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但二人已经默认了明哲保身这个选择，等第二天早上直接出发继续赶路。

就在打算继续睡前，林婉妍下意识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停住了动作。

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放下那张求救的信号，把纸张翻了一面，拿着笔重新写着东西。她写字速度很快，时不时往周围环视一圈，像是怕被谁发现。

等她再次举起纸张时，上面又是一句简洁明了的话。

“他们想抢你们的车。”

林婉妍跟楚清秋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学姐，这话……可信吗？不是她为了让我们去救她的谎言？”林婉妍不确定地问。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任何人，但现在是末日，她对别人善良一分，就给对方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她只是心善，不是傻子。

楚清秋摸了摸下巴：“不一定。如果他们也知道呆在原地是自寻死路，看到我们的车，不想放过拿载具的机会也说得通。”

“……啊？”林婉妍张大嘴，满脸疑问，“学姐，你之前不是说他们应该不会鸟我们吗？”

“那是看今晚必须在这边休息一会，免得你们担惊受怕睡不好，我才没说这个可能性。”楚清秋叹了口气，“事实上，我之前也觉得被盯上的可能性很小……”

林婉妍哑然，楚清秋的预判难得出错，看来末日人心是真的不可揣测。她正想说要不我们现在收拾收拾赶紧跑，便听到楚清秋再次出声，脸上肃然。

“但是婉妍，你还要考虑一种可能性。”

“……？”

“如果那个女孩和他们是一伙的，”楚清秋朝对面又看了一眼，“一切都是他们联合设局想骗我们过去救人，然后顺势获利——我认为这个概率也不低。”

……楚清秋的话再次提醒了林婉妍，末日里一定要想到所有最坏的结果。她焦躁地走了两圈，不管哪种可能性，现在直接开溜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气实在不好，乌云遮住了月光，灰蒙蒙的，一片漆黑里可见度极低。何况她们走到是山路，开了车灯也非常危险，她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匆忙逃离。

但有了前几天的教训，林婉妍坚定地认为人类比什么都可怕，遇到人就是倒霉的开始。她们有四轮，跑了也没人追得上。

“婉妍？”

“冲。”

两句话落地，她们默契地起身把熟睡的苏黛和池旭推醒，在她俩迷茫的眼神里一边快速收拾东西一边解释刚刚的情景。这下四个人都清醒了，背上包就往楼下跑。楚清秋非常干净利落地发动了车，直接一脚油门，把服务区甩在后面。

林婉妍看着后视镜，望着那越来越远的光亮。她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那个少女是真的受害者，在尝试着善意提醒想换得一次救援后，唯一的希望二话不说就开车跑了——她得有多失望呢？

她们就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婉妍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些无谓的念头全部放下。那又如何，她们已经做出决定，再去可怜谁跟鳄鱼眼泪有何区别？她收了心神，全神贯注地在副驾驶上帮忙看路，不时查看一下后视镜。还好，在她们离开后，并没有人追上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要紧张的就是山路。俗话说，永远敬畏大自然，虽然这座大山已经被开发过，仍保留了许多原生态。路边杂草丛生，在晦暗的天里只能隐约勾勒出一个黑色轮廓，正随风摇摆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中钻出什么恐怖的东西。前方车灯更是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这里实在太不发达，山路上甚至没有路灯。除了仅有的这点光明，她们像是被黑暗彻底吞噬。

“这条山路这么拉吗，怎么一点灯都没有啊，不是没断电吗？”后座传来苏黛小声的抱怨。她当然不怕黑，跟林婉妍一起在电影院看咒怨还笑出声的人不是吹的。她怕的是黑暗能遮掩太多东西，包括潜藏的危险。

池旭回答她：“以前是有人值岗打灯的。”

现在那些人下场如何，从前方的黑暗便能得知。

苏黛不说话了，撑着脑袋摸摸坐在脚边的王炸。它此刻双耳束起，一双黑亮眼睛直直注视前方，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警觉地绷紧身子。前军犬的觉察力当然靠谱，但她们是在车上，有很多时候不能及时反应，因此四人一个都不敢打瞌睡，都在观察周围。

这条山路比第一次更长，而黑夜里楚清秋比平日求稳，车速放慢不少，花费的时间也长许多。三个多小时后，她们才走完一半的路途，而此刻离天亮还远。

停吧，怕有后患，谁知道那群人会不会放弃。不停吧，楚清秋聚精会神开了三小时的车，再不休息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路途。而且这条山路对车技要求太高，驾龄没过半年的另外几人开车实在是不稳妥。

在僵持过后，楚清秋认命地叹了口气：“我休息二十分钟……婉妍一直在帮我看路，你也睡一下。辛苦黛儿和阿旭多留意周围，我们等下再出发。”

几人刚要同意，王炸忽然站起半个身子，爪子在车窗上拍得嗒嗒响。

林婉妍回过头：“老哥，我们没事儿，休息一下等会开，不是突发恶疾……”

“哎你们看那边！婉妍婉妍婉妍，快，打个手电筒！”苏黛突然把她的话打断，跟王炸以一模一样的姿势趴在车窗上，兴奋地招手。

林婉妍一脸懵逼，池旭已经从背包里抽出手电筒往王炸示意的方向照去。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与山路格格不入的器械。

“那是……加油站？”林婉妍借着光才终于看清，脸上也浮现出喜色，“哪来的加油站？地图上没写啊。”

“无所谓，就算这是阎王变出来的我也要去。”苏黛紧紧盯着加油站。一是提供休息的地点，二是汽油这东西，无论何时都是缺的。她们之前囤了不少，但按照计划的路程，可谓是远远不够，因此遇到加油站便要补给一下。

楚清秋也勾了下嘴角，手上却很小心地把车开近了一些：“阿旭，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人。”

池旭早就把望远镜准备好，仔细地观察远处。一个小型便利店，外面的几个加油机，这就是临时加油站的全部了。好几个加油机的油枪被扔在地上，便利店门口有不少早已干涸的血迹，里面隐约能看见三具腐烂的尸体，森森白骨露在外面，苍蝇四处乱飞。

很恶心，但也大大提高安全系数——如果这里还有活人，早就该清理掉尸体了。

怕倒是不算怕，无论在梦里，还是在这一路上，她们已经见过许多，早已从一开始的反感变得麻木。比起尸不尸体的，物资更重要。

四人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加油站依旧一片死寂，楚清秋这才把车开到加油机旁边。

林婉妍有点眼馋便利店，道：“我去里面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婉妍，尸体……”苏黛担心地提示。

林婉妍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害，那三个老铁都挂了，比丧尸好多了。我就进去看一圈，很快出来。”

楚清秋摸了摸下巴：“也行。婉妍戴上口罩，尸体的气味对身体不好，速去速回。”

“收到！”

林婉妍喜滋滋地摸了口罩，带着王炸往便利店走去。在门口时她却收起嬉皮笑脸的常态，不标准却很诚恳地拜了两下。

尸体固然恶心可怖，散发出阵阵臭味，看不清的血肉里蛆虫正翻滚着。可它们在这之前是活生生的人，以这种姿态死去，谁也不想。

压下心底再度冒起的一点情绪，林婉妍捂着嘴进入店内。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一片狼藉的货架，把值得带上路的食物，水跟电池塞了一些在包里。

在她打算再往下一个架子前去时，跟在她身后的王炸忽然发出凶狠高昂的吼声。

林婉妍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布忽然捂住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