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将多鱼拉去了正厅,及至正厅时,婢女进去禀告,让多鱼在外头候着。
不过一会儿,婢女就从正厅走了出来,望着她道:“老爷、夫人叫你进去。”
多鱼胸脯微微一挺,提着两个笼筐走了进去。
随着她的到来,正厅里的欢声笑语小了些,多鱼低头整理面上的表情,抬头用得体而又奉承的笑望向这府邸的主人家们:“给老爷、夫人问安,祝老爷、夫人年年岁岁福寿安康。”
多鱼的视线一直放在这厅内衣着清贵、面貌年长的两人身上,一时没注意到旁边的人。
直到一个惊讶的男音开口:“怎么是你?”
多鱼被声音吸引过去,再看到说话之人的样貌后,表情也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对说话之人及他身旁的人福礼:“周公子,周姑娘。”
周容皱眉望她:“你现在改绣制衣衫?”
多鱼心中迷惑,一时没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她没改绣制衣衫啊,她改卖鱼了。
周容望着她:“把你的样品拿过来给我瞧瞧。”
多鱼这时终于搞清前因后果了,想必刚刚的婢女以为她是绣娘,所以才将她拉来正厅给主人家看样品来了,虽然这一切有点荒诞,但这阴差阳错的结果,她倒挺喜欢。
多鱼笑着提了提手上的鱼:“周公子,我是来送鱼的。”
周雪安看着她开口:“你送鱼怎么送到正厅里来了?”
自打将多鱼带进来的婢女听明白她不是绣娘后,婢女就一直心下揣揣,这时,周雪安问了出来,她“砰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见绣娘一直没来,奴、奴婢就出去找了找,见、见这位姑娘一个人站在园子里,以为她就是绣娘,这才误打误撞将人给带了进来。”
婢女心中有些委屈,她刚刚出去找人的时候见多鱼相貌秀美才以为她是绣娘的,谁知她、她竟是个卖鱼女,难怪之前在她身边时她还奇怪她身上怎么隐隐有股难闻的味,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卖鱼女身上鱼腥味,当真是恶心死了!
周雪安不喜的看向说话的婢女,看来这府里的规矩近来松散了许多,若不然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
她皱眉对婢女道:“行了,你的事自有管事嬷嬷来与你说道,你先将这位姑娘带出去吧。”
婢女站起身,来到多鱼面前:“走吧,我带你出去。”
听周姑娘这语气,她是不喜自己出现的这里?虽然她很想趁这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手里的鱼,但既遭了主人家的烦,那如果她再不懂事的开口的话,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刚要随着婢女出去,身后的一道声音叫停了她们。
“等一下。”
多鱼低着头恭敬的候在原地,周渡望着她的背影开口:“把鱼拿过来我看看。”
婢女一愣,随即就要拿过多鱼手中的笼筐,可手指才刚碰到笼筐,就听身后的声音又道,“多鱼,你拿过来给我看。”
这下轮到多鱼怔住了,她记得她没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啊,他怎么知道她叫什么的?
抱着这种疑惑,多鱼殷勤的提着鱼转身走过去,来到周渡面前蹲下将笼筐打开,双手捧了一条新鲜的鱼出来,动作熟练的掰开鱼鳃:“老爷您看看,这鱼鳃鲜红鲜红,是最新鲜不过了的。”
周渡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另一只笼筐:“这里面也是鱼?五斤鱼有这么多?”
多鱼将手中的鱼放回笼筐里,打开另一只笼筐,是满筐的大闸蟹。
多鱼手从大闸蟹后面捏住它的后背,拿起来给周渡看:“这是大闸蟹,又大又肥,我今天看见这肥美的大闸蟹就想到了您,当即就将这大闸蟹拿了下来,给您送来。”
周渡抬眸望她:“我记得我没要大闸蟹?”
多鱼将大闸蟹放回笼筐里,抬头对他笑道:“这大闸蟹是我送您的,不收钱。”
周渡扭头看向身边的姜静:“可惜了,你一吃蟹就起疹子,若不然现下就叫下人将它蒸了去,尝个鲜。”
听到这话,多鱼立马够头去望从她进来开始就没出过声的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可在对上姜静目光的时候,她却一怔。
她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吗?要不然这位夫人怎么在愣愣的盯着她。
多鱼心中有些纳闷,但还是够着头的对她笑道:“这么巧,夫人您也是一吃蟹就浑身起疹子?”
姜静没回答她的话,依旧愣愣的看着她,多鱼被她看的头皮发紧,就在她快要控制不住的去摸脸上有没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周渡开了口:“也?你身边是也有人一吃蟹就起疹子吗?”
多鱼点点头:“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幼时,爹娘带了几只蟹回来蒸给我和......弟弟吃,我还记得那味道,鲜极了,可吃的时候有多开心,晚上就有多痛苦,傍晚,我身上就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子,把吓了爹娘一跳,后来大夫说我只是对蟹过敏,爹娘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周渡凝着她的脸:“你爹娘之前不知道你对蟹过敏吗?”
多鱼想到往事,心中一片涩然,垂眸掩下眼角的湿润,声音有些低:“那是我家第一次吃蟹。”
周渡:“那你家人想必也对蟹过敏吧?”
多鱼抬头望了他一眼,心里隐隐觉得这周老爷好像很关心她家人吃蟹是否过敏的事,但转念一想,这事又无伤大雅,说了便说了,不影响什么的,想通后,她便摇摇头:“全家就我一个人对蟹过敏。”
“砰”一声不大不小碰倒东西的声音响起。
多鱼顺声望过去,就见姜静面前的茶杯倒在桌上,洒了一桌的水。
周渡急忙将愣神的姜静拉开,关心道:“有没有烫到?”
周雪安也几步急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仰头望着她,担忧道:“娘,我陪您回屋换衣服。”
听到女儿的声音,姜静这才回神,她目光游离在周雪安脸上:“安安,你吃蟹过敏吗?”
不等周雪安回答,连一旁的周容都望出了姜静的不对劲:“娘,你怎么了?你忘了,阿姐吃蟹不过敏的。”
姜静听到儿子的声音,她望着周雪安的目光刷的一下望向周容,问道:“你呢,你吃蟹过不过敏?”
周容担忧的望着她:“娘,你是哪不舒服吗?”
姜静脸上出现一抹急切,逼问道:“过不过敏?”
周容一直认为吃蟹过敏这件事太过娘气了一些,所以平常都不允许旁人提起,但在他娘的追问下,他还是羞窘的点了点头,口齿含糊不清道:“过敏的。”
听到这声肯定的回答,姜静大脑空白了片刻,怎么会呢?她过敏,阿容过敏,安安怎么就没过敏呢?
姜静呢喃的起身来到多鱼身边。
多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静脸上的神情,想到家中的娘亲,心中一软,对她柔柔开口道:“周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大夫来看看?”
姜静没理她的话,愣愣望着她的脸走到她面前。
望着突然与自己拉近距离的周夫人,多鱼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心中不知为何有点慌。
姜静却出人意料的抬手抚上多鱼的脸。
周渡望着她们,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只能悠悠的叹了口气。
周容和周雪安都一脸震惊的望着娘亲,周容心大,根本不会往深处去想,纳罕的望了望多鱼的脸,随后垂下头摸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卖鱼女的脸是长的不错。”
周雪安除了震惊娘亲竟然摸了一个卖鱼女的脸外,还在心中对卖鱼女的那张脸生出了一丝慌乱,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一张秀美的脸生出慌乱。
她捏紧手中的锦帕,急急对姜静唤了一声:“娘!”
多鱼就见姜静那本涣散的神情因这唤声恢复成了初见那般端庄、清贵的模样,她摸着多鱼脸颊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收了回去,移开眼神不敢再多望她一眼,转过身带了几分狼狈的对周渡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话落也不等旁人的反应如何,便匆匆离开。