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珩回到房间后又过了十多分钟,李鸣安也回来了。
和秦修珩不经意间对视的时候,李鸣安表情有些不自然。
秦修珩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告诉李鸣安这个房间明天就要到期,到时候可能需要提前把行李拿出去放到下一个酒店去。
李鸣安点头答应,很快两人就洗漱了一番各自上床睡觉了。
睡觉前,秦修珩给突然中断了电话的林星恩发消息。
秦修珩:今天晚上这边信号不太好,不过明天就换酒店了。
林星恩:好,那明天再联系,早点休息吧,晚安。
秦修珩:晚安。
入夜,李鸣安还在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好像做梦一样,况野嚣张至极地问他:“李鸣安,你不是总说我玩得花,你看不惯吗?那我们俩来试一试,你就知道我玩得到底花不花了……”
李鸣安皱眉:“……你疯了吗?我是男的。”
况野嗤笑一声:“男的怎么了?你害怕?”
李鸣安回:“不是怕,我是直男。”
况野:“哼…没见过哪个直男半夜偷穿舍友的衣服。”
“我…我那是摸黑穿错了。”
“李鸣安,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况野将李鸣安逼退到墙上,语气凌厉,“别装傻,你一直都知道!”
“但是你是怎么做的呢?”况野的声音低下来,自言自语道,“吊着我,时冷时热,每次我以为有进展的时候,你就拿你的青梅当挡箭牌气我。”
“李鸣安,你可真狠。”况野强制地不让李鸣安逃避他的视线。
“我…我只是想等你自己想开…”
“想不开…除非你和我试试。”况野打断李鸣安的话,“我们试一试,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不会纠缠你。”
况野将头埋进李鸣安的肩窝,快要190的身高此刻却像个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李鸣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脑子一抽就说出“好”这个字的,也回忆不起来两人是怎么突然地就亲在了一起。
可能是被秦大佬和他的对象影响了,他竟然觉得和况野接吻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吻到最后,他竟然还觉得有些享受…
李鸣安一边回忆着一边将脑袋整个埋进被窝里,整个身体像是被蒸熟的虾一样泛着红,脑门上热得好像快要冒气…
李鸣安因为刚刚遭受了冲击所以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而秦修珩因为看到了有些冲击的画面,罕见地有些失眠,最后还是0518看不过去了,在0518的精神疏导下好不容易才睡着,但却做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梦。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但却是在高考完的同学聚会上,那年他考了全省理科状元,被名牌大学录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谢师宴上,许多同学接替着来祝贺,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这个面子他必须给,于是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还是班主任发现他的神态有些不对劲,才及时叫停。
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十二岁时爸妈突发车祸意外去世,那年几乎是他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年,后来寄住在舅舅家,虽然有一处地方容身,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怀念父母的时候,他也想过用酒精麻痹自己,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在舅舅家的楼上遇到了一个让他更不省心的小孩儿,原本只是偶然结识,没想到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却成为了秦修珩的精神支柱。
想到尹恩之今天帮他查高考成绩时在床上紧张地咬着被子的场景,秦修珩好笑地用手撑了下有些发昏的脑袋。
包间里很多人一直在吵吵闹闹地说话,几个男生似乎同样喝多了,一直嚷嚷着胡话在发酒疯,只有秦修珩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脸色通红地不正常,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他也喝酒了。
秦修珩被包厢里的噪音吵得额头好像有一根筋一跳一跳的,他想,是时候回家了,去尹恩之的家。他刚刚想站起来,一个男生突然走到了他面前,似乎有话要和他说,秦修珩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她,这个男生他有印象,在班里的存在感不是很高,并且似乎不是很爱说话的样子:“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秦修珩点点头,跟着男生走出包厢,来到酒店门外的一片空地上。
外面的冷风一吹,秦修珩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男生在秦修珩面前站定,有些紧张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秦修珩,其实我喜欢你,你不用有压力,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可能都不会有交集了,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秦修珩的内心早有预感,所以听到男生说出口的话时并未表现出惊讶或者厌恶的表情,这让男生紧张的心情又稍微放松了些许。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喜欢女生。”秦修珩回答。
男生闻言,反而释怀地笑了下,半开玩笑地说:“这样啊,没关系,性向是天生的,只不过秦修珩你有时候的一些行为真让人摸不清楚。”
秦修珩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我看着很像弯的吗?”
开了个玩笑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些许,男生于是想回包厢里去。
秦修珩点点头,正当他想要跟着男生一起回包厢跟大家告个别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修珩的酒意还没完全消散,因此实际上看不太清那人的正脸,只是直觉告诉他,那是尹恩之。
于是他笑着朝那个身体招了招手,少年的身影一顿,随后飞奔着向他跑来。
然后撞进了他张开的怀里。
秦修珩笑着揉了揉怀里毛绒绒的脑袋:“你小子怎么跑来了?”
少年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显得瓮声瓮气地:“很晚了,你一直不回来。”
“正打算回去呢。”秦修珩解释道,然后冲一旁一直呆愣地看着他们的男生说,“麻烦你替我跟王老师还有同学们说一声,我弟弟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男生呆滞地看着他们,似乎反应了好一会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于是秦修珩拉着尹恩之的手,在路灯下慢慢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修珩的脚步有些飘,这时他才对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喝醉有了实感,但这种感觉出乎意料地不是很糟,或许是因为十二年寒窗苦读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结果,也可能是因为他终于可以用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舅舅舅妈家,从这一刻起,他可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也可以带尹恩之过更好的生活。
他的心情很好,但默默跟在他身边的尹恩之似乎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忍了一会儿后,还是说出口:“哥,刚刚那个男生是在跟你表白吗?”
秦修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些意外地回:“你看到了?”
尹恩之咬了下下嘴唇“嗯”了一声。
“小孩子不要瞎学哈,你还小,不要早恋。”秦修珩笑着调侃了一句,并未否认。
尹恩之有些震惊的样子:“那是个男的啊。”
秦修珩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给少年解释,话语在嘴边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坦白说:“恩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自然也会有一些人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不管是男生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喜欢女生,都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尹恩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顿住脚步,黑亮的眼珠转向他,有些急迫的问:“你答应她了?”
“当然没有。”秦修珩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尹恩之一眼,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尹恩之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神色放松了些许:“没事哥,我只是问一问。”
***
晨光熹微的早上,李鸣安折腾了半夜,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秦修珩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梦见这些事。
梦太过真实,好像真的把过往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
秦修珩回忆起梦里少年因为他参加聚会稍微晚回去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来接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安。
“0518,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我离开后那个世界的时间会凝固?”
0518有些心虚:“宿主,你大概理解错了,时间是不可能完全停滞的,即使我们公司的科技高度发达,也只能做到调节时间的快慢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离开之后,恩之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许多年?”秦修珩的神色有些恐怖。
“不不不!”0518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疯狂响起的警报声让它求生欲爆棚:“宿主!听我解释,我们已经尽量帮你调整时间流逝的速度了,你完成任务的时间和原世界的时间速度比是1000:1,也就是说现在原世界也才过去了几周而已。”
“几周…”秦修珩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些许,若是恩之不知道自己在赶回去陪他过生日的飞机上失事,或许他还以为自己在大学里好好待着,这样也能稍微瞒一段时间。
还是尽快做完任务回去吧,不能让小孩儿太过心急了。
……
绶州市的一家咖啡店,邱曦月和林俊业的最后一次会面。林俊业双颊凹陷,眼窝深邃,明明是正当壮年的年纪却好像行将就木。
男人声音喑哑:“邱小姐,我知道的全部都已经告诉你了。”
邱曦月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林先生,我知道你对傅远山狠之入骨。”
“一场车祸,怀着孕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邱曦月用小勺轻轻敲了杯沿,“我只是想不通,傅远山是怎么做到轻易地将事情压下来,甚至悄无声息到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知晓。”
“…我签署了谅解协议。”林俊业摆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攥紧,皮包骨头的手上青筋暴起。
“哦?”邱曦月眉毛微拧,“他威胁你了?”
男人的嘴片蠕动了几下,最终并没有发出声音。
邱曦月句句紧逼:“不,他没有威胁你,他只是给你了一笔巨额赔偿金,毕竟他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你为了拿到这笔赔偿金,就放弃了为你的老婆讨公道。”
“闭嘴!你懂什么!”林俊业突然大声呵斥起来,眼神却飘忽不定,“人死了就是一撮灰,难不成为了死人,让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市民和他这么个大人物斗?”
邱曦月闻言冷笑了一声,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我不评判你的做法,但我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邱曦月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银行流水单据,“车祸之后整整过了三年,傅远山开始每年固定给你打钱,并且金额还不小。”
“我不信他是良心未泯在补偿你,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易?”
“你查我的账单?”林俊业面部狰狞,“你这是犯法,我要报警!”
“林俊业,你每年拿着傅远山的钱四处去赌,数额高达几千万,你以为我们俩谁的罪名更严重?”邱曦月毫不在意林俊业的威胁,游刃有余地回答。
“与其跟我耍心眼,还不如把所有事情如实告诉我,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我们的目标一致,我只是想扳倒傅远山。”
林俊业在邱曦月的目光下逐渐平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林星恩不是我的孩子。”
邱曦月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意外。
“我的孩子,当时并没有保下来。”林俊业无助地捂住了脸,神色痛苦,“月儿她那么爱那个孩子,尚存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还在祈求我,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是我没用,我的孩子早就没了!”林俊业咬牙切齿地嘶吼出声,“所以我把傅远山的孩子偷了出来,这是他欠我的,他应该还我。”
“你是说,傅远山的二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被你偷走了?”
“那孩子早产的时候窒息,被送进了重症监护,车祸之前我刚好在那家医院工作,于是我把我的儿子换了进去…”
“我本来是想把林星恩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养大的,他只是一个孩子,我怎么会把仇恨加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林俊业接着说,“但是傅远山没有放过我,仅仅三年,他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并且查到是我偷走了他的儿子。”
“我以为自己完了,傅远山动动手指就可以把我送进监狱。”林星恩状似癫狂地陷入了回忆,“但是他来找我,居然给了我一大笔钱,然后对我说,这孩子我想养就送给我养了。”
“我以为这是他在设圈套,但从那以后,他真的每年都给我钱,给我好多好多钱。”林俊业好像已经彻底疯了,“我知道,他是想拿他的儿子控制我,让我不要说出当年的事哈哈哈哈,他的儿子就是他埋在我身边的定时炸弹哈哈哈哈哈哈哈…”
邱曦月冷眼看着面前疯疯癫癫大笑着的男人,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摁了下包里录音笔的停止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