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研磨选一件最后悔的事。

那就是把出去玩的选择权，交到了艾洛手中。

谁知道她的脑子里，是怎么出现滑雪这个词汇的？！

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就应该支持黑尾的决定，去找个温泉泡一泡。

肯定比现在，走三步摔两跟头要好的多。

穿着灰色派克服的研磨，把帽子口罩护目镜全带上了。

生怕遭了一点冷风的罪。

不仅如此，零滑雪基础的他，还把护膝护腕都绑的牢牢的。

屁股都还挂了一只小乌龟坐垫。

研磨摔了好久，才到达了山坡中间。

此时他只能脚踩着双板，把滑雪手杖当拐杖杵着，一步步的往山下走。

比起研磨，黑尾就显得熟练很多了。

他滑的的单板，从研磨面前经过的时候，刹住速度而铲起的雪，还溅到了研磨身上。

黑尾先是抱歉，而后看研磨一步步往山下走的样子，忍不住都吐槽他。

“你还好吗？你现在好像一个得了风湿的老头啊。”

黑尾的话说完，就收到了研磨的白眼。

哪怕藏在护目镜后面，黑尾还是可以感觉到。

“还不是你让她出的好主意。”

研磨是坐车到了滑雪场门口，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

说这话的主谋，已经在这条滑雪跑道，进行二周目滑行了。

艾洛看到研磨还在山野上磨蹭，一个滑铲到了他身边。

用手侧抚雪地刹脚的动作，让黑尾连连赞叹帅气。

结果到了研磨面前，又是溅了他一身雪。

“你好像一个得了风湿的老头啊。”

这是艾洛拉下口罩后，说的第一句话。

“那这到底是托谁的福啊！”

听到研磨埋怨的话，艾洛选择扭头就走。

只留黑尾尽职尽责的，试图教会研磨滑雪。

在运动上，黑尾一直都是研磨的好老师。

即便教的很认真，黑尾一部分的注意力，还是被艾洛分走了。

艾洛选择的橙色滑雪板，在皑皑白雪上，真是吸足了视线。

直到她第二次出现在滑雪跑道上时，黑尾才明白，为什么她要提议来玩滑雪。

和普通俯冲而下，感受速度中的风雪不同。

艾洛几乎都是在用滑雪板的边缘，给她路过的雪地，留下深深的划痕。

这个在专业术语中，好像是叫刻滑吧。

艾洛无论是动作，还是速度，都更像是在雪地里冲浪。

尤其是在坡度更陡峭的地方，她的身体几乎都要贴在地面上了。

然而就在黑尾以为，她可能会摔倒的时候。

艾洛又一个起身，在雪地里刻了近乎Z型的痕迹。

在坡度稍平处，艾洛一个半转。

又像是一个滑板高手，飘逸顺滑的停住了身体。

滑板蹭起的小雪粒，沙啦啦的落下后，宛如是这场滑雪表演中，细小的掌声。

“好厉害啊，艾洛。”

连研磨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艾洛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结果注意力一分散，左右脚不知道谁该在前面了，手忙脚乱中也没能抓住黑尾。

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一幕完整的被艾洛目睹了，二人远远看去，觉得她应该在笑。

等滑雪结束，脱下滑雪板的时候，研磨还是一幅风湿老头的样子，走回了山顶的服务站。

多亏了运动释放了些压力，艾洛眉眼好像不再沉甸甸的挂着，

她跟在黑尾和研磨身后，看研磨颤巍巍的，在窗边的木质椅子上坐下。

不知道压住他腿上的那根筋。

坐下的时候，研磨秀气的脸，都快拧成一团了。

研磨这仿佛遭了大难的表情，倒是把艾洛都衬托的悠然自得了。

“你的腿绷得太直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艾洛吐槽完，坐在研磨对面。

黑尾在两边椅子中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研磨那侧坐下。

这间滑雪场晚间会提供名为“冬季盛宴”的晚餐，实际上就西餐厅的牛排套餐，被放在了更为朴实的容器中。

等到餐点全都上齐，黑尾注意到一个细节。

研磨和艾洛，两人在完全不用语言交流的情况下，就交换了彼此的配菜。

研磨拿到了两份胡萝卜，而艾洛面前则是双份青椒。

黑尾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问。

“两位到底是谁比较挑食啊？”

几乎也是一致的，艾洛的手指向研磨。

而研磨却说：“怎么会有人不吃胡萝卜呢？”

“青椒也不是苦的，是你的舌头有问题。”

艾洛果断反驳他。

研磨正切着牛排呢，也要停下来跟艾洛争辩。

“胡萝卜也是甜的。”

“那你不要吃苹果派了，去吃胡萝卜派吧！”

艾洛点出了研磨最爱的食物，开始使用诡辩，试图赢下这场战争。

一旁的黑尾听得哈哈直笑，打断了二人小孩子般的争吵。

“有什么好笑的！”

这下好了，研磨和艾洛统一战线了。

以黑尾视角看过去，小小的两只，都是满脸的不服气。

不禁被逗得，笑的更大声了。

俩人又质问一遍：“到底哪里好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黑尾解释：“只是觉得好像有两个研磨一样。”

“她和我可不一样。”研磨率先解释道。

“是啊，我才不要和他一样。”

艾洛说这话时，用叉子去扎一颗豌豆，金属餐具不停碰撞瓷器，发出哒哒的声音。

也在表达艾洛想中止这个话题。

自己和研磨是不一样的，他是幸运的，活在爱里和自我提升里的。

黑尾口中的相似之处，不过是从小到大，对于羡慕的人的模仿罢了。

然而在黑尾也以为，研磨会以更不屑的态度回怼时，研磨表情却突然柔和了下来。

他说：“艾洛可比我有生命力多了。”

生命力？

这是艾洛怎么都想不到的话。

什么时候会用到这种词汇呢，混凝土里钻出的小草，垃圾场上盘旋的乌鸦？

艾洛不再去故意用叉子扎豌豆了，她低着头不说话。

片刻之后，她反倒是笑出了声。

艾洛这些天，有太多想分享的话了。

她想说自己为了凑钱，那些日夜过得多么凄惨，想说自己和研磨吵架，是对他不理解自己的愤怒。

还想说自己被Egon折磨的内心，还想说自己找不到未来生活的目标。

可这一切之下，她仍旧会为了此刻，研磨的一句话而感到幸福。

“谢谢你，研磨。新年快乐！”

说着艾洛举起了木质的啤酒杯，黑尾和研磨也举起酒杯。

碰撞在一起时，二人也异口同声的说出：“新年快乐。”

这是这顿晚餐中，艾洛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样平常小事，就连研磨也不知道，究竟给了艾洛多大的开悟。

在艾洛沉默后，就只有研磨和黑尾，继续着他们日常聊天。

短短一天的滑雪之旅即将结束时，天空才下了一场迟来的雪。

研磨想要临走前，让按摩椅拯救一下自己酸疼的肌肉，才让此刻的黑尾，有了黑艾洛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心里，都觉得自己时多余的。

痛痛快快玩了一场后，想法反而变成了，如何才能在未来，仍然拥有此刻的温馨呢？

需要记住的快乐瞬间太多了，就会让人每一秒都格外珍惜。

刚刚还热闹的服务站餐厅，此刻也因为用餐结束，走的只剩三三两两。

艾洛就站在一面落地窗前看雪。

可惜天色太暗了，眼前所见的，只有灯光照亮的那细碎的雪花。

好像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眼前的雪景，甚至都不能称得上美，可它却意外的让人感到平缓。

黑尾不知何时，站在了艾洛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真不错啊，这雪飘的这么慢，感觉时间好像都被放慢了。”

听到黑尾的感叹，艾洛转头看他。

“为什么直盯着我啊，我的形容词有这么奇怪吗？”

艾洛摇摇头。

黑尾双手插兜，玻璃隐约反射出他与艾洛体型之差。

明明是很美好的样子，但黑尾却在内心大叫。

完了，现在的氛围也太适合告白了吧。

忍住不要说话，忍住！不能说话啊！

“明天我还是要，搬回研磨那里了。”艾洛先开了口。

的确，她现在和研磨和好了，心情也调整的差不多了，黑尾的确也没有留她的理由了。

所以黑尾只“嗯”了一声回应。

不甘心只这么安静的站着，黑尾在寻求更近一步的距离。

他问艾洛：“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

“三月份的时候，我就可以入学研磨的大学了。会好好学习，然后找一份工作吧。”

艾洛的回答，让黑尾鼻子发酸。

自己今年就要毕业了，顺利的话，可以在排球事业部，有一份实习的工作。

从那之后，就过自己的生活了，会因为工作和研磨的联系也变少。

更何况是艾洛呢。

自己还有什么时间和理由，能够在见到她呢？

想到这些，黑尾想要直抒胸臆的想法，达到了巅峰。

也许以后交集只会越来越少，不如就现在，就这个氛围。

说出自己的想法，说自己喜欢她。

哪怕不会交往，也能让她多给自己一些，往后可以携手的未来。

哪怕失败被拒，也不过是难过几天。

以后再见面时，也可以当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吗？

黑尾想要开口的心，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