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得上一次朝,杨斜期待又紧张地站在前列。
他身着青色锦袍,头戴宰相的双面青鸟冠,不由自主地便挺着了胸膛,昂首立在那。
只是时间一久,这脖颈酸痛,腿脚酸软,头上的双面青鸟冠都在颤动。
杨斜朝旁边的隆阳世子看去,见他稳步站在那,衣袍修身,头上也只简单戴了发带。他突然想起来,隆阳世子只有从王爷那世袭来的爵位,在朝中是没有官职的。
但是他作为皇亲自然也是能在朝堂之上的。
隆阳世子回望了过来,杨斜心漏跳了一下,赶紧移回目光。
皇上此时也坐在榻上被抬了进来,两个太监又将他扶上龙椅。
杨斜有些诧异,前些日子皇上才新纳了妃子,当时还能站起身来直立片刻,现在居然已经彻底不良于行了么?
一个大概年约三十的丰美妇人带着一席宫女们又进了来,坐在了皇上的左后侧,杨斜一瞬间以为是皇上的妃子,仔细一想才清楚,这大概就是国师大人了。
皇上连难得的一次上朝....国师都要紧紧跟着,实在让人想不明白,这个傀儡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坐到头。
杨斜跟着大家一起磕头拜了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待他站起身来,杨斜悄悄往上一瞟,发现皇上已经闭了眼睛。
他到目前为止还未说过一句话。
上方传来了女子柔美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新任宰相何在?”
“臣杨斜。”杨斜向前走去,拱手垂头一气呵成。
“宰相好是年轻,今年二十几岁了?”国师又问。
杨斜的手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点,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国师看上了他:“臣二十四岁。”
“家中可娶了正妻?”
“臣一心为朝堂家国,倒是还未议过亲。”杨斜答道。
国师的声音显而易见的满意:“哦?这么看倒是与丰熙公主极为般配呢。”
公主?
杨斜有些惶恐,他身后便是隆阳世子,世子虽无官职在身,但他的权势比朝上众官都要大。他这宰相一职,都还是世子为他谋得的。
现在皇上体弱无子,若是他去了....皇权岂不是要落在公主之子的身上?
杨斜有些心动,只是仍旧有些不敢。世子若是知道他这如意算盘,又怎么会放过他,更别说如今的春秋大梦了。
他刚想推拒,上方传来响动,朝堂之上突然乱成一片。
杨斜抬眼看去,竟是皇上从龙椅之上栽了下来。太医很快被宣来,这次上朝草草结束,就连国师大人都没有再提公主的婚事了。
他不禁有些失望。
正转身想去找隆阳世子表忠心,回首却发现隆阳世子早已不知所踪了。
杨斜心中有些发闷,他想该不是国师大人所提的公主婚事让隆阳世子对自己起了嫌隙。
公主婚事还未确定,而且若是希望全寄托在公主之子身上,也实在太过渺茫,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他下定了决心。
覆春楼中,崇拓在为莲姐儿把脉,她这几日实在倦怠,不论干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摩辞罗见她日日卧于榻上不理内务之事,唯有邵青日夜奔忙打理。
两人站在一起,都是消瘦的,竟然分不清谁才是生了病的人。
崇拓道:“莲姐儿是痰郁之症,我虽会给她开几副药,但也要她自己能解郁才是。”
“覆春楼之中得用的人物还可有几个?”摩辞罗拧着眉头:“莲姐儿要养病几日,这些天也不能事事都让邵青去办。”
邵青想了想:“陈菁倒是可一用。”
莲姐儿好似也有些印象,嘶哑着喉咙:“是不是那个双胞胎....”
“正是那对姐妹中的妹妹。”邵青苦笑:“让我仔细想来,楼中的旧人可用的倒是不多。”
“瓶儿.....”
摩辞罗摇摇头:“瓶儿不必再提。她心中怨念太深,我看见她便觉得,这把刀迟早要割到我的手。”
莲姐儿不再说话。
“既然这样,邵青你便带着陈菁看看。若是人真聪明,也不管别的了,先将各事都堵上。”摩辞罗道。
崇拓在旁听着,突然开了口。
“摩辞罗,怜奴他....别让怜奴作小倌了罢?我待在覆春楼里也不求工钱,将我换一个怜奴可行?”
摩辞罗看他那副模样就想笑:“你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覆春楼中了?”
“我的确亏欠他许多,若是可以,我希望能放他出覆春楼。”崇拓:“反正他既柔弱又无用,覆春楼多他一个还多亏一些吃食。”
摩辞罗凝视他片刻,突然道:“崇拓,你许久未出覆春楼了罢?”
“明日你便出去看看,看外面那个世道,是否还是你想的那个。”
崇拓应了,沉默着出了去。
摩辞罗与邵青看莲姐儿一眼,轻声道:“你好些养病,覆春楼离不开你这个能干女子的。”
莲姐儿虚虚地应声。
摩辞罗又与她关了纱幔,就与邵青并排走了出去。
她突然道:“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人必派的上用场。”
邵青问:“是谁?”
“卢菱。”
“倒是的确得用的。”邵青笑了笑:“亏大人想起来了。”
邵青去找卢菱,摩辞罗去清点账目,两人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了去。
到了晚间,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覆春楼的客人突然多了起来,姑娘们花枝招展地在厅里穿来穿去,偶尔露一段白嫩的肌肤,将人诱的一愣一愣的。
客人多,自然姑娘们都下楼来。
瓶儿就好不乐意地坐在一个客人身旁,板着张俏脸,一言不发。
这客人实在受不住,他来此地自然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来捧臭脸子的。还是陈菁会来事,直接让另外一个姑娘坐在这客人另一侧,喂他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等喝到脸上微醺了,这客人揽着姑娘的腰肢就想上楼去。
陈菁在一旁笑:“客人今晚要留宿么?”
姑娘娇嗔地捶了捶他的胸口,又向陈菁瞥来一个说她有点多管闲事的眼神。
谁知这客人也好像上了头,不愿意在这人来人往的厅里露怯,直接就答应了。
这姑娘面露喜色,直接在客人的一张大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他脸上直接显出一个硕大的胭脂红印。
见两人上了楼。
陈菁便去拽瓶儿,她方才去另一个桌看了,有个客人就喜欢冷面美人,送到那去刚刚好。
瓶儿却不起来,她对着陈菁翻了个白眼,口里一股恶毒的怨气:“你不过比我小一两岁,怎么摩辞罗还不安排你接客?”
陈菁眉头微微皱起,忽而又平缓下去:“大人自有大人的安排,陈菁不敢多嘴。只是遵循大人所创的命令规则罢了。”
她又说:“瓶儿姐姐不用在这跟我置气,覆春楼难得生意如此之好,今日若不多些进账,怕是大家都要艰难些。而且今日大人虽不方便出面,却也是在楼上看着的呢。”
瓶儿听她这么一说,不自觉地往上看去。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有陈菁那话在,她的确多了分畏惧,只好不情愿地起了身。
陈菁松了口气,转身将瓶儿送到那桌去,瓶儿刚一起身,就有新的客人搂着姑娘落了座。她含笑看了一眼,心里觉着,今天的生意真是好呢。
也为她的未来开了个好头。
她冷眼看着这些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一个醉醺醺的客人突然走了过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陈菁心道不好,就要从旁边溜走。
他的步伐歪歪扭扭,走得却极快,直接将她压在放碗筷的柜子之上。
陈菁的脸与他的脸贴着,都能闻到他口中浓烈的酒气。
“小娘子。”他的舌头自陈菁微微翘起的鼻尖略过,“你好香。”
客人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你好软。”
陈菁随他的手上下走动,只是见他摸向自己的裙摆,她拍了一下这客人的手,在他耳边调笑道:“客人,我还是完璧之身,价格要二十两黄金,若是您能付得起,我们现在便上楼去。”
“二十两.....黄金?”这客人的酒气好似都散了些,他站直身体,不再压在陈菁身上。
陈菁无辜大眼看着他:“客人该不会是嫌弃价格高吧?我们覆春楼的邵青姐姐的初夜可是万两黄金才拍出来的!我这与她比.....哦压根不能相比呢。”
那客人激动起来:“那也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这小娘皮!该不是想钱想疯了罢!秀人院现在一两银子就能睡一晚,睡你居然要二十两黄金?”
“没钱你来覆春楼玩什么?还想玩新鲜的完璧小娘子?”陈菁捂嘴偷笑:“客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这客人怒起,一巴掌向陈菁拍了过去。
陈菁倒也不怕,仰着脸就要硬生生受他这一巴掌。反正他一巴掌打下去,龟公就会将他丢出覆春楼,仔细一想实在不亏。
巴掌声如预想中一样大,可是没有打在陈菁的脸上。
她睁开眼睛,看见陈芜为她挡了这一巴掌。陈芜的脸上没一会儿就青肿起来。
陈芜抓着陈菁的手,还在怒视这个客人:“不能打我妹妹!”
陈菁怔怔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