如惜,是因为我。哈哈!因我做了手段……那花妖也是傻,区区百年妖力还想同我斗。所以啊,我就想,该拿什么去报复她啊。我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想到了,不如就让她经常侍奉又敬爱的婆婆动手,亲近之人的刀,再痛不过了。”

老妇未想到跟她本是同一条船上的妖会这样对她,听着妖愈来兴奋的声音,她神色直线变得难以置信。

眼珠死死盯着,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她质问:“是你?!”

“答对喽……”江伥哼笑,“还不算太笨。”

听得这话,老妇一口老血都要吐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在,自己是什么处境什么的,开始破口大骂。

耳边聒噪骤增几倍的一息,姜止吟几人不约而同瞧见老妇发疯似地朝妖冲去,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

可当事人并不像她这样激动,江伥虽没了妖力,最起码身手还是灵活矫健的,老妇半颗妖丹的内力被后来的姜止吟所封,又年近八旬,哪里比得过?

姜止吟也正知道这一点,顿觉还是将两人隔开比较好,遂施一道气罩将两人隔开。

“咚咚咚——”

敲击声不断传来。

妖看见老妇不知死活一直捶打水墙,偏拿它没办法,更愉悦了。

方炯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动静,又想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出于最后的仁心,他无奈叹一声气后,在姜止吟的基础上两者用了禁停术。

这下,周围再复平静。

可都到了此时,妖还不安分。

江伥站定在一旁瞧着老妇,继续煽风点火:“你也注意到柳如惜有些不一样,那是因为,真正的她早就死了。”

“死、了?”老妇瞠目结舌。

再说另一头,方炯拿准了她眼神中的焦灼,问:“你怎么知道?”

对啊。

他怎么知道?

老妇惊疑不定,看妖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江伥也不想卖关子,飞快扫视一眼现场,发现除了一人其余人都聚焦在它的身上,便知足了,“我来凫山镇这么久,能让我记住的,柳如惜算一个。

我统共见她没几次,第一次是意外,那时她还只是个凡人。凡人千千万,我哪会记得一个不起眼的人。真正让我记住的是后来的第二次...

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它眸种闪着惊异的光芒:“哪想到,这一看,我就注意到了异样。”

妖脸部线条动了动,神态开始疑惑不已。

“说来也奇怪,我最先认为的是,她不是一只传统意义上的妖。因为妖和人有很大的不同,不论是身体构造还是形态动作。可她倒好,身上有纯正的妖气不说,等我妖识探过去竟只能看出她是人。”

“我活了快千年,这种情况还是极少见过,一时也有些弄不清了,便设法让老妇试探,一时歪打正着,确信了她就是妖。”

“所以你先前不是完全确信柳如惜是妖,而是利用了老妇?”方炯眼底暗含讶色。

闻得此处,老妇忽无声落下一泪。

方炯最见不得有人哭,他明白,现在最难接受的恐怕就是她——被人利用杀了至亲至爱,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解了老妇的禁声术。

得了释放,她再也忍不住了,“我的如惜啊,她那么孝顺,那么用心的服侍我。都怪我,怪我太小心眼,怪我不信她,怪我识人不清。”

说罢,她双手捂着脸蹲下,肥大长衫下肩膀不停抖动。

可没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她又抬起头,带着泪意问,“如惜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死呢?”

江伥的视线落到泪人上:“刨丹后,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柳如惜死之前对花妖做了灵魂献祭。灵魂献祭是妖族极其高级的法术,相比其他的术法,可谓融合度完美。”

“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灵魂献祭也是。”

正巧,灵魂献祭姜止吟也曾涉猎。

她记得献祭条件苛刻,受者要接受献祭者的遗愿,否则,妖力难以进步且不说,长时间藏在人的身体里,也会跟着越发虚弱。

果不其然,妖后文说的和她所想大差不差,只是还有补充:“正因为如此,我先前才难以在柳如惜身上找到确凿破绽。你们猜?真正的柳如惜死之前还有什么愿望未了?”

“什么...愿望?”老妇愕然。

江伥双手环胸,想了想,将它从半颗妖丹提出的话尽数模仿。

“我...家中还有腿脚不便的阿婆,待我至真至情的夫君,唯愿娘子,好生替我照料他们。好生...照料,他们。”

言落,妖止了声。

“如惜,我的如惜啊——”

迷之沉默后,忽闻哀恸:“我早该发现的……是我对不起她,我这阿婆该死。”

不得不说,后面一系列事情,倒是姜止吟原没料到的。但仔细想想,这同镇上听到的闲言碎语也能联系上了。

对花粉过敏的人,种了满院的花。不爱喝茶,纯属因为自己是同类。

一切的一切,全因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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