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打算杀了那两个人类吗？】塔尔声音平淡，向莉莉丝问道。
“如果最后能这样就解决问题，那这肯定是最简单的方法。”莉莉丝向后倒去，准确地倒在塔尔柔软的身躯上，“但是显然不是……问题的根源并不在这里。”
【在哪里？】
“嗯……在哪里呢？我也不知道。”莉莉丝认真思考了一阵子，她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用手指头触摸自己柔软的下唇，仿佛这样能容易集中注意力一样，“我觉得任何事情都不会是那么简单，就像是在用公式复杂地计算出宇宙速度，不可能一步登天，都要靠一步一步地基础计算堆砌而成。”
【什么速度？】塔尔听得迷迷糊糊，人类总是时不时的就蹦出来一些奇怪的词汇，触手们的尖端也晕乎乎地扭转起来。
“哈哈……也有伟大的塔尔不知道的事？”莉莉丝忍不住笑出声。
【总之，你想说的是表象下又有更深的里相吧？想一次解决根本不可能。】
“是的，可是这样显然并不够，我要的是解决贝拉的问题，我已经决定帮贝拉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既然不能杀了，还要那么说。】
“因为……我想去印证一件事。还记得我问完，贝拉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说这样做会被送上绞刑架。】塔尔还是不明白，祂一眨不眨地盯着莉莉丝，好像这样就能把答案看出来。
“众所周知，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当一个人想要去犯罪，最先想到的是它的后果，那就说明她其实已经在思想上犯罪了。”
【……人类，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塔尔觉得莉莉丝的话莫名觉得很有深度，以她的年龄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非常违和，除非她是生而知之之人。
“当然不是我说的啦。”莉莉丝朝着塔尔吐出舌头，“是有个年纪很大的大叔和我说的。我学他说话罢了。”
【那他应该是个很有深度的人类。】塔尔肃然起敬，祂觉得莉莉丝的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但不管在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类，都是值得尊敬的。在这一点上，身为神的祂非常认同。
莉莉丝望着窗外点点的繁星，想起了那张大叔脸。纯白的房间里，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拿着故事书一脸认真地为同样身穿白色长袍的孩子们讲着故事，他的身边经常走过同样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大人们，那些大人们都笑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反正这些孩子也不会记得，谁都无法预测他们是不是还有明天。
大叔只是笑着，说反正有人总会记得。而事实上是孩子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莉莉丝听了那些老故事一遍又一遍。
好了，这下真的有人记得，记得还很牢。
追忆到此为止，魔法大陆的星空和现代文明的地球星空并不相通，更大更多的繁星把莉莉丝拉回现实。
“总之，贝拉既然这样想到了后果，就代表她的内心曾是有这个想法的，这说明她还会想改变这一切，如果连她自己都不敢想，我也帮不到她。”
【人类，你很聪明。】塔尔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深深地看了一眼莉莉丝。
“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问问吉斯特那老头吧！他活得久，应该更有发言权。】
“你不是活得要更久吗？”莉莉丝不解，论寿命谁能比得过祂。
塔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是你们人类的事，我不感兴趣。】
床上的贝拉正呼呼大睡，所幸床的面积够大，莉莉丝打了一个哈欠，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是飞行课，一定要赶快睡觉。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靠窗的那一侧，准备关灯睡觉。
然而，当她接近窗户的时候，她却打了一寒颤。
她的余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扫到了什么……好像是一抹红光，又像是野兽的眼睛。
难道……真的是什么东西在暗处一直偷窥着她吗？莉莉丝联想到那份消息传得飞快的报纸、有想起那自称粉丝的古怪乌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塔尔……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莉莉丝紧紧地抱紧塔尔。
然而塔尔却全无反应。
触手们撩开窗帘的一角，让纯白的月光洒进来。
“塔尔！你在干嘛！”莉莉丝没想到塔尔会直接撩开窗帘，她紧张地掐紧塔尔，把祂圆乎乎的身体压得中间凹陷下去。
然后便看到一张人脸趴在窗子上，发出红光的眼睛和她对视着。
莉莉丝卷曲的棕发一下子“立”了起来，她的心砰砰直跳。
那个趴在窗子上的人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死死盯着莉莉丝。莉莉丝捂住胸口，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她很快冷静下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伊恩？”莉莉丝念出他的名字，这才意识到刚才红色的光芒并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伊恩的眼睛。
可是，他在这里做什么？半夜趴在别人的阳台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再配合上他本就阴沉寡言的气质，莉莉丝更加笃信来者不善。可是思来想去，莉莉丝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惹到这个新同学。她想去按桌上的按钮，那里通着芙琳的房间只需要十秒钟，芙琳就会帮她把这个麻烦解决。
“不要这么做，莉莉丝。”
“伊恩”的身体无视玻璃的阻挡，竟然直接就这么走进室内。
莉莉丝后退一步，手里的塔尔已经被被她掐成了一张饼，她使劲摇晃着塔尔。
可惜怀里的塔尔就像是没有看见伊恩一样。
“塔尔，不要装死。”莉莉丝试图呼唤祂。
莉莉丝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贝拉，觉得自己不能再退了，她的小腿已经抵达床沿了。莉莉丝的手悄悄伸进袖管，那里还有一支没用的麻醉剂。
“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莉莉丝脸色阴沉，她的手紧紧攥住那支麻醉剂。
只要对方再敢往前走一步，她一定会把这支麻醉剂扎进他的脖子。但直觉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那样，从对方轻易就把大树摧毁的力道来看，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伊恩”的目光下沉，他看到莉莉丝怀中的史莱姆，眸色一暗，随后他双膝跪地，拽住莉莉丝的手，在她的手背亲吻。
随后他又把头埋进莉莉丝的掌心之间，挤掉多余且碍事“史莱姆”，轻轻磨蹭着。
“莉莉丝，一起睡觉吧。”他扬起头，咧嘴露出尖尖牙齿，眼睛里满是虔诚。
“噗呲——”一声皮肉被穿刺的轻微闷响响起。
“诶？”伊恩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被莉莉丝扎到了。”他呐呐地说，又对莉莉丝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还好不是毒药，但是有点痛。”
他伸出手拔掉脖子上的针头，里面的药剂已经全部注射着进了他的体内。
莉莉丝紧张地数着倒数，只希望他马上倒地不起。
然而“伊恩”却像是长了触手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腿不松手，祂使劲地用脸颊磨蹭起莉莉丝的小腿，像是一只渴望乞食的小狗。
很不幸，麻醉剂好像没有用。
“请你出去。”莉莉丝语气变得冰冷，她现在已经确信新同学伊恩是个疯子，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刚才要用麻醉剂呢，直接杀了他不是更好吗。
莉莉丝离着警报按钮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她没有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去按下，只好寄托于自身。
女孩的手指划向自己大腿内侧，那里绑着由她亲手制作的杀器。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挪到那里，拔出银色的武器，以极快的速度干脆又利落地指向“伊恩”的脑袋。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伊恩的眼神幽怨，语气里都是委屈。
如果不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人类肯定被他这副样子俘虏，如果是平时莉莉丝也觉得他像是那些被主人踹了一脚还疯狂讨好的狗狗，低垂着耳朵呜呜直叫，却不敢离开主人，但现在莉莉丝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莉莉丝扣下扳机，回应对方的只有枪声。
……
……
好了，世界又重回寂静了 。但是一切也都陷入了停滞。
墙上的钟表停在十点二十五分，子弹已经钻进“伊恩”的额头，那里有着犹如深渊的黑洞。而另一头莉莉丝的胳膊也已经变形，她仍然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
在完全黑色的空间里。
“人形”的塔尔和“史莱姆”塔尔，正在争吵。
“蠢货，你看看你在干什么。”史莱姆指责道，祂的触手狂舞，像是被暗流冲刷的茂盛海草，“我给你拉开窗帘是让你这么干的？你把人类吓坏了。”
“不然？这也是我的房间，凭什么你就可以住在那里，晚上到了，我也要住在这里。”
“哦，所以你像是个变态一样进来？你看起来像是个小偷。”史莱姆满脸鄙夷，祂继续嘲讽道，“奥，忘了，莉莉丝还在你的头上开了一个洞。”
“那又怎样，我有大把的时间，我还有人类的形态，我能以这样的身份在她的身边学习，她总会接受我。而你并没有人类的形态。”人形嘲讽回去，他一脸骄傲。
“但是你这样会伤害到她。”塔尔看着莉莉丝已经扭曲翻卷的胳膊，咬紧牙齿，祂用触手紧紧勒住人形的身体，直到他的骨骼发出悲鸣。
“哈哈哈。”人形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塔尔，你这贪婪的怪物。”
“够了，我现在要为你的所作所为善后，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帮你。”
塔尔长大嘴巴露出层层叠叠的尖锐牙齿，语气冰冷：“如果再让给我看见你这样，就等着被我吞噬吧。”
这下“人形”的塔尔终于怕了，沉默很长时间他才恨恨的妥协道：“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吞噬你的！”
一阵嗡鸣响起，时间开始倒流。
钟表的指针回到了十点，月影偏移，莉莉丝手臂上的骨折处也恢复的完好如初。
莉莉丝缓缓睁开眼睛，她觉得胸口十分沉重，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她揉揉眼睛，向自己的胸口看去，正好对上塔尔红宝石一样发出光芒的眼睛。
【人类，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