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兴艾随着李择研到了她的新租房里，其实那房子还是没有她在卫陵的大，但两室一厅，也有了正经的厨房和卫生间。
加上如同同一模子里复刻的两人，她感官上觉得拥挤，情绪上却又觉得新鲜。
那感受一直持续到李择研从卧室里抱了被子出来，而李锋争着和她抢沙发的位置。
俩人都没有激烈的言语，但一人拉住被子的一角，鼓着气般对峙。
方兴艾在一旁看着，忽然发觉得自己像个被妥善对待的看客，没有谁委婉地要她将就，而都选择委屈自己，那感受让她怪异，却又觉得不知哪被触动。
于是她开口：“叔叔，我和择研住一个房间，我们都是女生，不碍事。”
“你是客人，这不太好……”李锋迟疑着开口。
“我没关系，你有吗？”
“我……”
人还在犹豫着，方兴艾却并不等她再想，垂了挽着的手臂，走到那人的身边把她手里的被角抽出。
“那大概是没关系了”，方兴艾微挑眉尖，当即立断地揽过人的肩膀，推着人走，也不忘回过头说，“好了叔叔，你安心睡另一间吧。”
……
房门被碰地关上，房灯被啪地打开。
兴许是误触了错误的按钮，那打开的灯色竟是暧昧的艳红，亮度低、还有光影游移，像某些少儿不宜的红灯区里闪烁着的霓虹。
两人接踵着进门，都因着这灯而同时安静了一瞬。
“我之前、不知道这房间是这样的……”
李择研察觉别扭，转过身要解释。
可这灯色原本就是故意为之的调情用具，二十来平的卧室里一下子铺满这狎昵的光影，顿时空气都变得粘稠。
她转过了身，却只看到了那张与她相距不远的脸，钝钝地空张了口，忘记要说的话。
方兴艾上抬了颌，视线显然更淡定地扫过了那天花板的灯，但在扫过一双忽然变得机警又掺杂迟钝的眼睛后，人没来由地笑出了声。
人往前一步，扯住了那人的领子，轻轻地把人往后推，直到那人退到床尾，止不住地往后倒。
这过程里，方兴艾看见那人的手臂抬起又放下，视线与她汇合又错过，无处安放的样子像只被打湿羽毛的鹌鹑。
于是她低了头，看跌坐在床上的人，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择研抿唇，尝试再次解释：“我真不知道……”
好努力压下笑意，方兴艾扭过头去点了点，不怎么需要被说服地说道：“我知道，能看出来。”
李择研再次抿唇，微微低头。
于是头顶发丝乌黑，如炭如墨的样子落到了方兴艾眼里，她眼尾微抬，轻轻恍神。
一下子就想起了下午——李择研逆着光，脚步踏在楼梯上，一阶一阶地拾上，整个人整套动作都干净流畅，埋在光晕里，显得线条无比地清晰舒朗……
坐着的人瞳孔微张，身形一顿。
一只手落在头上，而后又顺着发丝垂去的方向，好玩似地撩动。
“你……”
“今天晚上，你结巴的次数有点多。”方兴艾腰身往下，直视那人的眼睛，单只眼睫轻轻眨了眨。
李择研深吸气一口，闭了眼道：“你好像什么都没带，需要我给你找换洗的衣物吗？”
末了又睁开，迅速补充：“我找找看有没有新的，我们也可以去超市，就在小区对面，很快。”
“呵！”
晚上的第一声轻笑，方兴艾终于使它明明白白地落在了空气里。
“没关系，今晚将就就好”，话说一半，方兴艾顿了顿，“只是如果我们睡在一起，我可能要多要一些被子。”
“被子、两床，绝对没问题。”
方兴艾挽了臂弯，笑难自抑，仿佛她今天为止的所有压抑都已经悄无声息地逝去。
所以又眨了眨眼睛，极为配合地道：“好的，谢谢。”
晚上十一点，两个女孩陆续冲凉，李择研稍后一些地，她站在那浴室里擦拭身上水汽，终于感到了久违的热气。
只因为那电热水器，终于不再摇摆停工……
半干的发披在颈后，湿哒哒地还落些水珠，李择研穿了衣服，想起电吹风似乎还没找出来，于是到了客厅阳台的纸箱子里扒拉。
好不容易找了出来，抬眼却见一寸阴影罩在自己身前，扭了头，看到了同样发尾带潮的方兴艾。
身体微倾，侧着脑袋，似乎在好奇自己做什么。
于是举了举手中的电吹风。
又担心客厅吹风影响到早睡的李锋，李择研起身拉住了方兴艾的腕，把人带进了卧室。
屋里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着，温度被设置到了23，俩人一进去，同时猛地瑟缩了一下，因而掌心和手腕的温度就显得愈加分明。
灯色暧昧，李择研反应过来地，松开了身后人的腕，只把方兴艾按在了靠近电插板的床头。
接着吹风机就开始轰轰作响，黑色的发丝在空气中随意飘扬，所有动作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贴切，没有丝毫犹疑和不妥。
方兴艾坐着，四面八方蒸来的热气熏得她有些头晕，李择研做的这些远超她的社交距离，可她又觉得，似乎也并不难以接受。
她从来没有和别人同住，方家不会在意也懒得遵守规矩，学校的宿舍只是个就近的单间旅社，只供休息而不具备社交功能。
以前是别人接近她，现在是她接近别人，看起来不是很难，但条件，好像苛刻得过了头。
于是轻笑一声。
而那吹风的工具却当即就停止了运作，方兴艾只听见后边有个干巴的声音好像有点紧张似地说：“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我第一次给别人……可能手上的动作拿捏得不好……”
听着那声音，某位“离家出走”的小姐确信真的有个角落破土而出了枝嫩芽，所以她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于是那吹风机又开始运作，风变更小，热度更低，同时动作，也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