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莱伊说:“大概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
“我的寿命的确很长,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弗雷迪丝说道。
库莱伊看起来不是很意外,“一千多年,你和最初的森林出生在同一时代。我出生在五百年前,那场恐怖的战争之后。我和我最年长的同伴,是那个时候最早破壳的虫。”
是活下来的最年长的虫。
——“你知道从前的事?我以为那个时代之前的虫都死了。”
库莱伊说:“记忆是可以被传承的,先祖经历过的一切我们都知晓并记得。”
弗雷迪丝问:“你能看到我的记忆吗?”
“不能。我只能听到你的思想。”
弗雷迪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在你的名字前面加一段。”
库莱伊看向她,“什么?”
“芙莱薇恩。”
库莱伊看着她,应了一声“好。”
——“我有一个故事可以讲给你听。关于我的。”
二零二七年,爱尔兰的一家医院中,一位女婴在爱意中出生了,她和的父母一样有着红色的头发。
她的和她父母很像,她的父母很爱她。
同年,或者说同日,很多和她一样裹挟着爱意的婴儿出生,它们来找世界各地,又或者只相隔一间病房。
“其他的,你应该听到了。弗雷迪丝,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称呼,在这之前的最早以前,我也有别人给我取得名字。”
弗雷迪丝说道:“西尔莎.芙莱乐诗.格雷厄姆。格雷厄姆是我父母的姓氏,也是我的。西尔莎,是我的教名,我父母给我取得名字。芙莱乐诗,是后来我使用的我自己取的名字。代表自由。”
她的样貌变换,看起来年龄没有增长,但是样貌完全变了,一头橙红色微微卷着的长发和绿宝石一般的眼瞳,和她以前的样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样貌大概十七岁左右的样子。
绿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她,“请称呼我的教名吧。那是我最喜欢的名字。”
她爱她的父母,但又没有那么爱,因为失去和不能拥有,她珍重着父母留给她的一切。
这具身体的样貌,名字,姓氏。
很少,所以她将这些封存在心中,在记忆深处,血液里,永远保存。
或许再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但她并不在乎,只要存在和记得就够了。
“我觉得是很好听的名字。”她说。
西尔莎躺在她旁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芙莱薇恩询问她是否愿意去走走——“西尔莎。你想去走走吗?”
西尔莎睁开了眼睛,“好啊。”她站了起来,芙莱薇恩在她身后。
他们身边的虫扇动翅膀,像是在说什么。
芙莱薇恩充当了翻译,“祂说,晚些见。”
西尔莎面向祂,“嗯,再见。”
之后跟着芙莱薇恩离开,她们走在水面上,芙莱薇恩拉着她的手,带着向前走。
走在森林中,西尔莎突然问:“你们是神吗?”
芙莱薇恩回答道:“并不是,我们是接受神的指示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西尔莎问。
“来净化这个被人类污染,污秽的世界。”
西尔莎睁开了眼,“净化?的确,人类做了很多事,这个星球变得误会也很正常。”
芙莱薇恩说:“很久以前,海洋被污染,生物死亡,导致人类大量死亡,这并不是森林带来的,是人类做出的选择导致的结果,只是滞后了很多。”
“森林,只是在净化这个被污染的世界。”西尔莎眼神空洞的说。
芙莱薇恩:“森林最初在被污染最深的地方扎根生长,后来蔓延至世界的每个角落。人类发动的战争促使着森林蔓延向跟多的土地。我们愤怒的狂奔冲向人类的城镇,我们为保护森林而生,也为保护森林而死。”
“先祖愤怒的不为生死的不断前进,直到精疲力竭衰弱而死。”
为森林而生,也终将为森林而死。
西尔莎说:“愤怒。”
“是的,愤怒。因为幼虫被杀而愤怒,因为森林被破坏而愤怒。愤怒使我们失去理智。直至死亡。”
“原来是愤怒。”西尔莎看向她,问:“芙莱薇恩,你因为我而愤怒吗?我杀了很多的虫,烧毁森林和虫的遗骸。”她看着芙莱薇恩,眼神只是询问,像是可以坦然的被杀死。
芙莱薇恩也看着她,“我不知道,西尔莎。我不知道。或许我应该生气,我应该愤怒,但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
西尔莎看着她,芙莱薇恩再次开口,“森林原谅了你,西尔莎。”
西尔莎不解,“森林?原谅了我...?”
“你没有死,森林接受了你。你救了祂,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
西尔莎的眼中出现了茫然。
芙莱薇恩问:“你是在等待我杀死你吗?”
西尔莎笑了一下,“是,我在等待你杀死我。”
“我以为,你不想死。”芙莱薇恩说。
艾尔莎答道:“我不想死,当然不想,但如果被你杀死,我或许心甘情愿。”
西尔莎问:“你难道想现在死去吗?”
芙莱薇恩说:“我不杀死你。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
“我想也是。”
短暂的沉默,芙莱薇恩率先开了口,“我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我的生命,或许也就快要结束了。”
西尔莎看向她,“结束?”
“是的,结束。”
西尔莎看着她,陷入了沉思,“人类又要发动战争了?我以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力量了。”
“不是人类。”芙莱薇恩说:“是森林要向人类发动战争了,这会是最后一场战争。”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类了。”这句话是西尔莎说的。
芙莱薇恩说:“最终的净化到来了。这是我们这些行动的目的。为了留下未来保护森林的卫兵。”
西尔莎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发动最后一场战争。
“可能是十几年后。”
西尔莎问:“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芙莱薇恩说:“我的族群也有一个古老的名字,莫尔里根。”
西尔莎说:“在人类中,那可以作为你的姓,或者说应该。那代表女神的意思。或许你们就是神。”并不是谁的代表,而是温和悲悯的神明本身。
芙莱薇恩带着西尔莎去了很多地方,这里像是被大片的湖泊群包围的土地,大部分地方潮湿,不易前进。
除此之外似乎与其他的森林并无区别。
西尔莎倒是挺喜欢这个地方的,这里很宁静,或许为了十几年她都要在此度过。
***
在湖中心被死去树木堆砌起来的湖中小岛上,西尔莎在其中巨大的断树中搭建起了一座小木屋。
远看它就像是一些倒下的堆砌在一起的树木。
走进才能看到这对死去的树木下有一间小屋子。
都是用死去的树木制成的,本身这些倒树就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其中围建出一个空间非常容易。
其中小天使和芙莱薇恩报了帮了不少忙,主要是在森林中寻找材料,这样的事情。
其他的都是西尔莎独自完成的,木工也是她所喜爱的工作。
房子里摆放着很多她在森林中捡到和找到的东西,还有她用枯木雕琢而成的物品。
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家。
不过这个家只有她和芙莱薇恩进的来,因为很小也很隐蔽。
有一天,她整雕琢着一样物品时,芙莱薇恩走了进来,给她带来了新的木料,其实就是断落的枯木。
——“午安,西尔莎。这些是祂带给你的。”
西尔莎说:“谢谢你,芙莱薇恩,帮我谢谢祂。”祂的目光没有从手上的动作移开。
芙莱薇恩突然说:“西尔莎,你是特别的,你或许是被选中的人。”
“什么意思?”
芙莱薇恩说:“你或许是被选中的人,被神选中,赦免,代表人类,前往被净化后的世界的人。”
西尔莎不太能听懂她的话。
“就像人类的故事一样。你或许也在故事里,所谓的影子,可能就是被选中的人,是神,留给人最后的机会,如果这些人死了,人类也会死,如果这些人活着,人类就可以前往新的世界。”
芙莱薇恩说:“实际上,发生过几次意外,本来,早就该结束了。”意思是即使没有永恒的生命,影子们也可以前往新的世界,作为新世界的人类活下去。
或许那就是本来被规划好的路线,只不过全都没有实现。
或许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艾尔莎说:“可是,我是遇见才开始能在瘴气下呼吸的。”
“你并没有尝试过不是吗。”西尔莎觉得,芙莱薇恩的说法方式和语气变得和自己很像。
“的确。或许吧。那么你呢?”
芙莱薇恩道:“我会死。我们会死,森林在完成净化以后也会死,我们都是旧世界的产物,不会去往新的世界。”
西尔莎想过这个答案,但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觉得恍然。
她的生命是永无止尽的,但无限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她突然很恍惚,恍惚间,生命是否继续的答案,变得模糊,晃动。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虽然恍惚,但她早已习惯了不动神色。
芙莱薇恩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她的思想出现了波动,或是因为别的。
——“你是在为我伤心或悲痛吗?”芙莱薇恩问。
良久的静默后,她说:“或许你才是神,西尔莎。你是悲悯着世间生灵的慈悲的神。”
西尔莎看向她,“我只为你悲痛,芙莱薇恩。”她将手上的雕刻递给了芙莱薇恩,那是一只飞行状态下的天使王虫。
芙莱薇恩有很多只,各种各样的,都摆在这间小屋里。
“谢谢你,西尔莎。我很喜欢。”她的话向来真诚。
但西尔莎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又或者自己是否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西尔莎说:“你为什么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呢,芙莱薇恩。”
“我不知道。西尔莎。”
“知道自己活不过深冬,见不到冰雪消融,初春到来。活不到黎明降临,太阳升起。或许才是最难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