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上,师先雪惴惴不安地捏紧了玉简,她万万没想到报应竟来得如此快,早知会跟他分到一组,她就不嘴贱了,如今她跟着乌休棠寻找九尾,又何尝不是在找死呢。
看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实则心里早就暗戳戳地想办法搞死她吧!
跟在黑山洞一样,先假意救下她,证明自身实力,再假借他人之手致自己于死地,好成全自己仁心仁义的美名。
呵!她最会揣摩这些反派的心理了。
不过幸好,她手中还有传音玉简。他要是敢对她不利,她就呼叫男女主,就算是来不及救她,男女主也能知道这小反派的另一副嘴脸。
但好在,他似乎真的将注意力放在寻找九尾狐身上,并未表现出对她有任何的异心。
只是!
她身无分文又是女子,根本进不去青楼,只能眼巴巴坐在阴凉处跟块望夫石一样等着乌休棠探查回来。
一家接着一家,一家换了一家,师先雪原不清楚这里的秦楼楚馆竟多如牛毛,她未曾锻体,一下午过去险些跑断了腿。
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叫声,她望着对面的包子摊位,咽了咽口水。
听到人群中发出惊艳的呼声,师先雪赶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拨开人群钻进去。
乌休棠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的,身姿清癯挺拔,比例极好,在人群中一站,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引得人人侧目。
“乌公子。”师先雪甜甜地唤他。
乌休棠装作没听见,抬腿往前走。
师先雪屁颠颠跟上去,礼貌的尝试着提出请求,“乌公子,我有些饿了,但我没有钱,你能不能帮我…”
“不能。”他甚至没有听完。
师先雪难过地哦了声,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过了会又不死心的抬起头来:“乌公子,就当我借你的。我会还的,你就给我两文钱就行,我想买个肉包子吃。”
身边人聒噪的像只乌鸦,似乎不给银子就誓不罢休,乌休棠忽然停下,附身靠近她:“想要银子?”
师先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拿你那条链子来换。”
“链子?”哦。她的传家宝。
师先雪摸了摸肩膀,不好意思道:“不是我不想给你,只是可那链子神出鬼没的,有时候是手链,有时候会缠在腰间,现在——”
她往前一步,小声道:“它现在好像在我的小衣上。”
乌休棠怔了一瞬,继而脸色微变,后退一步,恼怒地看向她:“你!不知羞耻!”
师先雪得寸进尺道:“怎么就是我不知羞耻,不是你找我要的吗?我总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吧,你先把银子给我,等回去后我们关起门来,脱给你好吗?”
“闭嘴!”
“我真没骗你!”怕他不信,师先雪上前一步就要扯开衣衫给他看,“你把头伸过来,我可以先给你看看。”
乌休棠怎么可能去看,他当场被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气得呼吸急促脸色泛红,捏起两枚铜板嫌恶地丢了过去:“滚远点!”
师先雪接住铜板屁颠颠滚了,买完肉包子回来后,又被另一个摊位吸引了目光:“这卖的是什么呀?”
肉粉色的长条状,还长着细长的尾巴,裹着层极淡的糖衣,仔细瞧上去,好像还在蠕动,像是小红萝卜成精,但是被酒水给腌的软塌塌的。
见有客人,大娘热情地招呼着:“这位姑娘,这是我们南越的一味佳肴,名为蜜唧,很是滋补。”
“蜜鸡?”是拿鸡肉做的么?听上去很甜很好吃的样子耶,可惜她没钱,不然高低得买两个尝尝味道。
“想吃?我可以买给你。”乌休棠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后,他情绪恢复得极快,此时已经能很温和地和她搭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刚找他借两文钱跟要了他命似的,现在怎的如此大方。
师先雪左顾右盼,也没发现宋青姝的身影,她诧异地看向他:“给我买?我可没钱还你。”
“不用还,算我请你的。”
那更可怕了。
师先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我不要。”
乌休棠没再说什么,他眼神幽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色不善地走开。
这下轮到师先雪不确定了。
他要是追着非要自己吃,师先雪绝对毫不怀疑这是个陷阱,可他又一副好不容易发回善心,管你爱吃不吃的样子,师先雪就犹豫了。
她本来就馋,胃口也大,一个包子还不够她塞牙缝的,于是,她闻着空气中奇怪的甜味,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这是何物。
大娘摇着蒲扇,随口答道:“鼠胎啊。”
什么?
鼠什么?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这是什么?
“都是我亲手抓的,那些还未睁眼浑身通红的老鼠幼崽,饲之以蜜,咬之,唧唧作声,得名蜜唧。”
老鼠幼崽?唧唧作声?
那岂不是说明这些老鼠是活的?
生吃老鼠?老天奶,这还是中文吗?
师先雪把手中包子捏爆了。
低头一看,恍惚间也在那剩余的馅料中瞧见了条蠕动着的细长红色尾巴。
胃里一阵汹涌的翻江倒海,她干呕一声,扶着墙痛苦地哕了。
不远处,玉面狸如沙画似的涌到乌休棠肩膀上,汇聚成了只纸片小猫,它嘲笑道:“主人,她看起来真的好蠢。”
是挺蠢。
乌休棠唇角松弛下来,喉咙里发出恶劣愉悦的笑声。
捉弄她,好像比杀了她还有意思。
少年笑起来如山野桃花,眉目舒展绮丽,显得毫无攻击性,似乎觉得师先雪的样子实在滑稽,他开始毫不留情放声嘲笑起来,眼尾翘得弧度张扬极了,泛出淡淡的烟霞色。
如此夸张的笑法,少年的脸一点没崩,五官反而因为张狂的笑愈发生机勃勃,引得周遭女子好一阵脸红心跳。
他的笑声,师先雪在北雍都能听到。
她很生气,也晓得是乌休棠故意整他。
他是南越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蜜唧是何物,再者,他一反常态主动关心她要给她买东西本身就很奇怪。
师先雪真想把这老鼠塞他嘴里。
日头西斜,秋风撩动花枝,师先雪在窝囊和生气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时,忽然嗅到了股似曾相识的花香。
她拱着鼻,四下寻去。
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她看见一株红梅从墙上的花窗里小心翼翼的探出来。
如今是初秋,哪里是梅花开的时节。
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就在不久前。
等等!她想起来了。
师先雪折了一枝梅兴致勃勃地跑过去,“乌休棠!”
乌休棠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但见师先雪准备靠近他时,他警告似的啧了声,扬起下巴:“站住。”
“哦。”师先雪在几步之外乖乖停下,手中晃动着那株红梅。
“我好像发现九尾狐的踪迹了。”
茶肆内,李扶朝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眉头紧锁:“月华清?这是间乐坊?”
“没错,我当时离水镜距离最近,不懂闭气,导致九尾险些发现我的存在,所以除了那种味道,我还闻到了一股花香,起初我以为是这城里的紫薇花香,直到我看见了一束红梅,我这才想起来,我闻到的就是梅花的香味,这个时节本不是梅花盛开之季,我想它应该是受到了九尾妖力的影响,所以,月华清很有可能就是九尾藏身之地。”
乐坊舞坊在白日里也会迎客,可如今月华清大门紧闭,怎么看都透着股莫名的心虚。
“事不宜迟。我们走。”
见他们就要提剑离开,师先雪忙抓了把花生就要跟上去,宋青姝拦住她:“小雪,你留在这里。”
师先雪知道宋青姝担心自己,同时也害怕自己拖后腿,遂懂事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恰逢楼下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上古神魔大战。
师先雪剥了颗花生,将手臂搭在二楼的栏杆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上回说到,上古神魔大战是以神女以身殉道,魔主祝泽灰飞烟灭为结束,三大神器中日月引为封印落在不归山之上,镇压着凶残的魔将,今日,我们就来讲讲这天之柱,不归山。
不归山,传说是连接天与地的一根天柱,表层覆盖着熊熊火焰,名曰护山离火,其威力可燃烧万物,凡雨不能灭,是以阻隔了不少想要破坏封印的妖魔。”
台下听客不满:“这些谁人不知,你倒是说点我们没听过的。”
说书先生合上折扇,故弄玄虚:“你们只知不归山,又可知这不归山之上才是别有洞天。””
台下逐渐安静下来,说书先生手中折扇上指:“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不归山之上,有一处氤氲着仙之灵气的神仙道拜仙台。
神魔两族寿元漫长,人族却要经历生老病死,洪水瘟疫都可以令人族元气大伤,神女不忍,遂降世于太古时期的巫山部落,将修炼功法传授给人族,然而人族天赋有限,又苦于七情六欲所累,很少能有人突破种族压制修得大道,所以,神女便专为人族修建了一处修仙快速通道,帮助人族渡劫成仙。
当初的人皇崇礼便是由此去天三百尺,尔邈与世绝。
只是,在祝泽陨落之际,竟拼着最后一丝邪魔力也要将拜仙台毁去,拜仙台被毁,天柱从中截断,所谓,绝地通天便是如此。
以至于自神族陨落后,几万年来,无一人羽化成仙,若是魔物卷土重来……”
台下听客不以为意:“虽说神族陨落,人族修为受阻,可魔界的妖魔也被封印于不归山之下,这么多年来不都是相安无事。”
“是啊,再说咱们普通人寿命不过几十余载,就算是不归山坍塌,也不一定是哪辈子的事,要考虑这些问题的,是那些心怀苍生的修道之士。”
这话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示意众人安静。
“若是祝泽并未完全消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