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时间所剩无多,可可莉亚费力地搬运着那三具白骨,现在的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可可莉亚要将她们都带回去,然后完成她们的请求。
“小朋友,你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瘫在地上“摆烂”的林芝华,微微将头偏向可可莉亚的方向,盯着可可莉亚忙碌的身影,说道:“只要你愿意,我的承诺仍可兑现。”
手中抓着一根肋骨,可可莉亚固执地把它们拼凑,她脱下她略有些宽大的夹克,想要将这些白骨一同包囊进去,可这似乎有些困难。她不确定,被副本同化为怪物的她们真的有机会回到妄念吗……
“我想带她们去有阳光的地方,大笨蛋。”可可莉亚回应着,她的声音很低,也没有望向林芝华,只埋头看着她的惠怡、李奶奶还有洛洛,“永夜城没有阳光,但是有向日葵的种子。”
“可可莉亚想带惠怡、李奶奶还有洛洛到阳光明媚的地方,然后再在她们身边洒上向日葵的种子。”可可莉亚回应着,拖着沉重的骨头,来到了林芝华身边。
她的话语中流露渴望,但更多的是迟疑,她说:“真的……可以找到吗?”可可莉亚半蹲下身,打开手机,看见倒计时已接近尾声,但不管如何,如今她可以依赖的只有眼前这个大笨蛋了。
“凑……近一点。”林芝华招招手,示意可可莉亚弯下身,“帮帮我。”她提出了有些无理由的请求,“把我的手放到你头上,我没力气了。”
“都这个时候了,大笨蛋还捉弄我。”可可莉亚的话带了点怒气,比起方才有了点生机。不过她还是乖乖照做了,她低下头,又抓着林芝华的手腕,在其覆盖上可可莉亚毛绒绒的脑袋的那一刻,恍惚间,可可莉亚仿佛听到了脆脆的鸟鸣。
不是乌鸦那种扯着嗓子的干嚎,像是新出生的幼鸟,因饥饿而发出的催促的啼叫。
这让可可莉亚头脑发胀,模模糊糊地感到有翁鸣的声音,她看着满脸是血的林芝华,理智告诉她那是笨蛋的玩乐,可不知为何,她心生怜悯,心生疼意,心生冲动。
“林芝华……你伤的好重……”话语不受控制地从可可莉亚口中脱出,她当然知道林芝华受伤了,这是废话但是偏偏可可莉亚不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酸胀的头脑,直至那只手的移开才有所缓解,可可莉亚晃晃自己的脑袋,顿时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还没等可可莉亚缓过来,她又听见了林芝华讲着,这让她想起了芬德校长曾经为她讲述童话故事的情景。
“希望你的世界能有拿破仑蛋糕,”
“最好跟小屋一样大,”
“那可以吃好久好久。”
林芝华说着,声音渐行渐远,远到可可莉亚眼前模糊成一片灰色,一片黑色,然后再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原本混乱的场景都化作乌有,纯白的房间内干干净净,连一粒灰尘都很难发现。
林芝华不见了,可可莉亚手里攥着的夹克,此时空空如也,她的伙伴们,也不见了。
可可莉亚摇晃着站起身来,空拎着那件几乎要拖在地上的绿色夹克,很轻很轻,只需拎着一个衣角。
“林芝华……”金发女孩独自在房间中,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直到原本封闭成密室的房间,在正前方的墙上显现出一道长方形的门。
门向外打开了,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白色地面现出了一道人影。
可可莉亚低头看着那道人影,拉长拉大,直到与她自己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林芝华……你这个骗子……”可可莉亚呢喃着,左手盖住了腰间挂着的布鲁上校,用指腹轻轻感受着那份绒软。
布鲁上校那整洁的灰色西装,好像有人精心打理过。
风擦开异响,两位玩家在空寂的宫中奔跑着。
她们来到了太和殿,威仪之地,云楚和司清言拾级而上,殿中寂寂,她们隐约听见其中传出了动静,像是爪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云楚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转头一看,一只圆滚滚的貉正卖力地向外狂奔,肥肉几乎要从它身上的黄袍溢出,此刻的它再无先前那般光彩,倒更像是一只抱头鼠窜的老鼠。
从背包中取出短刃,瞧着那位狼狈的怪貉皇帝,云楚心头已经替它想好了结局,哪怕现在副本即将被破坏了,她同司清言当然要把在它那儿吃过的苦头,如数奉还。
怪貉四爪疯狂蹭着地面,企图再逃得快些,如今的它已然穷途末路,离了梦境的它屁也不是,而那身原本象征着权威的黄袍在逃窜间蹭满的污脏。
“别过来!别过来!”它用怪声尖叫着,哼哼唧唧的声音如同卡了口老痰。
不知为何,它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拽住了它,更确切的说,是拽住了它身份的象征,还顺便钉住了他的尾巴。怪貉皇帝向后转了转脑袋,不禁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出的皮毛正扎着自己的身体。
一柄通体玄黑的刀,仅差一两厘米,就要将它当场劈成两半,几缕灰毛掉落在黄色丝质上,怪貉皇帝脸上滴下几滴油汗。
黑爪心虚地挠了几下它那发痒的鼻腔,怪貉皇帝眼睛咕噜转着,虚虚唤道:“司……司爱妃?”它试探着,祈求眼前人能留有往日的“情面”。
“我……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怪貉用黑长爪子将那把利刃稍稍撇过了一点,黑溜溜的眼球中染上了几分祈求的光亮,“我带你们去。”
它藏在背后的另一只爪子暗暗扒拉着它的黄袍,企图把它从黑刀下扯出来。
“已经不需要了。”司清言淡漠回道,她现在更想做的是收集一下这个副本的怪物图鉴。
“不不不,你们可能没听懂。”怪貉皇帝连忙解释着,“我的意思是,后宫之主……我能让你当后宫之主啊。”
肥硕的貉怪说着自以为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话,“荣华富贵,万千恩宠,每日日子清闲连朝堂政事都无需费心。”
在它的眼里,这是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那些个欲当官员的女子才真叫个昏头。貉怪见两位女子放慢了动作,似是迟疑了起来,它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捏住叉进地里的黑刀,想要将其拔出,它乘胜追击着:“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个,对吧?”
“不是。”手持短刃的云楚回答得干脆,而那只怪貉的小动作已然尽收眼底,她露出来几分讥笑,“我在想,你的确该死。”
可是从刚刚开始,云楚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口卡着什么东西,一阵呕吐感翻涌上来,再接着是一股腥味,是腐烂海鲜曝晒三日的咸腥。
两颗软物滚过云楚的舌头,伴着胃水从她的口腔中掉落到地上,被恶心之感逼得视线有些模糊的云楚,分辨着那地上的两团红物——好像是活的,它们在跳。
“哈哈——”撞见此幕的貉怪又变得活泛起来,它狞笑着,说道:“你们不该打断大爷的美梦。”
“这就是报应!”
它不顾脏恶,伸爪就要把那两颗红物收入囊中,嘴里嘟囔着,“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救你爹一命的好孩子啊。”
“爹爹这就带你们去寻新地方!”
说罢,又狠了心将自己的尾巴拽断,夹着断尾逃窜而去。
与此同时,状态不佳的司清言也呕出了三颗红物。这下云楚终于看出了它们的模样。
那是三颗完整的,小小的,跳动的心脏。谁能拥有这么小的心脏,都不及鸡蛋大小,怎么看都更像是婴儿的。
“从哪来的?”云楚诧异地看着地上的邪物,突然联想到了那些个木偶宫女总逼着她们吃的绿豆糕。又香又酥,云楚第一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糕点,她还感慨过不愧是宫廷御用。
可是第一个晚上,云楚的那份绿豆糕被林芝华给吃掉了。然后云楚做了噩梦,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她只记得一扇红门,还有红门背后的那道声音。
“貉说……那是它的孩子?”其实云楚也有想过,一只貉怪招了那么大一批女子入后宫做什么,她起初以为它贪图美色,可是现在这些心脏摆在她的面前,云楚的脑内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怪貉依赖梦,因为它只有在梦里才能操控人的潜意识,而绿豆糕是入梦的媒介,媒介其实是婴儿的心脏。
“所以……怪貉需要它的血肉,让我们入梦。”答案止不住地从云楚口中道出,可她宁愿觉得是她疯了。
“割肉只会让貉逐渐死去,而流淌着它血液的孩子……”
“才是最易获得的,最高枕无忧的,”
“让貉品尝权力快感的捷径。”
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么狠心……这么残忍?
这答案忽然让她觉得熟悉,她瞧着那只逃窜的肥貉,四爪共用,肥肉横飞,在它身上云楚窥见了这个副本荒诞的真相。
地面震颤起来,云楚知道捕获貉怪已然不可能了,时间将至,她们该回去了。
手情不自禁地搭上了她的银枪,云楚将它从枪套中取出,瞄准了远方的一个黑点。
“就……试一下……”右手颤抖不止,狂乱的心跳让云楚知道奇迹不会发生,她离不开林芝华。
顺着视线集中于前方,视力颇好的云楚追随着那个黑点,她不太甘心。
直到她的视野进入一片白色,白色之上又满溅开红色血雾,一双不知从何出现的巨大骨手,将那只貉怪碾碎,就像碾去一只吸满血的蚊子。
顺着骨骼向上望去,近百米的人形骨架几乎要触碰到月亮,在其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白骨,还绕其飞行。
巨型白骨往远方走去,好像要追逐月亮。
“陛下,我们该去哪里?”一具白骨碰撞着牙齿,拼凑着话语。
明空摇摇头,她不再回望那座渐远的皇宫。
“这皇宫容不下我们。”
“朕……不。”
“我想……寻个开阔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